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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地獄掘進者隊

2024-10-09 04:51:26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一大清早,我的船就停在阿提卡城外。這座南方都市坐落於七個山峰上,鋼材與玻璃構築出的稜線像冰凝成的棘冠,沾上雪粉。紅色旭日剛從東方升起,七個山頭間有大橋連接,城區往下蔓延到山腳。我搭乘穿梭機飛越,橘色旋翼一路融雪,再過不久,底下的大道將會塞滿中等色族的車輛。高等色族,如金種銀種,則搭乘穿梭機,直接進入山頂的辦公室。阿提卡以金融業聞名,是重要的權力中樞,如今則落入胡狼手裡。

  在鐮翼艇的密集戒護下,我降落在常青樹包圍的平台,獵犬部隊穿著白色戰略裝備,在一旁待命,帶頭的金種只有一人。維克翠上前與我擁抱,肩上那襲白色皮草圍得很緊,玉耳環被微風吹得叮噹響。灰種從外部檢視著我的船。

  

  「維克翠。」我稍稍把她推開,好好看了她一會兒。她露出頑皮的笑容,往我臉頰上吻來,還偷偷掐我屁股一把。我嚇得輕輕跳起。她笑得很得意。

  「只是確認一下該在的還在不在,親愛的,大家都很擔心你,我跟著洛恩到處跑的時候只能從洛克那兒打聽你的狀況。」

  「聽說你想談下另一個聯盟。」

  「你想不到吧,維克翠·歐·裘利,外號談判大師。」

  灰種上前表示他們收到命令,必須搜索我的船。

  「拉格納。」我叫道。他從船上出來,體型比現場最高壯的灰種還大出一倍。「讓這些灰鼠上去搜船吧。他們要找……」

  灰種隊長瞥了拉格納一眼,吞口口水:「只是確認一下沒有炸彈,閣下。」

  維克翠帶我進入胡狼的新家——位於阿提卡城最高峰的要塞。城區沿山麓延展,從降落場通往要塞的路兩側植滿樹木。「敵軍艦隊撤退後,阿德里烏斯很快就拿下這裡。他帶著一千名獵犬趕跑原本占據這裡的貝婁那家族,把對方所有東西都搶了過來——包括銀行帳戶。完全沒有手下留情。不過戰爭就是這樣的。」她往西邊輕輕點頭,「那邊有風景不錯的山坡,等忙完以後,找幾天過去度假吧。你帶弗吉尼婭一起,我也會找個男伴。」維克翠與我差不多高,眼神斜斜飄來,「你會不會滑雪啊?」

  我撲哧一笑:「還真沒時間呢。」

  我在客廳里見到胡狼。牆壁與地板都是玻璃,地板下面有火焰旋轉搖曳,纏繞著靠近窗戶的柱子。毛皮地毯上放了幾張鋼骨和皮革做成的極簡風椅子。胡狼彎著身體,背對全息顯示器,不知在與誰小聲講話。他招手要我們自己入座。從顯示器上,我看見哈莫妮在一個陰暗的房間裡,身邊站了很多灰種,其中一人彎腰靠著她,手拿某種儀器,不知道在對她做什麼。

  雖然這裡有火爐,但不管多猛烈的火焰也驅不散我體內那股寒意。

  胡狼結束通話,將資料片交給桑華,等她離去後向我們走來,還先抓了抓後頸。

  「很多事情在同時進行,」他眉頭一皺,「麻煩,光是調度糧食運輸就得耗掉一百個赤銅種,而且那些煩人的小混蛋居然花一整天爭論船艙到該裝谷麥還是什錦餐。兩個都好!都可以!為什麼他們會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那群人似乎真的很享受官僚體系和電子表格,真是整死人。」

  「所以我一直說,你要知人善任才會有效率。」維克翠回答。看樣子他們已經有過聯繫,我的進度似乎有點兒落後。

  「我懶得篩選幕僚,」胡狼抓抓頭,「數字和明細我還是喜歡自己來。你們兩個去把其他星球都拿下吧,這些東西統統交給我。」

  「你人真好,」我笑道,「糧食單別丟給我就好,」我身子往前一探,「聽說艦隊準備在兩周後前往核心區。另外,你這新家挺漂亮的。」

  「我也很喜歡,」他嘆口氣,「不過我爸知道我把這兒留做己用,還是生氣了。他大概想把這座城送給氣體巨行星的執政官當禮物。」

  「我認為這是你應得的,」我說,「而你應該得到更多。」

  「沒錯,」胡狼用僅剩的那隻手做了個疲憊的手勢,「小時候我和母親來過這裡滑雪,那時我們就常常抬頭看著這要塞,說以後要住在這裡。可是父親那時候說,不是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結果你就問,為什麼不能?」維克翠替他接下去,看來已經聽過這段故事。

