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乞丐

2024-10-09 03:51:19 作者: (法)大仲馬

  夜色漸漸變濃。德·維爾福夫人表示了想回巴黎城裡去的意思,這正是唐格拉爾夫人想表示而不敢表示的——她心裡其實一直在七上八下的。

  德·維爾福先生見妻子這麼表示,當即提出他倆先告辭。他請唐格拉爾夫人乘坐他的馬車回城,以便他的妻子可以在路上照顧她。至於唐格拉爾先生,他跟卡瓦爾坎蒂先生談興正濃,剛說到辦實業的節骨眼上,對周圍發生的事情全然不加注意。

  基督山剛才對德·維爾福夫人說起嗅瓶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德·維爾福先生湊近唐格拉爾夫人在說話。儘管維爾福把聲音壓得很低,就連唐格拉爾夫人也只能勉強聽清,但鑑於檢察官目前的處境,伯爵猜到了他對她說話的內容。

  伯爵沒有挽留客人。於是莫雷爾、德布雷和夏托-勒諾也起身告辭,各自上馬而去。兩位夫人登上德·維爾福先生的雙篷馬車。唐格拉爾呢,他對老卡瓦爾坎蒂愈來愈著迷,邀他坐自己的轎式馬車同回巴黎。

  至於安德烈亞·卡瓦爾坎蒂,他朝停在門口等他的那輛雙輪輕便馬車走去。一個穿制服的年輕僕人,模樣就像漫畫上的英國人那樣逗人發笑,正踮起腳牽住高大的鐵灰色轅馬。

  安德烈亞在飯桌上很少說話。他是個機靈的小伙子,生怕自己會在這些有錢有勢的賓客面前說些蠢話,何況,在這些賓客中間,還有一位讓他睜得大大的眼睛睃上一眼就覺得心裡發怵的王室檢察官呢。

  後來他又讓唐格拉爾先生給纏住了,那位銀行家瞧著威風凜凜的老少校和有幾分靦腆的兒子,眼見基督山對他倆異常客氣、殷勤備至,心想自己準是碰上了帶兒子到巴黎社交界來增添閱歷的一位大富豪。

  於是他帶著難以形容的欣羨的神情,出神地望著那顆在少校小指頭上閃閃發亮的大鑽石——咱們這位少校可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怕留著那筆錢會有不測,所以已經把現金換成了值錢的東西。飯後,唐格拉爾先生仍以談實業、旅遊為由,設法把話頭拉到父子倆的生活境況上來。而這對父子,事先知道他們的進帳得靠唐格拉爾的銀行支付,一個是那筆一次付清的四萬八千法郎,另一個是那筆五萬利弗爾的年金,所以兩人都對這位銀行家笑臉相迎、曲意奉承——他們感激涕零的心情得有個地方吐露才行,要不是盡力克制,他們會跑去跟銀行家的僕人握手的。

  有件事,尤其令唐格拉爾對卡瓦爾坎蒂刮目相看,甚至不妨說肅然起敬。卡瓦爾坎蒂恪守賀拉斯的格言:nil admirari[1],所以我們看到,他在席間只是說了在哪個湖裡可以捉到最肥的七鰓鰻,稍稍顯露了一下知識的淵博,隨後在吃自己面前那盆七鰓鰻時,他始終沒開金口。唐格拉爾因此認定,這種珍饈佳肴,對這位顯赫的卡瓦爾坎蒂家族成員來說,想必是家常便飯,大概他們平日在盧卡家中就常吃瑞士運去的鱒魚和布列塔尼[2]運去的龍蝦,正像伯爵的七鰓鰻從富扎羅湖運來,鱘魚從伏爾加河運來一樣。所以,他極為熱忱地回應了卡瓦爾坎蒂的下述表示:

  「明天,先生,我想登門拜訪,和您談些業務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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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唐格拉爾說,「我不勝榮幸,恭候駕臨。」

