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掉羅馬帝國的,實際上是一個中國人?
2024-10-09 00:26:40
作者: 歷史君 醉罷君山 唐俑
01
說竇憲,要從他的曾祖父竇融說起。
竇融是東漢初大臣,雖然是東漢開國皇帝光武帝劉秀雲台二十八將之一,但他卻不是劉秀的舊將,之前是王莽的人,是王莽失敗後歸順劉秀的。
這類降將一般有個特點,那就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絕對不敢做違法亂紀的事情。因此竇融在世的時候,對子弟要求非常嚴格,經常告誡他們:咱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被人信任,所以必須夾著尾巴做人,不能有半點閃失,不然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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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融的苦心卻白費了。他們竇家人,仿佛天生就木有安分守己的基因,不鬧出點么蛾子來枉為人,先是竇憲的祖父竇穆假託太后詔犯事丟命,然後是他父親被下獄,隨後被處死。
而竇憲身上不安分的基因,似乎比他爺爺和他老爸都多。
他似乎有不安分的資本,因為他的媽媽是個公主,只不過不是皇帝的女兒,是劉秀長子劉強的女兒,漢明帝劉莊的侄女。
短時間內,他們竇家的頂樑柱幾乎損失殆盡,除了竇憲的爺爺竇穆這個「大當家的」,還有竇憲的父親竇勛及叔叔竇宣,他們都因犯了死罪而丟命,這似乎給了剩下的竇家人夾著尾巴做人的機會。然而,當竇憲的妹妹成了漢章帝的皇后,竇氏兄弟「雞犬升天」後,潛伏在竇憲體內的不安分基因,就以更加可怕的方式爆發了。
敢把皇帝的親生女兒整得沒脾氣的外戚,得有幾個膽子?不知道竇憲有幾個膽子,本人只知道他看中了沁水公主(長公主)的田園,便強行以極低的價格買了下來,沁水公主和駙馬爺居然忍氣吞聲,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不但公主和駙馬爺怕他,其他的親王公主、皇親國戚沒有不怕他的,而那時的竇憲,只不過是個虎賁中郎將,相當於中央警備團團長。
02
也許只有漢章帝不怕他。
一天,漢章帝出巡經過那片土地,隨口問了一句是誰家的田園,竇憲不敢說是長公主的,更不敢說被他買了下來,只好胡扯一通。漢章帝心想這人有點意思,居然把我當三歲小孩來忽悠!得知真相後,漢章帝怒了,小樣的,居然敢做這種事,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帝!你膽子也太大了,對尊貴的公主都敢這樣,可見你是如何對待老百姓的!你給我聽好了,國家若是想收拾你,就像捏死一隻臭蟲一樣!你給老子乖乖地物歸原主,否則有你好看!
竇憲沒想到皇帝妹夫會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菊花一緊,乖乖地把田園還給了沁水公主。
怒歸怒,氣歸氣,漢章帝並沒有治竇憲的罪,因為有皇后求情。不過,一點表示也沒有也不行,漢章帝的「表示」是不再重用這個膽大妄為的大舅哥。直到漢和帝登基,竇憲的妹妹攝政,竇憲才又大權在握。
那時候的竇憲之妹,已經「晉升」為太后,漢和帝太小,她「被迫」臨朝稱制。竇家人真正權傾朝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除竇憲以侍中身份「內主機密,外宣詔命」之外,其三個兄弟竇篤、竇景、竇瑰都掌握了要害部門,「威權一時無兩」。
竇憲自己橫行霸道不說,還培養了一個傀儡。太尉鄧彪老實好控制,竇憲便把他作為傀儡,推舉他為太傅,從此鄧彪就成了他的提線木偶,他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比如他打算做點什麼的時候,都是先讓鄧彪上奏太后,他再向太后「告白」,鄧彪明知不妥,但哪敢不從?
除了控制鄧彪,屯騎校尉桓郁也被他控制了,他推舉他為皇帝的老師,這等於把皇帝都控制在了自己手裡。朝廷上下,文武大臣,哪個敢對竇憲說半個不字?
對竇憲來說,這些都是小事,光干小事沒意思,他得干點「大事」。於是他開始殺人,先是殺了他老爸案件的審判官韓紆的兒子(那時韓紆已死),用他的頭祭奠他老爸竇勛的亡靈;接著殺皇室成員——漢章帝掛掉後,齊王的兒子劉暢前來弔喪,竇太后對他印象不錯,數次召他進宮擺龍門陣,實際上是年少新寡的她看上了這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小鮮肉。竇憲心想這可不行,他們搞到一起,今後哪有我的好日子過,我的權力,肯定要被分掉。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果斷派刺客殺了劉暢,並嫁禍於劉暢的弟弟劉剛,還派人把劉剛抓起來審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竇憲刺殺劉暢的真相,終於為竇太后所知。他殺的,可是她的小心肝啊!竇太后終於忍無可忍,把他關了禁閉。
03
從前他做了那麼多壞事,這個妹妹都睜隻眼閉隻眼,此次居然把他抓了起來,可見這個妹妹,不打算對他客氣了。
之前那麼牛的竇憲終於慫了。擅自殺人,而且殺的還是皇族,那是死罪啊,弄不好命就沒了。他可不想就這麼死了,好日子還沒過夠呢,壞事還沒做絕呢。為了保命,竇憲請求讓他去打匈奴,「以贖死罪」。
當時所要收拾的匈奴,實際上只剩了個北匈奴,因為匈奴已經分裂為南北兩部,南匈奴親漢,北匈奴反漢。
那時候,漢匈之間的衝突已經持續了三百年之久,漢朝雖然多次給予匈奴沉重打擊,尤其是漢武帝時期,衛青和霍去病差點滅了匈奴,但匈奴都得到了死灰復燃的機會,之後對漢朝的攻擾,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令漢朝無比頭疼,恨不得出來一個天神,把這匹兇殘的惡狼一口吞了。
竇憲想將功折罪,正合朝廷之意。於是,朝廷任命竇憲為車騎將軍,率軍打擊北匈奴。
公元89年六月,竇憲和副將耿秉率領漢軍銳騎8000、南匈奴3萬餘騎、羌胡8000餘騎,以及輜重車1.3萬餘輛,兵分三路開赴戰場,會師於涿邪山(今蒙古國西部、阿爾泰山東脈)。
首戰發生於稽落山(今蒙古國境內杭愛山)。竇憲並未親自出馬,「代替」他出馬的是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他們把匈奴人打得屁滾尿流,北單于見勢不妙逃了,竇憲親自領兵追擊,一直追到今蒙古國烏布蘇湖。
竇憲這次僅動用了一萬多人,取得的戰果是斬殺北匈奴一萬三千人,接受了二十萬人的投降,繳獲牲畜一百萬頭。
也許勝果太大,大得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期,竇憲和耿秉興奮得睡不著覺,興致勃勃地登上燕然山,令著名文學家班固作銘,「刻石勒功,紀漢威德」。這就是「勒石燕然」典故的由來。
范仲淹的名句「燕然未勒歸無計」就用了這個典故,意思是作為一個男子漢,我還沒建功立業呢,哪裡有臉回家?