  「為什麼不能呢?」胡狼興高采烈地接著說,「假如我父親想拿回去,那他就自己來處理糧食採購吧。」

  我們都很清楚,他絕對不會真的把時間花在糧食問題上。

  我從粉種手中接過茶。桌上有很多餐點,但我有七小時的時差,而且不能表現出心裡的緊張。

  胡狼看我叉起一塊甜瓜。不知道他那雙污穢的金色眼珠底下藏著什麼心機。「戴羅,你經過那樣一場大戰,傷勢都痊癒了嗎?」

  「康復中,」我回答,「這沒辦法靠你的媒體幫忙。立體全息影像上講得太誇張了,好像我被卡努斯修理過後就忽然一步登天。」

  「只是遊戲的一部分哪。認知的建立與扭曲,這就是媒體!」他的手往大腿一拍,眼中根本沒有笑意,「只要你同意,我就將你安然無恙的消息放出去,還可以舉辦記者會。到時候你可要穿全副護甲,我已經找了紫種為你量身打造,他們還與綠種合作,希望塑造出現代的科技感。」

  「你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歡面對鏡頭。」

  「好了,別抱怨。沒有鏡頭我們會少掉一大半的盟軍,也沒辦法把最高統治者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那邊的組織……氣氛可緊繃呢。」

  「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望向窗外,想起洛克講的話,「我也很想獲得一時半刻的寧靜,只可惜……」他們兩人走過來,與我一起看著外頭的雪花和往山下綿延的都市。「我想我們還沒贏得休息的權力。這也是為什麼我今天來見你。」

  「我確實也有些好奇。」胡狼回答。

  「他分明想知道原因想得要死。」維克翠替他修正。

  我朝拉格納點點頭。他先前跟在我與維克翠後面進來,還從船上帶了兩盒東西。「這是給你們兩位的禮物。我們的合作……以一種很有趣的方式展開,不過,現在我的努力不僅是為了共同目標,也是為了你們。希望你們能將這禮物看作相互信賴的象徵。」

  「要相信污印帶來的禮物嗎?」維克翠邊笑邊抬頭望向拉格納,「唉呀,你別像棵大樹一樣擋到光,到旁邊去啦,拉格納。」

  「拉格納,你先去外面等。」我吩咐。

  胡狼看也不看拉格納,強健的肉體從來就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維克翠彈了一下手指,拉回我的注意力。她拆開盒子,取出水晶瓶。這是對火星進行圍城戰前,我特地請狄奧多拉幫忙,找和平號上的雕塑師定製的。

  「潮土油香精。」我趁她打開瓶子時說明,廳里立刻瀰漫著下雨之前石頭會散發的氣味。維克翠伸出帶著傷疤的手搭我前臂,將水晶瓶緊緊按在胸口。

  「過去都沒人會記得這種事。謝謝你,戴羅。」她本來坐著,卻忽然起身吻我嘴唇。我比較希望她吻臉頰就好。

  「輪到我了。」胡狼單手拆了包裝,嘴角一直往上揚。打開皮盒後,他沉默半晌:「戴羅,你不該——」

  牆上傳出尖銳的警報聲,打斷了他。

  一名獵犬女灰種帶著四名部下持武器沖入客廳:「閣下,下層區遭人入侵,我們想將您送到安全地點。」

  「是誰?」胡狼語氣惱怒,我與維克翠同時抽出銳蛇。女灰種正要回答,警報卻被揚聲器里一陣冷笑蓋過。燈光熄滅,聲音卻沒停。我們趕到房門邊,一隻小型金屬蜘蛛爬到窗上,玻璃瞬間熔解。我的視覺、聽覺驟然被刺耳頻率屏蔽,閃光彈的威力搖晃我的身軀。