  接著,他向卡瓦爾坎蒂建議,如果少校先生捨得跟兒子分開一會兒的話,他想用自己的馬車送少校先生回王子飯店。

  卡瓦爾坎蒂回答說,兒子早已習慣於獨立生活,有自己的馬和車子,何況他倆來的時候就不是一起來的,所以他認為完全不妨分頭回去。

  於是少校登上了唐格拉爾的轎式馬車。銀行家坐在他的身邊,心裡對此人有條不紊的經濟頭腦佩服不已,要知道,他每年給兒子五萬法郎,這就是說他的財產每年能有五六十萬利弗爾的定期利息哪。

  至於安德烈亞,他有意顯擺,在那兒呵責僕人,理由是那年輕僕人沒把車子停在台階前面,而是停在了別墅大門口,他得走上三十來步路才上得了車。

  年輕僕人順從地聽他呵責,左手抓緊頻頻倒腳的轅馬的嚼環,右手把韁繩遞給安德烈亞。安德烈亞接過韁繩,輕捷地把一隻擦得鋥亮的皮靴踩在馬車踏板上。

  這當口,一隻手搭到了他的肩頭。年輕人轉過臉來,心想大概是唐格拉爾或者基督山有話忘了說,要趕在他離去前告訴他。

  但來人既不是銀行家,也不是伯爵。只見眼前是一張陌生的臉,膚色曬得很黑,滿臉都是鬍子,兩隻眼睛紅寶石似的炯炯發光,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一口白牙長得很整齊,三十二顆牙一顆不缺,銳利得如同豺狼的牙齒。

  頭髮灰白的腦袋上,包著一塊紅格子頭巾;一件又髒又破的粗帆布罩衣,裹在又高又瘦、骨節突出的軀幹上,這副骨頭架子,讓人覺得一走路就會喀喇喀喇作響似的。安德烈亞第一眼望見的那隻搭在肩頭的手,相對於這人的身軀來說大得出奇。究竟是年輕人憑藉車燈的亮光認出了這張臉,還是對方怕人的模樣把他給嚇著了,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只知道,他打了個哆嗦,倏地向後縮去。

  「您要幹什麼?」他問。

  「對不起!爺們,」那人把手舉到紅頭巾上說,「沒準我驚嚇了您,可我有話跟您說哪。」

  「晚上還討什麼飯。」年輕僕人說著做了個手勢,想幫主人趕走這個討厭傢伙。

  「我可不是討飯,漂亮小伙子,」陌生人訕笑著對僕人說,那僕人見了這笑容嚇得躲了開去,「我只要跟您的爺們說兩句話,約莫半個月前,他差我去辦事來著。」

  「喂,」安德烈亞故作鎮靜地說,不想讓僕人看出他的驚慌,「您要怎麼樣,朋友?有話快說。」

  「我要……」包紅頭帕的人低聲說,「要你發發善心,別讓我走回巴黎去。我又困又乏,又沒像你那樣美美地吃過一頓,我快要撐不住啦。」

  這種奇特的親熱勁兒[3]使年輕人打了個寒戰。

  「喂,」他對那人說,「您到底要怎麼樣?」

  「呃!我要你讓我坐上這漂亮的車子,送我回去。」

  安德烈亞臉色變白,但沒作聲。

  「喔!我的天主,一點沒錯,」包紅頭帕的人把手插進衣袋,用挑釁的眼光看著年輕人,「我就是這麼個主意,你聽見了嗎,我的小貝內代托?」

  這個名字看來觸動了年輕人,只見他俯身過去對僕人說:

