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聽琴
2024-10-09 02:30:47
作者: 作者凡塵
王峰隨冷月出了大殿,殿後是一塊九龍壁及二十四孝圖浮雕,以及一排龍鳳古柏、千年銀杏夾道。
前面水聲山色,生機盎然,有一個仙女泉,潭中泉水清澈見底,味甘醇正,形如弦月。從此處拾級而上,地面的松針甚厚,人踩在上面像軟席,抬頭恍見雲霞中橫掛一石。近看,原來是險石平伸出山崖。石長八米,寬三米餘,厚三十厘米。
冷月立在石上,其石雖薄,但穩如泰山,俯首北望,見一泓春水如同碧玉嵌於山間,正是「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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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笑道:「相傳曾有仙女到過此台,這塊石頭被稱為『仙女台石』,我就在這裡傳你武功吧。」
這一笑如同驚鴻一現,美不勝收,王峰不由忖道:「廣寒宮在人間的傳說,宮主為嫦娥,師父似乎正是嫦娥的化身。」
王峰應了一聲,忙盤膝坐好,與冷月相隔著三米,冷月坐在仙女台石上,比王峰高出一米,一陣微風吹過,王峰只覺幽香入鼻,女性的芬芳氣息隨風飄到。
冷月道:「我廣寒宮的武功偏重於陰柔,其性屬水,故稱為『水靈功』。水的特徵是流動靈活,所以水靈功在演練時如水一樣滔滔不絕、流動靈活,給人以流暢的美感。但切忌搖頭擺尾、扭腰晃臀、手舞足蹈。要洗開全身各處的關節,尤其是肩胯,肩胯如機輪。欲洗開關節,須得真傳,要認真站樁和試力。若想此功大成,其中除了先天的質稟與後天的勤習之外,更重要的是得自名師的慧心指點,三者缺一不可。」
王峰依言站樁,將九大關節放鬆,溜臀,裹襠,收腹,舒展前胸,圓背,而關鍵是吸收胸窩,收吸小腹兩側的腹股溝。
冷月在一旁念著口訣:「關節要松,皮毛要攻,節節貫串,虛靈在中。」
王峰閉上眼睛,沉浸其中,一層朦朧的霧氣,團團地圍繞在他的四周,緩緩向外擴散著。突然,一股玄能厲氣破體而出,直衝牛斗,綻出五顏六色的花瓣雨來,如煙花一樣,根根抽絲,十分美麗。
冷月驚道:「你的體內存在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這是怎麼回事?」王峰睜開眼睛,看著滿天花雨,也暗自心驚,道:「不瞞師父,羊王伯雍曾經教過我武功,習練之後,也頗為長進。」
冷月問道:「你說的羊王可是十二神肖之一?」王峰道:「正是。」
冷月道:「能被十二神肖指點,也是天大的福分。」瞑目沉思了片刻,搖首道:「不對,不對,伯雍傳授給你的武功只是起到一些催化作用,而你體內的這股力量格外強大,卻被一股未明的力量包裹著,還未破繭而出,假如哪一天一旦爆發出來,竟不在伯雍之下!」
王峰不禁驚慄得由眉心裡沁出了汗珠,道:「難道是那條白蛇精?」冷月問道:「什麼白蛇精?」王峰便將自己的身世大概敘之一遍,冷月眉峰暗結,喃喃道:「難道王峰竟是蛇王高揚轉世?」細細打量王峰,其身材高佻,面貌清奇,萬千男人之中,也真算得上鍾靈毓秀之人了。
冷月連擺了擺頭,忖道:「不可能,蛇王高揚是萬邪之魔神,而眼前的少年雙目潔淨且略帶一絲憂鬱,怎麼也不像一個大魔頭。」
王峰見冷月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冷月道:「可能這幾日休息不夠,精神有些不振,今日就先教到這裡吧。」
山峰的東端有一座觀瀾亭,飛檐翹角,精小別致,是賞景休憩的佳處。
冷月一指小亭,道:「我們去那裡坐坐。」
亭內擺有一架古箏,冷月端坐著,稍揎衣袖,靜靜彈奏,王峰靜靜佇立在她的身側。
只見冷月纖指一撫,傳出「當」的一聲,輕柔地引出優美動聽、悠揚悅耳的旋律,展現出詩情畫意、湖光山色的傍晚景象。
樂曲一開始,渾厚深沉、具有空間感的八度和聲好像揭開了覆蓋在一幅古畫上的薄紗,將這幅畫由遠至近推到人們的面前。這是一幅微微泛黃的古畫,似乎已經由於年代的久遠而褪色,但它是一幅有魔力的畫。在你凝神觀看它的時候,它開始慢慢地旋轉,並把你吸進畫裡去,使你和這幅畫融為一體。
輕柔的花音一帶而過,好像是藍天上飛過的幾隻小鳥,嘰嘰喳喳幾聲後便消失在遠方。它們好像帶來了吵鬧,卻反襯出幽靜的存在,讓人感受到恬靜和安逸,再也沒有精神上的緊張和侷促。
全曲如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始終貫穿著「工尺上」、「工尺上四合」這一核心旋律,若有若無的音樂,好似遠處傳來的一陣陣若隱若現的漁歌,將人們帶入到一片心靈的淨土之中。稍有跳動感的節奏,好像是微微的波浪在不斷搖晃著小船。
幾處花音雖然不多,卻帶給人身臨其境的感覺,好像自己已經置身於漁船之上。上滑音和下滑音的結合運用,如同一艘漁船搖擺而來,船頭的漁夫甚至都清晰可見。眼前所見,心頭所感,就是這樸素自然的漁民生活。他們日出而作,日沒而息,活的是那樣簡單,但又是那樣複雜。人生的一切道理,就在他們撒網和收網之間。相比之下,世俗的名利又算得了什麼呢?