  一些模糊身影竄進。我猛眨眼,看見他們戴著惡鬼面具,恐怖的臉上雙眼放出紅光。阿瑞斯之子來了。他們朝灰種開槍射擊,將我們踹倒在地。拉格納從外頭沖入,立刻被對方三人以電擊手套打中胸膛,像棵巨木那樣倒下。一名入侵者在胡狼身邊彎腰檢視。我的聽覺逐漸恢復了。我意識到那人正在逼問計算機系統的權限密碼,還將槍口塞進胡狼嘴裡,直到他放棄抵抗。

  「是『碎金』。」他沙啞著聲音說。

  我知道躲在面具底下的塞弗羅巴不得扣下扳機,也真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會動手,幸好最後他還是按照原定計劃,等撐過閃光彈的衝擊後,我跌跌撞撞起身,抓了入侵者的武器對他們開火。他們還擊,雙方當然都故意不瞄準,你來我往一陣,他們從窗戶撤退。灰種癱在地上,維克翠頭部擦傷出血,但不久就恢復清醒。胡狼想起身,鼻孔卻噴出鮮血。

  我們無言地試著開門。門被反鎖了。阿瑞斯之子控制了這座要塞的計算機系統,胡狼將頭靠在房門上,突然不斷用身體撞門,撞得滿臉都是血。我趕緊將他拉開,不然他可能會撞碎頭骨。胡狼狂笑,漸漸恢復理智。

  「兩次,」他冷笑,「他們已經犯了我兩次,」胡狼的身體傳出一股獸性的顫抖,「只差一點點。再一兩天就可以突破心防了。」

  「誰啊?」維克翠問。

  他沒回答,我也追問:「你要突破誰,阿德里烏斯?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恐怖分子。他們來營救被我俘虜的阿瑞斯之子。」胡狼的語氣相當不耐煩,「其中一個就是在月球上想暗殺我的粉種賤人。戴羅,那件事的幕後黑手根本不是普林尼,是阿瑞斯之子。另一個囚犯則是阿瑞斯的左右手,代號『哈莫妮』。她們還帶著一名紫種,負責雕塑改造人士兵。」

  「你把阿瑞斯之子抓來這裡?卻完全沒告訴我們?」維克翠低吼,開始探查倒地灰種的脈搏。

  「我本來打算查出阿瑞斯的真實身份再說。」

  「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先告訴我們?」我問,「不是說好要合作嗎?」我踢翻一張桌子,「你找上我不就是為了預防這種事?」

  「是我的錯,」他說,「我的錯,」胡狼吞回血水,朝空窗走去,途中按了一下我肩膀,「你又救了我一次,謝謝。」

  我繃著臉,儘量將戲演得到位。

  「這些人不是紅種,」我用酸酸的語氣說,「不可能是阿瑞斯之子。他們哪來這種能耐?怎麼可能這麼利落地對付我和拉格納,」我順手將污印從地上拉起,「還有,他們的組織也未免太有錢了,連反重力靴都有。」

  「朋友,你太低估對手了,」胡狼說,「剛剛他們差點兒就能扣下扳機,轟掉我們的頭,幸虧你及時起身阻止。」

  「他們怎麼可能突破這裡的保安系統?」維克翠問,「有沒有追蹤裝置、訊號干擾,或者能追查的反重力靴特徵?」

  「我不清楚。」胡狼回答。

  這個原因很簡單。阿瑞斯之子披著幽靈斗篷,躲在我搭乘的船殼上,像藤壺那樣攀附其上。「最近還有什麼人進出?」我問。

  胡狼張望一陣。如我所料,他立刻通過辦公桌的通訊器對部屬下令。一會兒後,他得到了答案,抬起頭:「是桑華,」他低沉地說,「那支小隊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不知去向。上次遭到攻擊,她也完全沒事,」胡狼狂笑,「叛徒就是她。」等到他看見桑華戶頭多出一大筆錢後,就更容易胡思亂想,將所有線索串起來。然而,真相是桑華確實如獵犬那般忠心,只不過已經死透了。她的屍體與費徹納、塞弗羅和那幾個剛被救走的老朋友一起在穿梭機上,遠離胡狼的冬季莊園。

  維克翠又試著開門,我走到胡狼身旁,一起看著那艘船消失在山脈彼端。我壓低聲音,故意裝出兇狠的模樣:「放心,只要你我聯手,遲早能把那群地鼠一網打盡。我保證會一個也不剩。」

  「先解決最高統治者吧,」他拍拍我的背,「事有輕重緩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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