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斗
2024-10-09 02:30:35
作者: 作者凡塵
這時的天色要黑不黑,光線里泛白、膨脹,更加可怖。
羊王伯雍與郭鐸、尹衛三人在半空中飄浮對立,相隔一百米,成犄角之勢,形如三星對珠。
三人各運魔力相抗衡,伯雍的左掌對著郭鐸,右掌對著尹衛,而郭鐸與尹衛二人卻伸平雙掌,全力迎擊,一道赤虹、一道白芒與伯雍的藍色閃電交替對搏,隨著時間的流逝,翻滾的氣流如狂風驟雨一般在三人之間翻滾著,凝著一團黑洞洞的虛空。
細雨飄飛的空隙中,在眩目至極的霹靂閃電襯托下,眼看著藍色閃電節節逼近,赤虹與白芒被壓得一步一步退回,郭鐸與尹衛的思潮已如黃河泛濫,難止難遏。即將步入不測的人,心中懷有恐懼是正常的反應。
伯雍的雙手十指各掐成凹環形,捏出兩道玄法秘印,喝道:「修羅魔破訣!」厚厚的長袖翩然舞動,兩股波浪狀的強大異能隨著法印的施展,排山倒海般席捲而出,向郭鐸與尹衛迎頭擊來。
「轟隆隆!」氣勁交擊,轟出一聲悶響,如天雷震宇!
郭鐸與尹衛感到死神從四面八方襲來,急忙騰空掠退,但面對著伯雍源源不絕的玄能,氣息不由為之一滯,滾滾火焰撲面侵入,如長江巨浪,大海瀾濤,把郭鐸與尹衛捲入其中。
兩人載浮載沉,在旋風中百般顛旋,不由神思錯亂,不知身在何處。
伯雍右掌伸出,作刀狀,對著一里之外的一座山頭猛力一揮,一輪碟狀的光波脫掌而出,泛著耀眼的豪光,撞至山頭時,一聲巨響,仿佛天崩地裂,接著那座方圓半里的山頭竟然被攔腰斬斷,且被震得彈至天際。
伯雍體內的玄能盡數貫注雙掌,虛空中的一道金符受勁催發,疾飛至山頭,貼在山頭之上,金光為之一閃。
那座山頭如有活力一般,直直飛了過來,朝著昏迷之中的郭鐸與尹衛當頭壓下,如泰山壓頂,肉軀若被壓實,定成肉醬!
如此生死立判之際,突然自黑黑的天際中傳來一聲雷鳴般的話語:「羊王,對付這兩個無名小卒,沒必要下這麼重的殺手吧。」
話音剛落,天空中射來一束巨大的電光,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投向山頭,便聽耳邊「轟隆」一聲巨響,山頭竟被炸得粉碎。
電光直衝入伯雍所布的修羅魔破訣中,纏起郭鐸與尹衛,衝出封鎖,將兩人帶至安全區域。其威力之盛,致使兩人三尺範圍內的雨水凝固在半空,一動也不動,顯得格外詭異萬分。
兩人脫離苦海,肚子裡立馬就翻江倒海,張開大嘴,哇地一聲就吐了,一直吐到苦膽水,嘴裡滿是苦味,這才稍覺好受些。心還在發慌,手腳還在發抖,心裡長長噓了口氣,一顆懸了半天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一想到剛才的經歷還覺得陣陣旋暈,忙用雙手使勁搓了搓臉。
狂風乍息,濃霧快速地消散。伯雍本已久閉的雙目倏然睜開,嘴下的白須微微顫抖了一下,道:「虎王……你終於耐不住寂寞了!」雙目電射虛空,查看虎王的蹤跡,心中大驚,原來虎王並不在此地,而在數百里外寅國的行宮中,這時僅以意念與自己交談。
虎王的聲音繼續傳來:「果然不愧為羊王,能穿梭在四度空間中,任何人與任何事都瞞不了你的眼睛。」
伯雍道:「過獎了,你的念力之強,亦是非同小可,在十二神肖中,恐怕首屈一指。」
虎王大笑道:「你可知送羊入虎口這一句話,你我本是天敵,一戰在所難免,你若感到不敵,不如俯首稱臣,我一定會善待你的。正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伯雍颯然一笑,眼中有奇異的光芒閃爍,道:「你若真有本領,就來取我項上人頭吧!我羊王頂天立地,絕不會因為一死而皺皺眉頭。」