  「我確實差這個人去辦過點事,這會兒他來向我報告情況。您先走一程,到了城門口就雇輛馬車回去,別弄得太晚了。」

  那僕人滿腹狐疑地走了。

  「您得讓我先找個隱蔽的地方吧。」安德烈亞說。

  「喔!這還不容易?我這就送你去個好地方;你等著。」包紅頭帕的人說。

  說著他牽住轅馬的嚼環,把雙輪輕便馬車往前拉到一個地方。那果然是個誰也看不見安德烈亞屈尊跟一個乞丐說話的地兒。

  「喔!我呀,」他對安德烈亞說,「坐這漂亮車子,可不是為了顯擺。不,我只是因為累了,再說,也還有點事兒,得跟你談一談。」

  「喂,您上車來。」年輕人說。

  真可惜那會兒光線太暗,要不然,瞧著這個無賴大大咧咧地往繡花軟墊上一靠,坐在年輕文雅的趕車人身旁,可真是妙不可言。

  安德烈亞駕著馬車駛過了小區裡的最後一座房舍,一路上沒對身旁的同伴說一句話。而那人呢,笑嘻嘻地一聲不吭,仿佛坐在這麼漂亮的一輛馬車上兜風,感到滿心歡喜似的。

  出了奧特伊,安德烈亞四下里張望一下,確信沒人能看見或聽見了,就停住馬車,叉起雙臂對包紅頭帕的人說:

  「嘿!您幹嗎要來攪得我不安寧呢?」

  「可你,我的孩子,幹嗎要騙我呢?」

  「我怎麼騙您了?」

  「怎麼騙我?虧你還問?咱倆在瓦爾橋分手那會兒,你對我說要去皮埃蒙和托斯卡納,可根本沒那回事,你是上巴黎來了。」

  「這礙您什麼事了?」

  「沒礙我什麼事。這不,我還巴不得能沾點光呢。」

  「哼!」安德烈亞說,「這麼說,您是在打我的主意囉。」

  「瞧你!這話說得有多難聽。」

  「您打錯主意了,卡德魯斯師傅,我警告您。」

  「哎!我的天主!你別發火嘛,孩子。你該知道倒霉背時是怎麼個滋味吧。呃!倒霉背時的人是要眼紅的。我以為你跑到皮埃蒙和托斯卡納去當faccino[4]或cicerone[5]混飯吃了。我打心眼裡頭憐惜你,就像憐惜自己的孩子一樣。你知道我以前是一直叫你『我的孩子』的。」

  「說下去,說下去。」

  「別不耐煩嘛,瞧你這火爆性子!」

  「我是耐著性子呢。快,把話講完。」

  「後來我冷不丁瞥見你帶著僕人,坐著馬車,穿著簇新的衣服打蓬佐姆城門出來。嗨!敢情你是發現了一座礦,還是弄到了個證券經紀人的差事?」

  「所以,您就像剛才說的那樣,眼紅啦?」

  「沒這事,我挺高興,高興得真想對你表示一下祝賀,孩子!可我沒件像模像樣的衣服,所以我挺識相,沒讓自己來連累你。」

  「還識相呢!」安德烈亞說,「您居然當著我僕人的面來跟我說話。」

  「唉!沒辦法呀,我的孩子!我什麼時候能逮住你,就什麼時候跟你說話唄。你有好馬,有好車,當然就滑得像條鰻魚了。要是我今晚上碰不著你,只怕就再也碰不著你嘍。」

  「您這不也看見了,我沒躲起來。」

  「你是挺快活的,我也巴不得能這樣。可現在,我老是東躲西藏的:我還得擔驚受怕,生怕你不認我呢。不過,你還是認了我,」卡德魯斯帶著陰鷙的笑容說,「呣,你還挺夠朋友。」

  「說吧,」安德烈亞說,「您想要怎麼樣?」

  「你不肯對我說『你』,這可不好啊,貝內代托,我的老夥計。當心哪,你可別把我惹急了。」

  這恫嚇把年輕人的火氣按捺了下去:火氣被一陣涼風颳跑了。

  他放開韁繩,讓轅馬一路小跑前進。

  「你對一個,就像你剛才說的,一個老夥計這麼幹,卡德魯斯,」他說,「對你沒什麼好處;你是馬賽人,我是……」

  「敢情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哪兒人啦?」

  「沒有。可我是在科西嘉長大的。你又老又倔;我年輕,但也是犟脾氣。在咱們這樣的人中間,靠恫嚇是沒用的,有事得心平氣和地解決。如果說你老是背運,而我卻總是交好運,這難道能怪我嗎?」

