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替換
2024-10-09 04:59:33
作者: 楊京秋
「至於最後這幾個數字。」周漁繼續道,「分別是8、7、9、11,我覺得很可能是該城市內的實驗者人數,加起來一共35個,比我預想中的要少。」
「廣海市只有8個?」商教授疑聲道,「我以為最少也會幾十個呢。」
「幾十個應該是最初的人數,這些都是篩選之後的了。」周漁道。
「不知道我那個學生在不在這八人當中……」商教授思索片刻,忽然道,「這夢遊指令里,也沒有指定具體人員啊,怎麼知道誰會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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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名單肯定不會隱藏在指令里,指令只是激活行為而已。」周漁道。
「意思是夢遊指令相當於一把鑰匙——」商教授撫了撫鏡框,「插進夢境框架內,就能激活他們的夢遊行為,讓他們在指定時間,去往指定地點?」
「沒錯。」周漁點了點頭「,但還需要藥物輔助。他們的藥物十分特殊,具有行為抑制作用,能夠誘導夢遊行為。」
明確了四條信息的含義後,關於如何使用這條線索,眾人有了不同的看法。
程老師覺得可以告知警方,從昨晚的情況來看,警方對這件事還是很上心的。昨晚要不是警察現身,周漁和鍾墨可能就被殺手殺死了,而且那個姓葉的領隊看起來也比較有能力。程老師覺得讓警方來處理,可能會更合適一些。
樊道明則覺得告知警方反而打草驚蛇,現在情況還沒有徹底明朗,一旦將線索遞交,指不定警方怎麼處理。樊道明不信警方。
商教授則說可以和警察合作,雙方互幫互助,利用警方的力量和深淵組織對抗。
眾人討論一番,各執一詞,沒有結果。
最後,程老師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不告訴警方,我們該怎麼做?」
樊道明說可以提前埋伏在目標地點,等待深淵組織人員出現,再報警。
商教授表示否定,說機會稍縱即逝,等深淵組織人員出現後再報警就來不及了,而且既然要埋伏,還不如讓警方去埋伏,畢竟警察才是專業的。
樊道明眉頭輕皺,不再說話,悄然望了一眼周漁。
周漁知道,樊道明剛才那番話其實是替他說的,樊道明很懂周漁,知道周漁不願告訴警方。
周漁開口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不過確實如程老師剛才問的那樣,如果不告訴警方,我們該怎麼做?」
周漁環顧一眼眾人,繼續道:「現在,我們知道了夢遊時間段,知道了夢遊目標點,知道了實驗者人數。這三條線索,能幫我們什麼?最直接的方法是埋伏在目標地點,等待深淵組織人員出現後,一舉將他們抓獲,但不管是我們埋伏,還是警方設伏,其實都不妥。」
商教授立馬問:「怎麼不妥?」
周漁道:「上一次行動中,警察就是悄悄跟蹤在幾位夢遊者後面,但還是被深淵組織發現了,他們將計就計,反將警察耍得團團轉。我覺得不管是埋伏,還是跟蹤,最終都會被深淵組織發現。」
商教授有些狐疑地道:「他們這麼厲害?不可能什麼都知道吧?」
周漁點了點頭:「他們會利用地下通道等地方,逼迫跟蹤人或埋伏人現身。而且,一旦進入晚上,他們有諸多方法可以混淆視聽。上一次,他們利用意針、植夢環、迷藥等方式,讓跟蹤的警察陷入了築夢境中。那次是試驗篩選,他們都如此重視,這一次,有可能是最後的行動了,你覺得他們會讓我們輕易得逞嗎?」
商教授皺了皺眉:「照你這麼說,不管告不告訴警方都沒用,我們費這麼大勁搞明白這些信息的含義,豈不白費了?」
周漁神情平靜:「並非沒用,是方法的問題,而不是人的問題。要想真正利用上這些信息,需要另闢蹊徑。我之前說過,夢遊目的地只是起始,深淵組織會在那裡甩開跟蹤、清除風險,並對所有實驗人員進行強化支配,再送到別的地方去。所以,我們的真正目標其實並非那裡,而是在後續的地方,只有知道了後續的地方,才能將他們真正抓獲,否則又是白忙活一場。」
商教授捏著太陽穴道「:跟蹤又不能跟蹤,埋伏也不能埋伏。那你說,我們咋辦?」
周漁略微提高音量:「我覺得,必須要真正潛伏進去,才能找到後續的地點。」
「潛伏?」商教授立馬追問,「怎麼潛伏?」
