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我也牛過!
2024-10-09 00:45:06
作者: 歷史君 醉罷君山 唐俑
01
1140年,南宋紹興十年,也是西夏大慶二年、金天眷三年、西遼康國七年。
這一年,值得紀念的有兩位歷史人物,一位是著名愛國詞人辛棄疾,他生於這一年的五月二十八;另一位是「南宋四名臣」之一、因主戰被貶的李剛,他病死於這一年的二月十四。
這一年,也是金國權臣完顏宗弼對南宋賊心不死的一年。
完顏宗弼,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兀朮,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第四子。
這一年,他奉金熙宗之命,以謀反罪殺掉大將撻懶後,被拜為都元帥,封越國王。
掌握軍政大權後,金兀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金熙宗批准他繼續攻宋。他迫不及待地撕毀與南宋的和平協議,興兵四路殺向南宋,氣勢洶洶,完全是想一口吞掉南宋的節奏。
最近的一次戰鬥,金兀朮不但被岳飛揍得很難看(岳飛北伐金國扶持的偽齊),把吃進去的豫西、陝南等大片土地吐了出去,還被迫廢掉了偽齊政權,與南宋達成了暫時停戰的和平協議。
咱大金國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這面子不找回來,今後怎麼有臉在江湖上混!金兀朮想。
金熙宗說,既然你這麼積極,那就給你定個小目標:先復取河南、陝西兩地。
1140年五月,宋金之間的戰火被金兀朮重新點燃。
四路金軍同時行動,一路由聶兒孛堇率領,出兵山東;一路由右副元帥撒離喝率領,直撲陝西;一路由冀州知州李成率領,直撲河南。
金兀朮親率精兵10萬,目標直指汴京。
南宋這邊,留守汴京的是孟庾,金國大軍一來,孟庾根本不敢打,率官屬迎降。接下來,河南諸城望風降金,陝西州縣也分分鐘歸金。金兀朮的第一個小目標算是順利完成。
但吃下去容易,消化難。首先遇到消化難問題的是攻入陝西的撒離喝。
撒離喝這一路遭到宋將楊政和吳璘協力抵禦,在今陝西鳳翔石壁寨,吳璘手下的統制官姚仲把金將折合孛堇打得負傷而逃,金軍被趕到今陝西武功西北。
抵禦中路軍金兀朮的,是東京副留守、節制軍馬,名叫劉錡。
他率領的軍隊是由義軍轉為官軍的八字軍,這支軍隊多次擊敗金軍,是南宋初功勳卓著的抗金義軍,之前由名將王彥統率,王彥病死後由劉錡接管。
估計劉錡會「算命」,金軍的進攻路線,被他「算」了個絲毫不差:金兀朮南下,必首先占領東京,占領東京後必進攻順昌(今安徽阜陽)。
那就以逸待勞吧,死守順昌。只有死守順昌,才能阻止金兵繼續南下。所謂死守,就是不留後路。
劉錡派人把潁河等水道的所有船隻統統鑿穿沉入河中,這叫破釜沉舟。
不留後路並不等於沒有出路,決一死戰就是出路。
然後他把自己和部將們的家屬全部安置在寺廟中,寺廟四周堆放柴草,他對守護的衛兵說,如果城池不幸陷落,你們就點火,從本人家屬居住的地方燒起,別讓一人落入金人之手。