虎王大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莫怪我無禮了!哼,你在我的面前裝老朽,這張假麵皮子,也該脫下來了!」
一圈黑色的氣流從虛空中降落,迅速襲至伯雍的身邊,將他團團圍住,開始轉圜而動,不到片刻工夫,循著一道圓弧狀的軌跡急速旋飛起來。
這道氣流就如同一把把風刀一般,直割向伯雍的麵皮,說來奇了,伯雍老邁的麵皮紛紛脫落,白色的發須亦被連根拔起,露出一副二十五歲上下的面貌來,只見伯雍眉清目秀,溫和靈動,黑色的長髮披至肩頭,透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潛質。
郭鐸與尹衛的四隻眼睛正骨碌碌的朝伯雍打量,直看得大驚失色,叫道:「他,他怎麼是這副模樣!?」
虎王道:「這才是羊王的真面目,十二神肖的修煉已入化境,身體已經不會衰老了,雖然各具數千歲,但看起來仍然非常年輕。」
伯雍軒昂的身體展露出豪氣颯爽的男兒本色,一雙眸子精光四射,道:「既被你識破,你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遠在天邊,你的念力能攻擊到我!」
郭鐸向伯雍施了一個恥笑憐憫的眼神,道:「伯雍,你死到臨頭,卻不自知,讓我們來告訴你吧!」
伯雍的身後猛然一陣軋軋怪響,接著隆隆大震,大地左搖右擺,令人驚心動魄,山頭上發生無數道龜裂,崩瀉的泥石混在建築物的廢墟中,山坡也跟著傾斜,朝著大裂縫中倒下,因為倒得緩慢,與對面倒過來的山坡碰到一起,偶然構成了一個拱形。
這些全是虎王的念力所造成的災難,其念力匯聚出的能量形成一個越來越強大、範圍越來越廣闊的內虛外實的光圈,將伯雍包圍在內,光圈之中雲翻浪涌,光波卻極為刺眼。
伯雍發覺自己的內力正不斷的被虎王吸收蠶食,仿佛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風箏,在強風中忽高忽低、或沉或浮。
郭鐸笑道:「怎麼樣,被虎王的念力封住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尹衛道:「龍王那麼強大,尚且死在虎王手下,與虎王對抗,只有死路一條!」
昏暗的夜幕風雨交加,天際一片混沌,一切都顯得模糊難辨。
郭鐸與尹衛使出全力,不遺餘力地孤注一擲,喝道:「十字刀光!」
仿佛一個晴空炸雷,風嘯雲涌之中,冷熱不同的兩股魔能,分別從左右二側循一種奇異弧狀合擊姿勢迅猛攻至,然後交成十字,結成一個光網!
伯雍瞑目道:「你們把我也想得太簡單了!」長吸了一口氣,陡然臉上起了一片紅潮,那是鮮紅的一片,最先發自他寬厚的額頭,然後迅速地向著額面之下擴展開來。不及十秒鐘,他整個軀體就像吹了氣般的鼓脹起來,面色轉成重棗,各處膚色,也都呈現出一片赭紅。
更奇異的是,他的印堂上緩緩露出一隻眼睛,如同二郎神再世,在暗夜中構成了一幅詭異的驚人巨畫。
郭鐸與尹衛目睹不勝驚異的變故,不勝駭異的彼此互看著,漸漸收起了臉上的倨傲表情!
伯雍的神功就在意念一動時發生作用,體內的潛能如滾滾洪濤,在軀體內蓄勢待發。在體外也形成一道看不見的勁流,以心房絳宮為中心,綿綿循環不絕。秉持的法則是人與天地合一,與大自然合一。
天際中異彩綻放,交織著漫天如哽如泣的雨幕,幻化出奇魅非常的玄法星芒!