「準確來說,並非潛伏,而是替換。替換掉一個真正的實驗者,走一遍他們的流程,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們連人員名單都不知道,找誰替換?」
「你的那個學生,可能就是人員之一。」
「如果他不是呢?」
「不是的話,那我們再通知警方也不遲。」
「你這是在賭啊。」
「這件事要想成功,就必須要賭,開頭要賭,過程更要賭。」周漁輕咬了一下牙關,神情中多了一絲決絕,「任何不確定的事,其實都是在賭。但我覺得,如果考慮得足夠周密,就能增加贏的概率。」
「即使你賭對了他是其中一員,又該如何替換呢?你之前也說過,深淵組織肯定在監視著他,一旦我們接觸他,深淵組織就會知道,從而會將他剔除名單。我們連接觸都不行,怎麼替換?」商教授攤開雙手「,再說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咱們去找他替換,他會覺得我們瘋了!」
「替換肯定不能告知他,更不能讓深淵組織發現。深淵組織雖然監視著他,但不可能監視到每個角落,我們找一個他們監視不到的地方替換即可。」周漁輕點了兩下鼻翼,接著道,「我覺得,最適合替換的時刻,就是在他夢遊開始之後,到走上外面之前。」
「你的這個想法……實在有些大膽。」商教授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又道,「即使真的替換成功了,去了目的地,還是會被深淵組織發現的,他們肯定會核查實驗人員身份,不可能隨便誰就可以混進去。」
「其實這個並不難。」周漁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的思路最開始並不清晰,但經過商教授這一番連珠炮般的追問之後,反將他的思路打開了,還發現了一些疏忽和遺漏的地方。他信心十足地道,「首先是外表,我們需要在外表下功夫,通過化妝,使替換者儘量和您的那個學生看起來相差不多,現在的化妝技術這麼厲害,如果用心,應該不成問題。」
說到這,周漁看了一些喬豫,喬豫領會了周漁的意思,默默點了點頭。
周漁又道:「其次,是身份核實。深淵組織想必有一套身份核實的方法。夢遊期間,誰都無法保證實驗者隨身攜帶身份證,所以不可能是驗證身份證。我參與過深淵聚會,經歷過整個流程,我覺得他們很可能採集了實驗者的指紋,再對標他們的深淵卡片,從而確認每個人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指紋識別?」商教授問道。
「沒錯。」周漁的思維徹底打開了,目光也敏銳了許多,「為了確保安全,深淵組織肯定會將實驗者身上的物品全部扔掉,全方位檢查身體,確保他們身上沒有安裝跟蹤器或竊聽器之類的東西,然後再換上統一的衣服,帶到別的地方。」
不待眾人說話,周漁繼續道:「每個城市的人數雖然不同,但聚會時全都戴著面具,那也就代表著,深淵組織的內部人員也未必見過那些實驗者的真面目,這正好給了我們機會。」
「可即使是指紋識別,也沒法偽造啊。」商教授攤開雙手道。
「指紋雖然沒法偽造,但可以複製。」周漁望了一眼鍾墨。之前的行動中,周漁曾利用指紋膜,從009的手上複製下來指紋才開啟的地下基地。
「確實能複製。」鍾墨道。由於太久沒說話,鍾墨的聲音有些沙啞,加上臉頰有傷,一開口,仿似嘴巴漏風一樣,發出嚕嚕的回音。他清了清嗓子道:「有專業的指紋膜,也有指紋貼,還有特製的指紋手套。指紋複製並不難,難的是如何不被深淵組織發現。」
「那就要看運氣了,還有隨機應變的能力。」周漁神情輕鬆地道,「只要度過了身份識別那一關,剩下的就好說了。」
鍾墨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此次討論,他的發言並不多,不知是因為臉頰有傷的緣故,還是對這些字符內容看不太懂的緣故。
「好嘛!」商教授發揮出了他老學究的較真勁頭,繼續追問,「就算真能替換,還不被深淵組織發現,可你去哪裡找這樣一個人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周漁指了指自己,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這個事情,當然是我親自去做。讓別人去,別人也不了解情況,去了我也不放心。」