冷月將手一收,琴音悠揚在山間迴蕩著,一曲過後,宛如一張美麗的潑墨山水圖從音樂聲中繪出,濃淡相間,在朦朧中顯現出意境。
王峰輕嘆道:「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冷月輕輕吟著這句話,道:「你說的話很有道理,韻味無窮。」王峰道:「這是人間的一位大哲學家孔子說過的話,我可沒有這種才氣。」
冷月定定的望著他,似乎已望進了他的靈魂深處,道:「不過,你能有此感悟,也說明你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我收你為徒,看來並不是錯。」
王峰唯喏了一聲,哪裡知道冷月此時的心裡正在激烈鬥爭著,如春水滔滔,濁流滾滾,只因為王峰與蛇王之間那一絲一縷的微妙關係。蛇王是十二神肖中最神秘、最大膽、最驃悍,也是最可怕、最具震懾聲威的風雲人物,他的離世本就出奇,而眼前的少年從人間活著轉世過來,更是奇上加奇!
冷月與王峰分別之後,一路上思忖王峰的離奇身世,治絲益棼,不禁有些頭痛,加上這幾日來一直沉浸在小翠死亡的悲痛中,身體倍感疲勞,回到宮中,命人備好浴盆,準備泡個暖浴。
先前已將乾燥的二十克紫草根和五克甘草片包於紗布中,泡在溫開水內,半天之後過濾備用,入浴時將此劑加入浴盆中充分浸泡,故名紫草香浴。
冷月寬衣解帶,露出羊脂一般的肌膚,雖然房間裡面沒有他人,但自己面對自己玲瓏有致的身材,亦感到微微害羞,便迅速地鑽入浴盆中。
泡在香浴中的感覺非常的舒適,能洗去疲勞與污垢,熱水中還加入了一些草藥植物水浸劑和少許白酒,更可促進血液循環、驅寒、增加身體的溫暖。
幾日諸事煩惱,緊張、悲哀,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她幾乎嘗遍了,此刻有了短暫的歇息,就像一艘歷盡風浪的小船躲到一個避風港口。
突然,冷月的心中莫名的一動,有一種被人窺探的奇異感覺,本來廣寒宮中都是女性,她以前也從未有這種警覺,但此時來了一個男人,思維方式也有一些大的轉變。
冷月睜開眼睛,只見微風拂過,藍色的窗紗下有一個黑影動了一下。冷月臉色倏然慘白,血液一下子涌了上來,叫道:「誰在那裡?」
「是我。」只聽得一聲輕吟,那黑影走了出來,借著燭台的映照,一個曼妙的修美身體走了過來,原來是譚紅。
冷月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你,你來幹什麼?」譚紅道:「宮主,我有事想跟你說,可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你。」
譚紅離冷月僅有三步,看著冷月誘人的胴體,在水中若隱若現,不禁有些逼人暈厥的感覺。
雖然同是女人,但冷月仍不喜歡被人窺探,雙手輕輕放在胸前,道:「你先出去,我泡一會兒再和你說話。」譚紅依言出去了。
過了約十分鐘,冷月喚道:「你進來吧。」譚紅打開房門,但見冷月一襲白裙,長發披風,如西施浣紗,不敢逼視。
冷月道:「有什麼事,就說吧。」譚紅道:「我是因王峰而來。」說罷撲通跪下,道:「宮主,我廣寒宮中從不收留男性,何況男女有別,我一看到他,心中就會發慌,晚間睡覺也會覺得虎狼在側,夜不能寢,如今他的傷勢已痊癒,快把他趕走吧。」
冷月道:「我已收王峰為徒,今天在後山上教他武功,覺得他品性並不壞。」
譚紅大驚,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像能把冷月淹沒,叫道:「什麼!宮主,你竟然收他為徒!地獄裡面的男人一個個薄情寡義,都是壞蛋,都是該殺的,我們不能和男人接觸,否則一定會受到男人的欺騙啊!」
冷月道:「我佛的基本觀念,是眾生平等。眾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法華經曾云:『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是經乃至受持一四句偈,讀誦解義,如說修行,功德甚多。』我們以前的觀念太過於偏激,王峰何嘗不是佛祖對我們修煉的一種試金石呢?」