「於是軍士皆奮,男子備戰守,婦人礪刀劍,爭呼躍曰:『平時人欺我八字軍,今日當為國家破賊立功。』」
金軍占領東京後,果然來攻順昌,他們的人數是劉錡守軍的數倍。雙方激戰四天四夜,順昌血流成河,守軍殺敵無數,城池依然完好無損。
但這只是金軍的前鋒,領頭的是韓常和翟將。他們遇挫後,更多的金軍(3萬)從陳州撲來。
順昌再一次被敵人包圍,而形勢似乎對劉錡更加不利。因為他手上還能出戰的,充其量還有5000人(加上原來的守軍)。
所以金軍很樂觀:咱們一鼓作氣拿下順昌,然後在城裡會餐。
他們當然有理由樂觀,因為他們帶來了「殺手鐧」——精銳拐子馬,這玩意兒一出動,相當於如今的重型坦克。
劉錡給這些重型坦克準備的是豆子。
他們用竹筒裝上豆子,撒向拐子馬,相當於給馬腳穿了溜冰鞋。只是那些馬沒學會溜冰,一溜就倒,結果「斃屍倒馬,縱橫枕藉,損傷十之七八」。
形勢立馬逆轉,此時的金兀朮只能「移寨城西,掘塹自衛」,想把宋軍困死。
02
如果有上天,如果上天有靈的話,1140年時上天還是很照顧南宋的,至少很照顧劉錡。金兀朮剛轉移到西城,就下起了大雨,「平地水深尺余」,劉錡趁機派兵劫寨,殺得金軍人仰馬翻,被迫撤退。
提到韓世忠,就會讓人想起黃天盪,他和夫人梁紅玉在那裡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大戲。
在那場大戲中,即便他大意輕敵,認為金軍不習水戰,以為10萬金軍都得餵王八,使金軍最終突圍而逃,但金軍還是被韓世忠的區區8000人困了48天之久,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從此金軍不敢輕易渡江,南宋半壁江山暫時得以保全。
只不過那是10年前的事了,10萬金軍的頭頭,正是十年後再度賊心不死的金兀朮。
10年後的1140年,時為淮東宣撫處置使的韓世忠再一次讓金軍領教了他的厲害。
這一次他率軍抗擊的是金軍主力右翼。
六月,在今江蘇邳州市南20里的淮陽,金軍被宋軍統制官王勝和成閔打得跳河,「死者甚眾,奪其舟二百艘」。
八月,韓世忠把淮陽包圍了,他先是在洳口鎮擊敗金人援軍,「又遣解元擊金人於潭城,劉寶擊金人於千秋湖,皆捷。成閔從統制許世安奪淮陽門而入,大戰門內。世安中四矢,閔被三十餘傷,力戰復奪門而出」(《宋史·列傳第一百二十三·韓世忠》)。
是役,身負三十餘傷的成閔立下奇功,韓世忠軍威大振,頂住了金右翼軍的南下。
03
1140年,也是岳家軍繼續閃光的一年。
當年五月,當劉錡被金軍圍在順昌、順昌告急之時,趙構本不同意岳飛出兵,但又怕順昌丟了,便命岳飛救援。
當時岳飛正在鄂州整訓(已奉命整訓3年),接招後立即派部將張憲、姚政救援順昌。但未到順昌,就傳來劉錡在順昌大敗金軍的消息,趙構便命岳飛「兵不可輕動,宜且班師」。
詔命是趙構派司農少卿李若虛傳達的。
此時的岳飛已率主力開到今湖北安陸,岳飛對李若虛說,他不想班師,他想繼續北伐。
李若虛也是個堅定的主戰派,岳飛的心愿,正是他的心愿,恨只恨自己是個文官,不能上陣殺敵。
岳飛的決定,得到他的堅定支持,至於矯詔之罪,去他的吧,若能助岳飛恢復中原,這顆頭算什麼!
