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當我成為災禍本身

  「開什麼玩笑？」

  隋大人的瞳孔微縮，注意到火焰明明已經蔓延至洞內，五莊觀的道士哪怕會些邪法，也不至於在高溫的灼燒中倖存吧？

  他領兵除邪祟十數年，殺過的道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從未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快，加大火勢，別停手，用鎮魔兵對付邪修。」

  鎮魔兵指的就是道兵手持的炮管，是由銅精煉製而成，裡面容納的是可以產生爆炸的火藥，又被朝廷兵部稱為「黑太歲」。

  幾十位道兵反應過來，蠕動著身軀去拾取木柴。

  隋大人如臨大敵。

  他發現絕大多數道兵，仍然用偏執的目光盯著火焰不放，顯然已經受到邪祟的影響了。

  隋大人只求道兵不會在短時間內，成為信奉邪祟的道士，否則此行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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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是不想，事情越是朝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受蠱惑的道兵果不其然生出古怪的異樣，甚至嘴裡模仿著五莊觀的道士念誦經文。

  在隋大人的注視下，道兵開始朝著不可名狀異化，手腳都出現不同程度的畸變。

  道兵不由士氣大亂，畢竟粗淺的法力根本支撐不了鎮魔兵太久。

  他們哪裡知道所謂的邪修，是往朝正常凡人的方向蛻變，認知早已被元始天尊扭曲。

  如此詭異莫名的場景，令隋大人毛骨悚然。

  他一連催促幾聲，結果陷入迷茫的道兵越來越多，便直接搶過近衛的炮管，填補完銅珠與黑太歲，對著洞口發動數回。

  砰砰砰。

  炮管的聲響在山峰間迴蕩，後坐力震得隋大人雙手生痛。

  銅珠穿過道士的血肉身軀，反而讓火焰更加旺盛。

  特別是其中的呂道長，散發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以及達到「兩重仙體」的上限。

  道士歌頌著地祖，貪婪的渴求生命層次的躍升。

  隋大人狼狽不堪的扔掉鎮魔兵，附近數百位道兵突然睜開了眼睛，用憐憫的目光盯著他。

  近衛開口說道：「大人，身魂不過是容器，唯有地祖能帶我們成仙得道。」

  隋大人頭髮凌亂，把銅刀架在近衛脖頸處，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們一個個都反了。」

  「你們竟然會相信什麼邪祟的話語，難道不清楚，三道祖才是世間唯一的仙神嗎？」

  「看看他們的樣貌，已經是病入膏肓的妖魔化。」

  道兵仍然一言不發，眼神變得越來越陌生。

  他們把鎮魔兵的炮口朝向隋大人，又有部分道兵去找水源，試圖澆滅洞口的熊熊烈火。

  道兵喃喃著未知的經文，附近的出入口已經被盡數堵住，隋大人竟然落得個瓮中之鱉的下場。

  隋大人從畸形的馬匹背上摔落，慌不擇路的想要遠離這鬼地方，嘴裡不斷的咒罵著地祖。

  他掏出貌似人皮材質的符紙貼在胸口，有金光籠罩全身，抵擋著鎮魔兵的攻擊。

  隋大人剛想趁機鑽進一旁的荊棘叢里，突然注意到洞內的火焰已經熄滅，可以持續燃燒的樹幹都被道兵拾取出來了。

  火焰里走出一位位五莊觀的修士，他們壓根沒有因為灼燒而受傷，只是神情略顯呆板。

  「啊啊啊……」

  隋大人不過盯著他們幾息，便按耐不住的捂住雙眼。

  他生出對地祖的崇敬，但意識卻無法接受，導致精神狀態變得瘋癲起來，不斷用頭搶地。

  高廟祝用唱腔宣讀道：「恭迎地祖降臨。」

  「恭迎地祖降臨。」

  眾人紛紛回應著高廟祝，隨即放下兵器，他們以獨特的姿勢跪倒洞口的空地上。

  「都是邪祟，莫要想騙我！！」

  隋大人用雙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接著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用勝利者的口吻喊道。

  「我看不見了，邪祟不可能再擾我神智，哈哈哈哈。」

  「終究還是邪祟，儘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只能哄騙修為粗淺的武夫，怎麼可能……」

