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眾生之惡

  裴依蘭在與黑骸爭鬥的時候，幾乎用盡了每一分力氣，完全分不出一絲心思去關心自己保護的那些人到底現在在幹什麼——

  

  不過她想，這情況這麼嚇人，就算再傻的人也該知道要撤退了吧？

  裴依蘭根本就不會想到，有一群又一群的「傻子」這會留了下來，正在奮力地與星獸廝殺，只為了那一點能夠幫助她的可能。

  儘管聰明人早就看出來了，幫助蟲族女王贏下這一場，就是在幫助自己，如果她輸了，他們也絕對會很快步上後程。

  但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克服心理障礙，留在看上去無比絕望的戰場上，感受著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襲來的黑暗，只能說，這事但凡沒點信仰都幹不成——

  裴依蘭這段時間在各種族刷的聲望是他們留下來堅守的一個重要原因。

  裴依蘭不知道這些事情，現實也不允許她分心。

  不過她還是很快就有了自己頭疼的事情。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裴依蘭看到環繞在自己身邊的一溜圈長得奇形怪狀的靈魂體，頭都要大了。

  因為自己想要保護的家人們突然出現，她連攻擊節奏都亂了幾拍，差點被黑骸給纏上。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玲卻用自己的觸手穩穩地捲住了那些想要順杆往上爬的黑骸，替女王擋下了這一擊。

  她的靈魂觸鬚上面包裹著一層泛著蜜色光澤的「蠟」，這層蠟在觸碰到黑骸之後，就一直處於不斷的消耗狀態。

  這就是上一世在地球的時候，她們為了幫上王的忙而想出來的法子——

  那就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在靈魂體的表面附著一層「盔甲」。

  如此一來，在「盔甲」徹底消融之前，他們就能夠暫時隔絕黑骸對他們的精神攻擊，從而幫助王來限制黑骸的活動範圍。

  儘管他們並不具備淨化黑骸的能力，但僅僅只是幫忙阻止黑骸的一些攻擊和限制黑骸的行動，就已經能夠讓裴依蘭省很多事了。

  裴依蘭無言以對，她雖然還是很不想把家人也牽扯進來，但是……

  「別多想。」玲一邊乾脆利落地伸出靈活的數十條觸手幫助她控制黑骸的活動範圍，一邊仿佛背後長眼睛了一般，感受到了五爪金龍臉上的糾結，聲音淡淡的。

  「我們的命運早就已經密不可分了。」

  「從來不是王將我們牽扯進了苦難與鬥爭，而是從一開始，這些事情就無法避免。而我們選擇了與您站在同一條戰線，僅此而已。」

  裴依蘭靜了片刻，心頭湧起了些許酸澀。

  她輕輕頷首，然後龍尾用力一擺，重新加入了這場廝殺。

  如果可以，她多想讓自己的身軀化成一堵無邊無際的高牆，擋在所有的危險與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之間，讓他們無憂無慮地在高牆之中度過一生。

  但是家人從來不需要她過分的保護，而她也從來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獨立，強大。

  所以，拋開那些無謂的糾結吧。和家人們一起並肩作戰，然後終結這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所有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黑骸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在這一點上，人類聯邦的軍官猜得沒錯。黑骸為了能夠掌控星獸大軍，與它們的身軀進行了深度綁定，因此殺死足夠數量的星獸確實是會對它造成一定的傷害。

  更妙的是，處於靈魂體狀態的靈族眾人將黑骸牢牢地限制在了一些固定的區域之中，成功地讓它不得不停止了擴張的步伐。

  而裴依蘭則一次又一次地釋放淨化黑骸的金色光芒，將黑骸徹底消滅掉。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再這樣下去真的會不復存在，黑骸變得越發狂躁起來，好幾次襲擊都有點孤注一擲的意思。

  黑骸突然發瘋的舉動雖然每一次都被裴依蘭和靈族眾人牢牢地擋住了，沒能波及其他星球，也沒能突破防鎖成功逃跑，但是作為代價，五爪金龍那美麗強悍的身軀上多了好幾道傷口。

  從傷口之中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燦金的光粒子，在宇宙中慢慢流淌，像是流星的眼淚。

  希瑞安無意間抬頭，看見天邊划過一道金色的流光，不知為何，沒有像之前一樣感到安心，反而心中一緊，身上各處開始隱隱作痛，像是感同身受地感知到了裴依蘭受的傷。

  靈族因為自己的王受了傷而暴怒，下手也同樣越發沒有輕重，甚至不惜拼著精神力受損都要給黑骸造成打擊。

  而這也正是黑骸的目的。

  它早就已經知道了，裴依蘭是這些瘋狗絕對的核心，只要傷到了她，瘋狗們就會不受控制地發狂，而它也就能夠藉機找到自己的出路。

  沒錯，黑骸現在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它是所有負面情緒的結合體，因此形成的人格也擁有智慧生命體所有的惡劣品性。

  比方說，當確定自己真的打不過對方的時候，它會選擇逃跑，然後猥瑣發育，等待下一次狠狠找回場子。

  一時的失利不算什麼。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智慧生命體有負面情緒，它就永遠都有東山再起，甚至再度進化的機會。

  然而，美好的想法很快就破滅了。

  它以為自己抓住了靈族眾人配合的漏洞，想要以捨棄大半的力量為代價放其中一小股主要意識體逃出去，可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是靈族看透了他的計劃之後，刻意留下來的漏洞——

  「不——」

  伴隨著一聲悽厲到扭曲的慘叫，自作聰明的黑骸迎面撞上了一隻金光燦璨的龍爪，就像是被老鷹抓住的兔子一樣，不管再怎麼蹦躂，都無法逃離天敵的掌心。

  一小股凝聚了所有精華的灰黑色霧氣最終只能在不甘的嚎叫聲之中，一點點地被金光給淨化。

  然而，黑骸的心中卻充滿了不甘。

  憑什麼？憑什麼自己只能從痛苦之中誕生，然後又痛苦地被淨化掉，而這個傢伙卻能夠高高在上地審判自己？

  恐怖的暗色順著裴依蘭的爪子開始往她的身軀上蔓延。

  伴隨著爪子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裴依蘭忽然就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黑骸在做完了最後一件事情之後，也終於快要堅持不住消散了。

  但是它的心中——假如從惡念之中誕生的人格也算有心的話——卻有著扭曲的快意。

  對，沒錯，就是這樣。

  它也要讓高高在上審判眾生的神靈感受一下眾生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