「你?」商教授睜大眼睛看著周漁,仿似第一次見周漁一樣。
「我看過他的照片,我和他的五官有相似之處,年齡也差不多,最主要是我們臉型一樣,我會按照他的髮型、身型、穿著打扮,改變我自己,再通過精細的化妝,儘量和他看起來相差不多,不用一模一樣,就有個大概輪廓,再加上指紋相同,我相信深淵組織不會察覺的。」周漁信心十足地道。
「原來你早就想好了……」商教授有些吃驚地張大嘴巴。
「之前只是想了個大概,經過您這一通問,才算將思路理順。」周漁笑道。
「嘿!」商教授短促地笑了一聲,隨後正色道,「說句實話,這個任務如果真要執行,還真非你莫屬,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你都最適合,比警察還適合!」
周漁長吁一口氣,他知道如果能說服商教授,問題就不是很大了。商教授思維縝密,善於提問,凡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剛才那一番連環追問,若非周漁反應迅速,思維敏銳,很可能就卡住了。
這時,良久沒出聲的樊道明忽然道:「我有一個問題。」
周漁和商教授同時扭頭望向樊道明。
「你有沒有想過你通過了身份核驗之後,他們將你帶到了別的地方,你又該怎麼辦?」樊道明那隻泛黃的獨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順其自然。」周漁淡淡地道。
「你不是說過他們會強化支配嗎,如果他們在那時候控制你,你就沒有意識了,去哪你不知道,幹什麼也不知道。你怎麼自保?」樊道明語氣嚴肅地問。
「按照上一次的經驗來看,他們很可能會使用植夢環將實驗者拉入築夢境中,如果進入了築夢境,我有信心能破解夢境,破夢之後,我就占據主動了。」周漁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你說過他們會掃描全身,確保實驗者身上沒攜帶跟蹤器之類的東西,你肯定也不能帶那些。如果出現危險,我們如何找到你?即使沒有危險,你醒了之後,肯定沒那麼容易逃脫,你又該如何通知我們具體位置?」樊道明提的問題角度比較刁鑽,但卻非常實際,這確實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否則即使周漁真的替換成功,沒有後續方案跟進的話,也會徒勞無功。
周漁原地踱步,食指輕點鼻翼,陷入沉思。
「你覺得呢?」周漁忽然問向鍾墨。
「我覺得——」鍾墨看見周漁的眼睛眨了一下,目光中仿似暗藏著深意,他立馬領會,說道,「現在警內有一種類似頭髮一樣的線型軟體定位器,可植入頭皮,和頭髮混在一起,正常情況下不觸發,將其從頭皮上撕下來之後才會啟動,這樣就能躲過掃描了。」
「那就行。」周漁望向樊道明,「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還有這種定位器?」樊道明眉頭緊皺,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鍾墨。
「還有其他問題嗎?」周漁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深究下去了,環顧了一眼眾人。
「那個……我想問一下,如果實驗者不睡覺,或睡不著,怎麼辦?」程老師問。
「很好的問題。」周漁望著程老師,微微一笑道,「最早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我覺得應該和夢遊誘導有關,夢遊誘導和定時催眠類似,相當於給潛意識施加了一個強暗示,讓你今晚凌晨一點到四點之間睡覺,在這種強暗示之下,你很快就會感到疲累,在到點之前,就特別想睡覺,這就是誘導的作用。」
「原來如此……」程老師似是想起了什麼,長吁一口氣,感慨般地道,「有時我覺得心理學很神奇,但有時又覺得很可怕。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隨著醫學科技的發展,未來身體上的病大部分都能治好了,心理上的病卻會五花八門,成為真正的疾病。」
周漁對此表示認同。在未來,心理學必然會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作為心理學的一份子,夢學也會展示出應有的價值,被更多人看到。