  他目瞪口呆的戛然而止，窸窸窣窣的怪聲從道兵體內傳來，渾身的寒毛都忍不住炸起。

  隋大人視力全無，可卻能莫名的感知到發生了什麼。

  眾人的脊椎鑽出些許，隨即血肉中的水份快速蒸發，形成的霧氣朝頭頂飄去，隨即化作一片濃郁至極的霧氣。

  「大聖者，先天之靈根。」

  「鎮元者，後天中所藏先天之靈根。」

  「地祖！」

  「地祖！！」

  隋大人露出一個不知喜怒的表情，望著雲霧中，那裡有道恐怖且不可名狀的身影在竄動。

  他不知該怎麼形容地祖的長相。

  是堆疊起來的爛肉？又或是無數生靈聚合的怪物？

  香味一旦達到極致，就是聞之欲嘔的臭味，道祖雖然恐怖到極致，但卻有種…神聖的感覺。

  地祖真的存在著。

  當隋大人的牙縫裡擠出「大聖者」三字後，身軀的異化立刻消失，傷勢也瞬間痊癒。

  任青正是混亂的源頭，雲霧裡的虛影由他意識所化。

  「這世界真的瘋了。」

  他已經臨近復生，現在身軀只剩毛細血管還未長好，估摸著百年左右就可以順利復活。

  任青完善身軀的同時，不斷領悟天道樹的規則。

  如今核心天道盡數悟透，連分支規則都融入魂魄，其餘天道規則的數量已然不多。

  任青沒想到當初留在外界的兩隻手掌骨，竟然如同蝴蝶效應一般，產生難以言喻的影響。

  雖然他主動剝離的手掌骨，但骨骼蘊含著仙法的氣息，依舊能算作屍解仙的遺骸。

  所以具備一定的輻射性。

  從而導致，指骨竟然可以消除外界凡人的異化，甚至引導他們修行粗淺的禁卒法。

  當然，在外界凡人扭曲的世界觀中，消除異化代表著異化失控，唯有畸形才是正常的。

  任青深表懷疑。

  當元始天尊降臨此方世界，三道祖創造出一大批生靈，無形中又將眾生的認知扭曲。

  他們很可能認為扭曲畸形才是正道，經過無數年月的發展，凡人逐漸朝「正常」靠攏。

  三道祖對此方世界的改造，已經初見成效。

  任青現在的形象在外界生靈的眼中，恐怕是一團不可名狀的未知存在，還能散發出異化生靈身魂的恐怖氣息。

  五莊觀的來歷，這群道士並不了解。

  任青猜測五莊觀應該是禁卒堂的某位修士創立的，因為外界壓根不知道鎮元子的說法。

  他伸手點在眾人的眉心，注意到呂道長的丹田內，果然有著禁卒法修行的痕跡，不過僅僅停留在剛入門的程度。

  任青並未傳授呂道長等人完整的禁卒法，畢竟擴張五莊觀的勢力，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

  創立五莊觀的修士說不定也是因為指骨的關係，想要在暗中收集與任青相關的遺骨。

  任青不準備打破外界脆弱的平衡，等身軀復甦後，先把禁卒堂的舊部重新召集再說。

  他將病種寄生於眾人，可以藉此感應到外界的情況，最主要的是能找尋宋宗無等修士。

  任青的意識回歸身軀，獨留滿地的狼藉。

  五莊觀的道士由於接觸任青的關係，修為都暴漲一大截，道兵則徹底拋棄信奉的三道祖，成為地祖最為忠誠的信徒。

  他們默契的打掃戰場，接著朝西南方而去。

  按照隋大人的說法，西南方有幾座的道祖廟，修繕之初都在地底封禁著地祖的遺骨。

  想要增強五莊觀的實力，遺骨完全是最好的捷徑。

  任青的意識返回後，便馬不停蹄的領悟剩餘天道，同時利用融合無數天道的魂魄，嘗試護佑住體內的胃中世界。

  以免胃中世界的億萬生靈，受到元始天尊災禍的影響。

  相比死者無生前，任青的魂魄已經達到難以置信的高度，至少是尋常屍解仙的十倍。

  可惜他的魂魄距離天道仍然相差甚遠，畢竟光是魂魄強大無用，身軀作為承載魂魄的船隻，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任青對天道生的推演，已經到地仙的層次。