郭鐸與尹衛的兩股魔能被吸入到伯雍的第三隻眼睛中,伯雍發須皆張,喝道:「天開眼!」
只見伯雍印堂上的第三隻眼睛中噴出數道驚天動地的大龍捲,一時昏天黑地,一條條黑柱在地面盤旋,轟響的狂風猶如飛機起降。
郭鐸與尹衛還未反應過來,猛然只覺天旋地轉,胸肋仿佛馬上就要粉碎,地崩山摧一般,僅瞬間功夫,一下子就被龍捲風囫圇吞下,剎那間眼前一片黑暗和混亂,幸得虎王的浩大魔能相助,強行將他們拖出。
兩人只覺得腦殼脹大欲裂,再看向伯雍時,只見伯雍身後的一片白雲飄了過來,像聖潔的天使洗滌血腥的戰鬥,然後伯雍的身影就緩緩隱在白雲中,直至消失。
郭鐸驚駭得目瞪口呆,問道:「伯雍怎麼不見了?」虎王道:「他逃遁了。」尹衛驚道:「他並未落敗,為什麼要逃?」虎王道:「伯雍被我的念力所封,本不能運功,但他強行祭起天開眼大法,破了你二人之力,但他亦真氣大損,所以不得不退。」
郭鐸與尹衛單膝跪下,兩人的臉一時漲得通紅,郭鐸道:「我們本欲一舉殲滅羊王,不料牛王乘機劫營,我軍傷亡慘重,請大王責罰!」虎王道:「這場戰役的失敗並非你們的錯,而是我低估了對手,你們且整頓軍馬,待我的屍兵一到,再圖良策進攻。」
話分兩頭,且說王峰騎著白馬,帶著小翠追風逐電而行,四處都是些殘缺不全、猙獰可怖的肉身,有的四分五裂,頭、腿和軀幹已經分離。還有的血肉一團的在抖動,頭已經分不清楚五官,身上布滿了無數的傷口,不停的冒著血。
小翠掩面不敢看,胃部不斷地蠕動,一次又一次地乾嘔。
屍體已把馬路給埋沒,白馬踏著屍體,一高一低地行著。越踩到後面,屍體已不像前面那樣柔軟、熱乎,已經變得硬邦邦、冷冰冰了。
地上散落著瓦片和旗牌,房屋內一片廢墟,絕大部分的建築都傾坍了,將生命埋葬在廢墟之下。
白馬匆匆跑過瓦礫,那兒火焰熊熊,從屋脊中湧出一股股濃煙,十分可怕,瓦礫底下還有士兵在呻吟,人們和牲畜在波浪里掙扎,有一個人臉色死白,默默地舉起顫抖的雙手伸向天空。
正前面,一名弓箭手挽著手弓,箭鏇正對著王峰,他坐在地上,一條腿被炸得不知道飛向何處,肚子也被炸開了,腸子拖在他的身後,也許是血已經流盡,傷口中沒有留下血來。
這名弓箭手在臨死之前也不放棄最後的一線希望,他要射死王峰,奪過白馬,有了馬,也許他就可以逃命。
「嗖」的一聲,他的箭射了過來,可是他已經沒有一絲力氣,箭亦如此,王峰輕易的把箭接在手中,隨之一甩,正中那人的咽喉,他仰天而倒,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在最後的痙攣,雖然生命之火已經被那一箭抽空,可生理上還沒有完全的死去,還在不甘心的抽動,一直到最後歸復平靜。
一隻孤鳥盤旋著,在天空中發出悲鳴,王峰急促地喘著粗氣,性情中天生的惻隱之心油然而起,無比愧疚的心情便愈加強烈,今天也許是他這一輩子殺人最多的一天。知道憐憫敵人是不對的,卻實在不忍心看著敵人如此艱難地死去。
王峰感覺到現在的靈魂已離開了肉身,輕飄飄地懸浮在空中看著自己駕馬沿路狂奔,視線里的東西也變得模糊而縹緲,但炮響的時候土地震動,卻是清晰而刻骨銘心的,他會本能地將頭垂下,貼著馬背,躲避流彈飛來,而小翠靠在他的身上,仍然是那麼真實,他現在不是一條命,而是二條命了。
王峰與小翠已出了戰場,馳騁在平原之上,遠遠的須彌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百米開外有一座小廟靜靜屹立著。
王峰與小翠又飢又渴,便朝小廟奔去,希望能找到一些乾糧清水,裹裹肚子。
待行至廟前,只見廟內黑壓壓一片,不知有多少人,王峰一驚,便要揚鞭離去。
廟內有一人聽見馬蹄聲,忙探出頭來查看,一看是王峰,先是一驚,隨之大喜道:「王親衛,是你呀!」
王峰與之四目相對,卻是段山,便把揚鞭的手垂了下來,把馬頭一兜,馬兒便曳然頓住。
王峰朗聲道:「段老哥,你怎麼在這裡?」段山輕輕發出了一聲喟嘆,道:「營地裡面打得熱火朝天,老哥便帶著一幫子兄弟浴血殺了出來。」
王峰朝廟內望去,只見士兵一個個頗有精神,幾乎沒有一個人受傷,心裡便有了數,段山哪裡是浴血殺了出來,分明是見形勢不妙,慌慌張張的先走一步再說。
王峰不好點破,笑了笑,道:「段老哥,你這裡可有多餘的清水糧食?我和小翠餓了一天了。」段山嘴角掛著微笑,道:「清水糧食,老哥這裡多得是,兄弟進廟來歇歇腳。」
