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伊利昂之戰
2024-10-09 04:54:00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艦隊中某艘船傳來紅種的傳統鼓樂,曲名為《晚潮》。原本是被殖民地聯合會禁絕的。今天有人改編為進行曲,以廣播系統演奏給所有人聽。隨著那穩健的節奏,我們步步逼近寶劍艦隊。對方的軍容盛大,前所未見。進攻火星那次完全被比下去。當時不過是兩大家族與他們拉攏的盟友,這回卻是全人類的抗爭,規模也因此相對放大。
不巧的是,我與洛克師出同門。他熟悉亞歷山大、漢朝軍隊和阿金庫爾之役,也明白在軍力龐大時最大的威脅在於通信和情報網絡混亂。洛克絕不會高估自己實力,所以將軍隊劃分為二十個獨立機動單位,每個執政官擁有高度自治權,也因此充分展現了速度和彈性。作戰時,我軍將面對的不是一把大錘,而是一張劍網。
「簡直是場噩夢。」維克翠不禁咕噥。
我可以料到洛克會如此布陣,但實際面對時還是忍不住想詛咒他。太空作戰的原則之一是先決定到底是要殲滅或捕獲敵人船隻,看來洛克有登船攻擊的打算,所以我們若採取單純炮擊,仍會有危險,同時也不易設陷阱引誘。對方的武力極度強大,就算號叫者正面衝突也是找死。換言之,我們只有一個優勢:蛭附艇上的十萬黑曜種。洛克對我的思維也掌握得很好,據此擬定戰術。
為今之計就是超越對方的想像框架,讓他看看什麼叫作真正的「狂」,直接承認自己根本就不懂紅種腦袋裡裝什麼。我指揮和平號執行自殺任務,直接沖入敵人艦隊中央。但戰火並非由我點燃,那是奧利安的任務。她率領艦隊的四分之三在前頭進攻,部隊聚集起來,形成球體陣勢。最小的輕型巡洋艦船身四百米,多數為五百米的火炬船,加上驅逐艦和兩艘無畏艦。雙方起初以長程飛彈你來我往,彼此都有計算機系統輔助反制。不久後洛克那邊有了動作:炮彈、飛彈、長程磁軌彈全數上膛,數十億元幾秒內化為烏有。
奧利安朝洛克那邊靠近,野馬與羅穆勒斯自木衛一南極出發包夾,瞄準敵艦最脆弱的部位:引擎。不過洛克的艦隊靈巧至極,有十支分隊及時轉向,舷側對準衛星統領,十萬架磁軌炮同時開火,威力驚人。
金屬炮彈和金屬船殼碰撞碎裂。氧氣與人被拋進太空。
然而,這些戰艦設計之初早將炮擊承受度納入考慮,所以內部分割為數千獨立空間,既可阻礙敵軍登船占領,也可避免船殼不慎損壞一塊就要全船撤離。它們宛如飛行堡壘,湧出成千上萬的單人戰鬥機穿越敵我之間的空曠地帶。有些戰鬥機攜帶小型核彈,力求轟炸對方主艦,駕駛員都是地獄掘進者和一般礦工,焚膏繼晷接受阿瑞斯之子的仿真程序訓練,在藍種同步輔助下,與殖民地聯合會那些漆上金色條紋的鐮翼艇廝殺。而敵人的飛官則是身經百戰、資歷深厚。
接下來,羅穆勒斯的人馬慢慢偏離,與奧利安合流,野馬繼續朝敵陣中心逼進,為我的突破行動構築舞台。
接近到三百千米,中程磁軌炮啟動,二十千克重彈以十馬赫高速密集連射;金種艦隊的高射炮防禦堅實,即便遭到命中,也有閃耀虹光藍芒的脈衝防護罩彈開炮彈。
我的突擊部隊一直躲在後方,再過不久就進入登船階段。數百蛭附艇擦身而過,那些急於立功的執政官會帶走旗下所有陸戰隊和黑曜種,標準戰術是以攻為守,奪下敵船的同時也削減敵人的武力;若是心態保守的執政官則會死守到最後一兵一卒,不斷驅趕侵略部隊,以戰艦炮擊為主要攻擊手段。
「奧利安已經給了信號。」艦長提醒。
「直擊巨像號。引擎推到滿速。」船身在我腳下微微震動,「裴盧斯,炮擊由你控制,不要理火炬船,注意驅逐艦或更大的東西即可。」我們逐漸自奧利安艦隊脫離,「維持護衛隊形,不要落後。」
通過炮擊船隊後,四千米長的珀耳塞福涅怒吼號在眼前延伸。我們從奧利安艦隊前方中央穿出,如暗箭般瞄準敵陣心臟,疾馳飛越五十千米的交戰地帶。艦隊散出金屬碎箔,變作掩護。不過洛克應該已經看穿。主艦紛紛後退,等著突擊隊自投羅網。
防護罩閃著藍光,金屬碎箔無法完全誤導敵方的轟炸,炮火終究落下。我們開始還擊。一艘驅逐艦經過,被我們舷側全體炮擊給炸得體無完膚、失去動力,但蛭附艇湧入殘骸中想要登船,卻被我方護衛船隊擊潰。仍有十數條敵船持續炮轟,防護罩由藍轉紅,即將失效,右舷機組快要無法支撐。頃刻後船殼被鑿穿七個大洞,艦內壓力門啟動,隔絕暴露於真空的區塊。此時我們也失去了一艘火炬船,就在前方五百米處,它遭磁軌炮總攻擊,化為塵埃。開炮敵艦正是安東尼婭的潘多拉號。
