第二十六章 卡沃爾發向地球的最後信息

  卡沃爾的倒數第二條信息就以這種令人不滿意的方式結束了。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他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站在那台籠罩在藍光中的儀器邊，專注地向我們發出最後的信號，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干擾他的信號，也沒有意識到，最後的危險在那時降臨到了他身上。他極其缺乏常識，因此將自己置於險境。他談到了戰爭，談到了人類所有的力量和非理性的暴力，談到了人類永不滿足的侵略，談到了人類明知徒勞卻還在無休止地衝突。他讓整個月球世界對人類留下了這樣的印象，想必他承認了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類就能登上月球，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如此。月球世界是那麼冷酷，具有非人的理性，他們會幹出什麼事，在我看來顯而易見，他肯定對此產生了懷疑，然後猛然意識到這一點。可以想見，他在月球上走來走去，越來越懊悔，覺得不該做出這種致命的輕率行為。在一段時間裡，大月聖主無疑是在考慮新的形勢，在這期間，卡沃爾和以往一樣自由自在。我們可以想像，在上面提到的那條信息之後便出現了某種障礙，他不能再次使用電磁裝置。有幾天我們什麼也沒有收到。也許他有了新聽眾，並試圖逃避他之前承認的事。又有誰能說得准呢？

  然後，就像夜裡的哭聲，又如同寂靜後的呼喊，最後的信息突然傳到了地球。這條信息只能算是最簡短的一個片段，是兩個句子不連貫的開頭。

  第一個是：

  「我簡直是瘋了，才會讓大月聖主知道……」

  

  接下來大概有一分鐘的停頓。他八成是受到了外界的干擾。他從儀器邊走開了，在那個昏暗的藍光洞穴里，在一大堆若隱若現的儀器中間，他猶豫了，恐怖的感覺籠罩著他，然後，他突然沖回儀器，心中充滿了一種遲來的決心。然後便有了下面這條仿佛是匆匆發送來的信息：

  「卡沃爾物質的製造方法是這樣的：使用……」

  接下來是一個詞，只是這個詞毫無意義：uless[1]。

  卡沃爾的信息到此全部結束。

  也許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他在匆忙間嘗試拼寫的是「沒用」這個詞。那個裝置怎麼樣了，我們說不上來。不管怎樣，我都知道，我們再也不會收到來自月球的任何信息了。對我來說，一個生動的夢解開了我的疑惑。我在夢中見到的情形猶如親眼所見。我看到卡沃爾在一片藍光之中，衣冠不整，被很多昆蟲抓著，他絕望地苦苦掙扎，大叫著勸說月球人放了他，也許他還做了最後的爭鬥，但是，他再也聽不到人類的語言，看不到人類的手勢，他被迫一步一步退向永恆的未知，沉入黑暗，沉入永無休止的沉寂。

  (全文完)

  [1]英文為「useless」，與前文中「uless」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