於是,岳飛置班師命令於不顧,立即揮師北上。
一個月後捷報頻傳:
部將張憲的前軍攻下蔡州;牛皋連克魯山等縣城;統領官孫顯也在蔡州和淮寧府之間打敗金兵;張憲、傅選又大敗金將韓常,收復潁昌(今河南許昌);牛皋、徐慶和張憲會師,收復陳州;中軍統制王貴接連攻下鄭州和西京洛陽……
不料,正當岳飛聯絡的北方民間抗金武裝(岳飛實施「聯結河朔」的策略已有10年)在後方配合岳家軍先後攻克曹、懷、衛、孟等州,對金兀朮盤踞的東京已從南、西南、西、西北、北、東北六面圍得水泄不通,即將來個瓮中捉鱉之時,朝廷突然命令張俊撤出亳州,移屯壽春,命令駐屯順昌的劉錡向江南調移,岳飛頓時成了孤軍。
再說沒有友軍支援,即使把東京圍了,也拿不下來。岳飛接連上奏,請求朝廷派友軍支援,但朝廷置之不理。
朝廷不管岳飛了,金兀朮卻對他很感興趣,他想一舉消滅岳家軍的指揮中樞,不然,岳家軍將繼續成為他的噩夢。
金兀朮信心滿滿,因為他得到情報,岳飛駐紮在郾城的兵馬很少。
七月初八,金兀朮率1.5萬精銳騎兵抵達郾城,接戰伊始就動用了殺手鐧拐子馬,卻被岳雲率步兵用麻扎刀、大斧招呼。岳家軍上砍敵軍,下砍馬腿,拐子馬頓時失去威力,加上背嵬軍和游奕軍騎兵往來衝殺,金軍死傷無數。
兩天後,金兵再犯郾城,被岳飛大敗於城北五里店。
金軍卻「越殺越多」,金兀朮又調來12萬人屯於臨潁,被出巡的猛將楊再興在小商橋幹掉兩千多人。其中包括100多個軍官,而楊再興僅有300騎兵。
這場被稱為「小商橋之戰」的遭遇戰異常慘烈,楊再興和300名宋軍全部壯烈犧牲,事後從他身上拔出的箭鏃就達兩升之多。
接著是潁昌之戰,以王貴、岳云為主的岳家軍面對金兀朮親自率領的10萬步兵和3萬騎兵,「無一人肯回顧」,殺得「人為血人,馬為血馬」,斬金軍5000餘,俘士卒2000餘、將官78人,繳獲馬匹3000多。
狼狽退回開封的金兀朮哀嘆:「我起兵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屨見挫衄!」
金軍大將韓常雖然沒哀嘆,但卻派密使去見岳飛:我想投降,請問可以嗎?
「今次殺金人,直搗黃龍府(今吉林農安),當與諸君痛飲!」岳飛率軍全線出擊,包圍了開封。
在開封西南的朱仙鎮,僅500岳家軍前哨(岳家軍中最厲害的背嵬軍)就敢與10萬金軍交鋒,並讓其「全軍崩潰」。
金兀朮若想活命,若想給他們大金國留下一點兒「革命火種」,唯一的選擇是放棄開封,渡河北逃。
他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已做好了北逃的準備。
中原雖好,但岳家軍不好。有岳家軍在,咱還是回到北方老家,安心牧馬放羊吧。
04
如果世上還有比敵人更可恨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中的叛徒。如果這人是漢族,那他就是漢奸。
關鍵時刻,一個漢奸(假設他是漢族)出現了——正當金兀朮準備渡河時,北宋時的一個太學生「攔」住金兀朮說:「太子毋走!京城可守也!岳少保且退矣!」
金兀朮說去你的,岳少保僅用500騎就破了老子10萬精兵,你卻說可守,你小子是不是嫌老子還沒死?!
太學生說:「不然,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以愚觀之,岳少保禍且不免,況欲成功乎?」
這人很聰明,他算是看透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金兀朮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暫時不走。
歷史記住了這個漢奸,這個漢奸卻很「遺憾」,因為他在史書上連名字都沒留下。
漢奸所謂的權臣指的就是秦檜了。作為投降派、最高領導趙構的忠實走狗,他和趙構沆瀣一氣,早就在暗中策劃令岳飛撤軍的事了。
鑑於岳飛曾有抗命先例,這兩人決定先不「打草驚蛇」,而是先撤掉岳飛的外圍。於是他們命令張俊(這傢伙一向與岳飛不睦)從亳州退還壽春,命令韓世忠待在淮東,不得再進一步,將駐屯順昌的劉錡遠調至江南太平州……
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岳飛腹背受敵、孤軍無援。接著,趙構一天之內連發12道金牌,命令岳飛班師。
正準備乘勝追擊的岳飛接到金牌,痛心疾首,仰天長嘆,他異常悲憤的聲音,與山河同悲——「十年之功,廢於一旦!所得諸郡,一朝全休!」
同年十一月,宋廷以「莫須有」罪名,將岳飛、岳雲父子絞死於杭州大理寺獄中的風波亭。
1140年,上天給了南宋一個恢復中原的機會,但上天太忙,忘了懲罰奸賊,致使奸賊大行其道,忠臣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