譚紅搖首道:「不,宮主,王峰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我感覺得到,他渾身透著一股悲戾之氣,這是不祥之氣啊!廣寒宮遲早會毀在他的手裡!」
譚紅這句話一針見血,冷月聽得心中劇震不止,思量了好久,咬著乾裂的嘴唇,道:「你說得不無道理,有件事情我必須和你商量。今日我傳授王峰武功,感覺到他與蛇王高揚似乎有一定的聯繫,因為他體內有一股強大的玄法力量,得自與蛇王。」
譚紅一聽,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了,眼中陡見駭絕的光芒,道:「什麼!蛇、蛇王!十二生肖中,邪惡的、恐怖的、神秘的、殘暴的——蛇!」
冷月聽譚紅如此說,不禁蛾眉貝皺,難道王峰的到來,真的只是一場災難?
譚紅道:「宮主,快把這掃帚星趕走吧,小翠和他在一起,已不得活命,難道這還不是血的教訓嗎?」
冷月的思維在爬一道趄坡兒,輕踱了數步,道:「我們不能僅憑一個沒有根據的推斷而將一個人推入火坑,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需要幫助的迷路的孩子,是否邪惡,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譚紅搖了搖頭,一絲陰鬱的血液緩慢流過她的心臟,道:「宮主,你太仁慈了,有時候,仁慈未必是一件好事。」
廣寒宮的西邊有一片松樹林,地面上零零散散分布著突起來的土堆,一個土堆代表著一位故人,小翠的墳頭也在其中,石碑很新,墳前擺著一束馬蹄蘭,插著三炷檀香,亡者安息,空氣里充滿了淡淡的清香。
淒婉的旋律不停地迴蕩,垂淚的蝴蝶舞姿婆娑,隨著一片白雲的飄浮,王峰竭力在白雲的盡頭尋找小翠的影子,但事實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徒勞。
王峰跪在墳頭,雙手合什,默默祈禱著,終於明白為什麼上天要讓他一個活人來到地獄。因為,只有自己掉入深淵裡,才能觸及到人性那悲劇的力量。
他在遙遠的杜鵑啼血聲中無力地倒下,倒在如毯的草地上,在夢裡,小翠臨死前的微笑在他周身不停的環繞,宛如璀璨的星星映於天際之上。
風吹起了,青草在風中搖曳,如一根根的尖刺,沙沙作響,一隻只不知名的小蟲子在青草地上慢慢的爬著。
日月輪換,時光如水,在人間,父親墳頭的蒿草綠了枯,枯了綠。天若有知,父親可曾洞察出兒子的思念之情?天涯相隔,卻不能相見,也不能相敘點滴,只能默默的讓那種悲痛和委屈在心中煎熬。
記憶如同一團青草,在陽光的照射下變為枯草,在火焰的焚燒下化為灰燼。
他對於小翠,除了感激,存在記憶里的更有小翠的一聲呼喚:「小翠願以一死換取王峰的性命。」還有父親的一聲叮嚀:「王峰,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次日,王峰因冷月的一曲《漁舟唱晚》感觸太深,他本就極具音樂細胞,便找來工具,要製作一把木吉他。
他至木工房,選擇沒有黑疤、顏色白淨的木料,用刨子進行平整加工,然後用樣板畫形,並用帶鋸旋出琴箱和琴頸的形狀,下一步進行琴箱洗形及琴頸背後弧度的洗形,並在琴頸上開出固定尺寸的凹槽,為下調節棒做準備。
用厚度為五毫米的玫瑰木製作指板,並把刨好的指板與琴頸進行粘合,還要對琴頸進行修邊工作,並打磨出光滑的弧度。把品絲嵌入畫好品位的指板上,然後從上往下砸入指板。再打旋軸眼,磨細後,進行刷漆,然後烘乾。
最後把琴體和琴頸進行拼裝、組合,用鐵絲作為琴弦,進行調音,聲音清脆。
王峰很滿意,興奮的提著吉他至大殿去見冷月,可惜冷月不在,問過侍從,原來冷月在後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