  「你真的交好運了?敢情僕人不是雇來的,馬車不是租來的,你身上衣服也不是借來的?好呀,太棒了!」卡德魯斯說,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喔!既然你能找到我,你當然早就都看到,都知道了,」安德烈亞說,他的情緒愈來愈激動,「要是我也像你這樣,頭上包著塊布頭,肩上披件髒兮兮的衣服,腳上穿雙破鞋子,你就不會來認我了。」

  「你瞧,你這不是小看人嗎,孩子,這就不對啦。既然我找到了你,我憑什麼就不能像別人一樣弄件埃爾伯夫[6]花呢外套穿穿呢?我知道,你心腸好,你要是有兩件衣服,準會給我一件。從前我也總把我那份湯和豆子分給你,不是嗎?那會兒你可真餓。」

  「沒錯。」安德烈亞說。

  「瞧你那胃口喲。現在你的胃口還這麼好?」

  「可不是。」安德烈亞笑呵呵地說。

  「那你剛才在那位親王家裡準是大吃大喝來著!」

  「他不是親王,是伯爵。」

  「伯爵?挺有錢,呃?」

  「對,可你別想打這主意。這位先生看上去可不是好惹的。」

  「喔!我的天主!你放心吧!沒人想要對你的伯爵怎麼樣,他就留給你一個人去受用吧。不過,」卡德魯斯的嘴邊又浮上了剛才那種陰鷙的笑容,「這得付點代價,你明白吧?」

  「行,你要多少?」

  「我看每個月有一百法郎……」

  「嗯?」

  「我的日子……」

  「一百法郎?」

  「還不行,這你也明白。不過要是有……」

  「有多少?」

  「有一百五十法郎,我就很快活了。」

  「這是兩百。」安德烈亞說。

  說著他往卡德魯斯手裡放了十枚金路易。

  「好嘞。」卡德魯斯說。

  「每個月,你在月頭上去找看門人,照樣拿這麼多。」

  「喏!你又在小看人了!」

  「怎麼了?」

  「你讓我去跟那些用人打交道。不,你得知道,我可只跟你打交道。」

  「好吧!那就這樣,你來找我,每個月只要我拿到我的錢,你也就少不了你那份。」

  「哎唷!我看我是沒看錯人吶,你真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好運氣讓你這樣的人給碰上,真是老天有眼。來,給我講講你是怎麼交上好運的。」

  「你幹嗎要知道這個呢?」卡瓦爾坎蒂問。

  「怎麼!又瞧不起人啦!」

  「不是。好吧!我找到了我爸爸。」

  「真爸爸?」

  「管它呢!只要他給錢讓我花……」

  「你就認他喊他;這沒錯。你爸爸是誰?」

  「卡瓦爾坎蒂少校。」

  「他對你滿意不滿意?」

  「到現在為止,看上去還挺滿意。」

  「誰幫你找到這個爸爸的?」

  「基督山伯爵。」

  「就是你剛才去他家的那個人?」

  「對。」

  「喂,想法子讓他給我弄個爺爺噹噹,既然他在幹這檔子買賣。」

  「好吧,我會跟他說起你的。可你眼下打算幹什麼行當呢?」

  「我?」

  「對,你。」

  「你心眼可真好,還替我操這份心。」卡德魯斯說。

  「我想,既然你對我這麼關心,」安德烈亞說,「我也總該聽聽你的打算呀。」

  「說得有理……我要找幢像樣的房子租個房間,穿一身體面的衣服,每天讓人刮一次鬍子,再上咖啡館去看看報紙。晚上,跟哪個捧角兒的一塊兒去看看歌舞表演。我要看上去像個退休的麵包鋪老闆,我一直盼著有這麼一天。」