  等復活後，他把天道生應用在身軀上，才能推演到屍解仙，最終衝擊天道的境界。

  任青以往創造術法，都會用信息流反覆查看弊端。

  但他這回卻選擇憑藉自己，不管舊天道還有沒有後手，防備著也是有必要的。

  任青只要晉升天道，第一件事情就是處理掉信息流。

  他繼續查漏補缺的閉關，百年的流逝不過一眨眼。

  當任青甦醒時，意識久違的出現在泥丸宮內，新身軀的各方面感知陸續恢復著。

  新身軀不愧為「天生道體」，完全是由各類天道構成，是任青目前眼界能做到的極致。

  血液宛如瓊漿，由火爐般的心臟帶動送往全身，供養著蘊含天道規則的血肉器官。

  任青甚至無需修行，血肉器官就能帶動身魂成長。

  他打量著天生道體，這時丹田中的一縷三清氣息活絡起來，瘋狂的吞噬氣血強壯自身。

  僅僅是片刻，三清氣息就已經達到天詭境的程度。

  任青如果喚出信息流，能看到自己的術法一欄，又陰魂不散的又顯示出「三清天」。

  還好他早有準備，幾千年的復生可不是在浪費時間。

  丹田微微蠕動起來，使得其中的三清氣息化作龍捲，旋轉的同時，保證境界不會繼續拔高。

  任青悶哼一聲，殘留的陽神境異化作用於身魂。

  他的皮肉朝龍類蛻變，不過卻是畸形的孽龍，還參雜著各術法的特徵，比如殭屍外突的尖牙利齒，夢仙虛化的大腦……

  最讓任青意外的是，就連肉身如來的特徵也有出現，可能和他融合佛門的時間天道有關。

  他能感覺到，六種核心天道讓身魂變化極大，可惜在天道生未掌握前，難以發揮出作用。

  任青邊壓制三清天，邊保證身魂不會異化失控。

  哪怕如此，他想要打破惡循循環的怪圈，只能試著修行天道生，直至三清天被徹底取代。

  任青深吸口氣，血肉骨骼的膨脹積壓著包裹身軀的土壤，不過他的心境卻變得非常冷靜。

  他放空心神，用魂魄溝通身軀，無數天道規則在腦海中涌動。

  天道生就是要以身軀作為起點，魂魄作為終點，構建出類似天道樹根系脈絡的循環。

  所以天道生的入門極難，可能吞噬數千修士的魂魄，都不一定能湊夠支撐修行的規則記憶。

  任青在死者無生期間領悟的天道規則，已經打下厚實的基礎。

  他有預料自己修行天道生，會是個水到渠成的過程，但沒想到花費幾息就達成武人境。

  天道生的術法氣息略有些特殊，仿佛是根泛著七色的絲線。

  即便術法不過武人境，天道氣息依舊有種難以言喻的浩大，就像是裡面包羅萬象眾生。

  天道氣息在奇經八脈里流轉全身，所過之處，血肉骨骼無一例外都被烙印上天道紋路。

  只是天道紋路沒有持續幾息便徹底淡去，說明高境界才能讓身軀同樣融合天道規則。

  天道氣息完成一個小周天，任青自然而然的晉升半屍境。

  這時，陽神境的異化還未結束，天詭境的異化卻接踵而至，任青的身軀又脹大幾圈。

  土壤的翻湧多少會影響到地表。

  曾經的亂葬崗不知何時已經蕩然無存，一座恢宏的寶塔坐落在原地，在地動山搖間，寶塔頓時出現坍塌的風險。

  圍繞著寶塔是供奉三道祖的廟宇，裡面的香火極其旺盛。

  此道觀名為「三清觀」，在整個道門都能算上宗，觀里擁有數位不出世的老祖，更是朝拜三道祖的聖地。

  當初在亂葬崗挖出十二節地祖骸骨後，為防止地底還有新的骸骨，道門乾脆把道觀建立在亂葬崗上，最終形成三清觀。

  美名其曰，鎮壓邪祟。

  「大膽妖孽，膽敢逃脫鎖邪塔的封禁。」

  白髮蒼蒼的老道懸在寶塔頂端，手持一面青玉煉製的法鏡，放出陣陣浩然的法力。

  真實畫風自然是極其辣眼睛。

  青玄上人一出手，混亂的道觀立刻得以平息。

  寶塔也不再坍塌，不過下方隆起個幾十米的鼓包，仿佛有什麼古怪在地底孕育。

  數千弟子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老道，等待著青玄上人斬殺邪祟。

  但只有青玄上人知道，鎮邪塔在修建時，已經對亂葬崗掘地三尺，甚至動用大量法器找尋骸骨。

  現在破土而出的……到底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