王峰不便提及殺死袁洪之事,因段山是袁洪的手下,見段山面容親切,便放下了戒心,將白馬套在門柱上,攙著小翠進了小廟。廟內的士兵們見小翠渾身是血,披頭散髮,妖魔一樣,雖然她是個女的,但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了,只看了她一眼,便都將頭偏了過去。
王峰細細打量廟內的情況,只見山門洞開,左門掛一楹聯,橫額為「同歸大乘」。廟內兩側二龍纏柱,正中塑著一尊佛像,端坐蓮台上,頭頂天花板上彩繪天龍八部,神情各異,體態自然。
只是佛像上濺著幾滴血跡,燭台下面躺著一名老和尚,身上被戳破了一個大窟窿,顯然已死,但他死時的姿勢仍是雙手合什,面朝佛祖,無比虔誠。佛祖的法像無比慈悲的看著廟內的一切。
王峰問道:「這位老僧是怎麼死的?」段山笑道:「不殺他,哪裡來的清水乾糧?」王峰深知這些阿兵哥生性素來殘忍,在戰爭年代,更甚如廝。
王峰也不便辯駁,把小翠靠在牆角的乾草堆里,她虛弱的垂了下去,軍士們一直都沉著一張怪臉,一語未發。段山拿出一個水袋,遞給王峰,王峰接過,稱了聲謝,打開壺鈕,對著小翠的嘴餵了下去。
小翠早已熬得牙清口淡、腹虛體乏,這時喝得急了,連咳了幾聲,王峰忙替她輕捶著背,道:「慢點喝。」也飲了幾口水,甘醇爽口,精神為之一振。
段山問道:「王親衛這是往哪裡去呀?」王峰微一頷首,道:「小翠是廣寒宮的人,你知道的。軍中已容不下我,這就趕赴廣寒宮。」
段山道:「廣寒宮可是一個好地方,老哥我就慘囉,這一帶除了須彌山和幽雲城,其餘地方都是荒原,若能找到一匹好馬,才能衝出重圍,獲得新生。」
王峰聽得眉頭一皺,道:「若在往日,我這匹白馬給老哥也無所謂,但今日不同,還需它馱著小翠,請老哥多多包涵。」
段山雙眉一挑,道:「小翠這娘們兒馬上就要歸西了,白白為她浪費一匹白馬,太不值得了!」
一聽這話,小翠胸口就像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五臟六腑都在痹痛。
王峰瞪目叫道:「老哥這是說的什麼話?」段山冷笑道:「我的意思是,不如一刀解決了這個包裹,王親衛就可以放心的把馬交給我了。」軍士們聽了此話,無不變色,紛紛手按刀柄。
王峰的腦中嗡嗡直響,倏然站了起來,叫道:「你收留我們,其實目的只是為了搶馬!」段山冷哼道:「不錯,你以為是什麼?」
王峰今天才發覺世界是這樣的冷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只要對自己有利,就可以出賣任何人。
王峰大吼一聲:「卑鄙!」抬手向段山一拂,指尖拂過段山的腕部,身體忙向側一閃。
段山大喝道:「哪裡跑!」一記飛腿向王峰的臀部踢了過來,他的內外功力已臻爐火純青,自是不同凡響。王峰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吐氣開聲,向前一跳,從段山的靴尖前逸走,速度恰到好處,抄起小翠,就往廟外疾奔。
手下的軍士一齊站起,軍靴踏地而響,刀槍如海浪一般湧出廟外,把王峰及白馬團團圍住,白馬揚蹄烈嘶,無比悲戚。
王峰道:「小翠,不要怕,一切有我。」手按寶劍,往上一提,青光閃動,青鋼劍已脫鞘而出,正欲奮勇殺出重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來,四肢已經麻木,和小翠齊齊跌倒。
小翠閉著眼睛,呻吟道:「水裡有毒。」
王峰只覺得腹痛如絞,眼前一陣發黑,忙運功抵禦毒氣,但毒氣已經升至小腹,隨之肝腸寸斷,全身痛苦得縮成一團。小翠的武功低微,沒有運功抵毒,所以比王峰晚發作。
王峰狠瞪著段山,喝道:「你這個禽獸,竟然下毒!」悲憤、厭惡、痛心、驚懼一股腦岔集在心裡。
段山神色傲極,大笑道:「不錯,王峰,我不妨告訴你,讓你死得瞑目!你中的是『斷腸花』,越是抵抗,毒性發作得越快,不消片刻,你將七竅流血而亡。」
王峰這時的毒氣已升至胸口,毒氣攻心,心如刀絞,不由得大叫一聲,一口黑血狂噴而出。
看著王峰大字一般躺在地上,段山不由哈哈大笑,露出滿口的黑牙,猩紅的舌頭一抖一抖的,分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