  「行,很好!要是你想實現這個計劃,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您就像波舒哀先生[7]!……你呢,你打算當什麼人?……貴族院議員?」

  「哦!」安德烈亞說,「誰知道呢?」

  「卡瓦爾坎蒂少校先生沒準就是這麼個議員……可是遺憾哪,世襲制廢除了。」

  「就別談政治了,卡德魯斯!……現在你要有的東西已經有了,我們也到地兒了,你快下車,跑得遠遠的吧。」

  「不行,親愛的朋友!」

  「什麼,不行?」

  「你想想看哪,孩子。頭上裹著塊紅頭帕,腳上差不多連鞋都沒穿,口袋裡什麼身份證明也沒有,卻有十個金路易,還不說原來就剩下一些,加在一塊兒就有兩百法郎吶。人家準會把我在城門口給扣住!到那時候我要辯白,就只能告訴他們這十枚金幣是你給我的。這一來,就會又是調查,又是傳訊,一旦他們知道我是沒請假就離開土倫的,就會把我押回地中海岸邊。我又得變成那個一〇六號,甭想再做退休麵包鋪老闆的美夢啦!不行,我的孩子;我得體體面面地待在京城裡。」

  安德烈亞皺緊眉頭。卡瓦爾坎蒂先生的這個叫名兒子,就像他自己說的,發起犟勁來可不是好惹的。他停了一會兒,朝四下里很快地掃了一眼。目光剛掃完這道探視的弧線,一隻手就仿佛在無意間伸進了背心口袋,在裡面扣住一把小手槍的扳機。

  而就在這時,眼睛一直沒離開同伴的卡德魯斯,也把雙手放到背後,緩緩地抽出一把西班牙長匕首。這把匕首是他平時帶著防身的。

  這兩個朋友,正如我們看到的,確實稱得上臭味相投,彼此都摸透了對方的心思。安德烈亞像沒事人似的,把手從口袋裡縮回來,放到紅棕色的唇髭上摩挲一陣。

  「好卡德魯斯,」他說,「你準會把日子過得挺滋潤。」

  「過起來看唄。」加爾橋客棧的老闆回答說,一邊把刀插回袖管。

  「那好呀,咱們進城去吧。不過,你要過城門,怎樣才能不讓人起疑心呢?我看你這身打扮,坐車比步行更危險。」

  「別急,」卡德魯斯說,「會有辦法的。」

  他摘下安德烈亞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撿起被趕下車的僕人留在車座上沒帶走的大翻領寬袖長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然後,他裝出大戶人家僕人賭氣的神態,仿佛他是看著主人親自駕車心裡憋屈似的。

  「那我呢,」安德烈亞說,「就這麼光著頭?」

  「啐!」卡德魯斯說,「風這麼大,你的帽子給吹掉了嘛。」

  「行,」安德烈亞說,「那就趕路吧。」

  「誰讓你停下的?」卡德魯斯說,「可不是我吧?」

  「噓,別作聲!」卡瓦爾坎蒂說。

  兩人順順噹噹地過了城關。

  到第一個岔路口,安德烈亞停住,卡德魯斯跳下車去。

  「哎!」安德烈亞說,「僕人的外套,還有我的帽子!」

  「噢!」卡德魯斯說,「你不想讓我感冒吧?」

  「那我呢?」

  「你還年輕,可我呀,已經開始老嘍。再見了,貝內代托!」

  說著,他一頭鑽進小路,消失得無影無蹤。

  「唉!」安德烈亞長嘆一聲,「在這世上誰也甭想永遠幸運哦!」

  [1]拉丁文:遇事勿大驚小怪。

  [2]法國西北部突出在大西洋上的半島。

  [3]指此人對安德烈亞改用暱稱「你」。

  [4]義大利文:腳夫。

  [5]義大利文:導遊。

  [6]法國城市,以紡織業著稱。

  [7]波舒哀(1627—1704):法國作家,曾任主教和宮廷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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