「用姐姐的船還這麼囂張?」維克翠說。
火炬船艦橋已噴出人的身軀,安東尼婭卻持續朝小船攻擊,直到核能引擎大爆炸,發出兩次熾烈白光,吞噬了船體後半截,衝擊的威力將我的旗艦打得偏離航道,所幸電磁與聲波脈衝防護系統支持住了,燈光只閃了一回。然而此時撞來一龐然大物,我右側十米厚的艦橋艙壁向內凹陷,磁軌炮彈的形狀印在金屬上,仿佛異形胎兒。炮擊隊立刻迎戰,八十挺磁軌炮對準一點五千米長的驅逐艦狂射,消滅了兩百名敵軍。事已至此,我們並不打算俘虜敵兵。雖然和平號威力驚人,但我們也受了不小損傷,安東尼婭又派突擊隊來犯。
「提諾斯希望號被擊沉,」藍種雷達員靜靜地說,「底比斯咆哮號出現核爆反應。」
「通知他們反轉四十五度後棄船。」我叫道。兩船聽命行事,改變航道,朝安東尼婭的旗艦衝撞,她趕緊倒退迴避。有一艘船爆炸了。
進入敵陣,我們數量不敵、火力不敵,遭到團團包圍,無路可退。敵艦圍成球形,封鎖所有去路,我們只剩下四艘……不,是三艘火炬船。
「多層甲板起火,」另一位軍官發出警告,「十七號甲板彈藥庫爆炸。」
和平號就在我身旁慢慢死去。
洛克那條衛星級戰艦出現在遠方,是和平號的兩倍長、三倍寬,這八千米的船身幾乎像是飄浮天空的軍事都市,配上兩側的月牙弧線,活像是張嘴橫游的鯊魚。巨像號不停後退,抵消了我們前進的速度,避免遭到正面撞擊,同時也能善用炮火優勢。洛克一定想起了我對付卡努斯時也以旗艦互撞。
然而,此刻這招怎麼看也不可能成功。和平號引擎近乎失去動力,船殼嚴重破損。
「所有戰鬥小隊和磁軌炮瞄準敵艦上層甲板,給我們打個洞出來。」我調閱船體全息圖,以手指畫出靶區,維克翠協助指揮,派出保留至今的戰鬥機。鐮翼艇沖入中間地帶,和平號側向敵艦,進行總攻擊。
這節骨眼兒上,其實我們如何抵抗都沒用,就像被熊壓制的狼,腿一條條被扯斷,接著是耳朵、眼睛、牙齒。它將留下狼腹,等著好好享用。戰鬥機和船艦在周圍爆炸,藍種的神經聯機突然而止,不停嘔吐;舵手阿努斯在引擎失靈後甚至全身痙攣。
「法蘭舞者號失守,」裴盧斯報告,「沒有射出逃生艙。」雖然船上只有軸心人員,比死掉上千人好,但終歸也是四十條人命。最初帶來的十六艘火炬船隻剩兩艘,還在和平號後面與潘多拉號纏鬥。然而,對方的黑船是那樣龐大,安東尼婭打到他們再也無力還手,即使船員彈射逃生,她還是趕盡殺絕,一一射落。維克翠望著妹妹的殘酷舉動,平靜無語,暗暗記在帳上。
洛克顯然想逼我們發動蛭附艇,巨像號朝著失去行動能力的旗艦逼近,距離只剩一千米。我可不會讓他失望。「所有蛭附艇前往衛星級戰艦,」我下令,「啟動噴射管。」
數百套空裝甲彈射出去,看起來就像另一場鐵雨作戰。兩百架蛭附艇從和平號四個機庫出動,外形醜陋,數量密密麻麻。每架蛭附艇可以運送五十人攻入敵艦內部,與珀耳塞福涅怒吼號的藍種會合,由他們進行遠程控制,迅速穿越雙方旗艦間最敏感的地帶。洛克猜到我有這招,採用低當量核彈對付,因此不到半途就全軍覆沒。
侵略部隊成了兩艘戰艦中間的殘渣,艦橋響起警笛,長程感應雷達失效,炮台被炸毀,多層甲板開了洞。
「撐一下,」我喃喃自語,「再撐一下就好了,帕克斯……」
「收到。」芙嘉說。
洛克的影像浮現面前。「戴羅,」他朝我背後一瞥,「還有維克翠。一切都結束了。你們的船已經無用武之地,下令艦隊投降,我還可以留你們性命。」洛克竟以為能在不殺我們的前提下結束叛亂,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真教人惱火。重點是,我們都心知肚明一定得拿出俘虜或屍體昭告天下,要是炸掉這艘船就休想在船骸中搜出我。我看看維克翠,她朝地板吐口水,一派挑釁。
「你怎麼說?」洛克逼問。
我做了個不雅的手勢。「操你媽。」
洛克轉頭。「朱蘇斯副將,派出所有蛭附艇,請凌雲騎士將收割者帶來給我。死活不論,能辨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