「主要還是看怎麼用。」樊道明環抱雙臂,噘著嘴,語氣有些生硬地道,「要像溫九仁那老東西的用法,什麼學問都得被搞臭!不管怎樣,學問都要回饋現實,要對社會發展有正向的作用,而不是一心想著鑽漏洞,謀財害命!」
樊道明說著說著,就有些生氣了,只要一提到溫九仁,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摸了摸自己有些歪曲的鼻樑,低聲罵了一句:「老東西,早晚要他好看!」
商教授拍著樊道明的肩膀,笑道:「別人都是越老越豁達,你咋越老越小氣呢。」
樊道明哼了一聲:「我這輩子仇人還真不多,溫九仁那老東西算一個!」
商教授嘿嘿笑了,對樊道明和溫九仁之間的淵源,卓文大學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幾年前,兩個即將退休的老學者在學校辯論會上當著眾多師生的面大打出手,樊道明被溫九仁的弟子陸羽打到鼻樑骨折,血流一地,場面著實不好看。
這仇,確實該記。不止記溫九仁的仇,還記夢學的仇。
經過商教授和樊道明的一番詢問後,周漁的思路變得愈發清晰,他越來越覺得這個方案可行,似乎還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案,即使換做警方,估計也想不出其他的。
「你們覺得這個方案如何?」周漁的臉上難掩激動神色,掃了一眼眾人。
「有一點我得提醒你——」樊道明抱著雙臂,目光銳利地盯著周漁,「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命賭博,成功的概率當然有,但我覺得不足三成,有太多地方會出問題,你必須要將每一步都做到完美,才能一路走到底。一步錯,便性命堪憂。」
「我明白。」周漁點了點頭。樊道明雖然語氣嚴厲,神情也有點凶,但周漁還是感受到了樊道明對他的關懷之情。周漁知道,樊道明一向如此。
「你小子,還真是不怕死!」樊道明的嘴角略微上揚,似是在微笑,但目光依然銳利,「有點我當年的影子了。」
「我記得你當年可不這樣。」商教授笑望著樊道明,「你當年是個愣頭青,到處惹事,還死犟,人家周漁可是實打實的沉穩冷靜,明顯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你懂個屁!」樊道明輕輕推了商教授一把,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容。再怎麼說,周漁都是樊道明的半個徒弟。徒弟好,師傅臉上自然是有光的。
看著兩個老人談笑的模樣,周漁心中泛起陣陣暖意,他深知,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忙,他不可能走到今天,而他們,本可以不用攙和進來的,卻冒著生命危險幫他。為的是什麼?首先是相信他這個人;其次是不願看到更多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被深淵組織剽竊,是為了心中堅守的道。
周漁下定決心,絕不辜負他們的期望,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他都不會退縮。
即使死,也要一路走到底。
最後,全程一聲未吭的喬豫忽然道「:夢遊指令中只表明了時間區間,並沒說具體日期,他們什麼時候行動呢?」
「我覺得就是今晚。即使不是今晚,我們也要當成是今晚來執行。」周漁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底的激動,「時間很緊迫,我必須儘快啟程趕往廣海了。」
鍾墨望了一眼地下室出口:「現在院子外面有葉知秋的人在監視著,大門口和圍牆外全都是攝像頭,每隔三小時,我們還得和小魏視頻通話。貿然出去,怕是要被發現。得想個辦法才行。」
「只要我們計劃的足夠周密,就不會出問題。」周漁將記事本翻到新的一頁,拿起筆,一邊寫,一邊說,「整個計劃,可以分為三大步驟。第一步,是如何離開這而不被警察發現;第二步,是如何替換掉那個人,而不被深淵組織發現;第三步,是到達夢遊目的地之後,如何通過身份核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