別說沒建功立業的人沒臉回家,取得如此戰果的竇憲也「不敢回家」,因為北單于在逃,如果不徹底弄死他,這些惡狼又會死灰復燃,屆時又會成為大漢的心腹大患。
不過,竇憲開始只是想招降北匈奴,因為讓它投降一樣可以達到「滅」掉北匈奴的目的,但與漢朝和好的南匈奴堅決反對。南匈奴的態度不得不考慮,總不能為了招降這個而得罪那個,按下葫蘆浮起瓢吧?「無奈」之下,公元91年,竇憲再次出擊,在金微山(今阿爾泰山),大破北單于軍,斬閼氏、名王以下5000餘人,與北單于一起逃走的,不到十個人。
此次大戰,漢軍出塞5000多里,是幾百年來,漢軍出擊匈奴行程最遠的一次。
當然也是收效最大的一次。因為此戰過後,和漢朝幹了幾百年的匈奴人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最惹不起的,就是這些漢人,最好離他們遠點,否則再次碰到,唯一的後果恐怕就是斷子絕孫。
為了避免這個可怕的後果,北單于連祖祖輩輩生活的故地也不要了,帶著剩餘的子民,一路向西向西向西,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04
竇憲自己都沒想到,他這一戰,不但徹底解決了漢朝三百年之久的匈奴之患,改變了中國的歷史,還無意中改寫了歐洲的歷史。
北單于帶著剩餘子民究竟逃到哪裡去了呢?《後漢書》的說法是「不知所蹤」。但英國歷史學家愛德華·吉本找到了他們的下落,據他在《羅馬帝國衰亡史》一書中披露,這些逃跑的匈奴人,「採取了轉而向西方進軍的戰略,他們先是長途奔襲到歐洲的黑海和多瑙河一帶,接著又同這裡的原住民哥特人等一起,繼續向西侵襲,直到兵臨羅馬城下,最終導致了這個古老帝國在眾多『蠻族』的強大軍事壓力下一朝覆亡」。
地球上最早的「蝴蝶效應」,也許就是竇憲整出來的,這隻蝴蝶在中國北部扇動了一下翅膀,遙遠的羅馬帝國就土崩瓦解了。
竇憲也許不知道他無意中改寫了歐洲的歷史,但他知道他的功勞有多大,體內不安分的基因又開始作怪了。
居功自傲,這似乎是功臣的宿命,歷史上無數功臣都沒有擺脫這個宿命。
搞定匈奴後,竇憲自恃功高蓋世,不但自己和爪牙把攬朝政,為非作歹,徇私枉法,看不順眼就逼大臣自殺,就連他和兄弟們府上的門客和僕人,也仗勢欺人,「侵凌平民,強奪財貨,篡取罪人,搶掠婦女」,致使「京都商賈閉塞,如避寇讎」,而主管官吏誰也不敢管,「噤若寒蟬,忍氣吞聲,不敢舉奏」。尤其令人震驚的是,其黨羽鄧疊、鄧磊、郭舉、郭璜竟然企圖謀反!
那時候的漢和帝,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剛斷奶的小孩子了,他對竇憲及其黨羽,早就忍無可忍了,決定一鍋端——不但要剪除叛黨,還要搞掉他們的總後台!
但與竇憲一夥相比,漢和帝顯然勢單力薄,想來想去,唯一值得信任的,只有一個中常侍鉤盾令(皇家花園管理員)鄭眾,便把鄭眾召來商討對策。定好計策後忍而未發,因為那時候竇憲領兵駐紮在外,漢和帝擔心打草驚蛇。直到竇憲及其黨羽鄧疊班師回京,漢和帝才決定採取行動。
對於漢和帝的計策,竇憲一無所知,也就沒有防備。待他進城後,漢和帝命人關閉城門,逮捕了鄧疊、鄧磊、郭舉、郭璜等竇憲黨羽,下獄誅死。剪除其羽翼之後,漢和帝又派人收繳了竇憲的大將軍印綬,改封為冠軍侯,命令他和竇篤、竇景、竇瑰幾個兄弟,都滾回各自的封地。
滾回去沒多久,幾兄弟統統被賜死。
漢和帝還算仁慈,沒要其他從犯的命,僅僅免官還鄉了事,而且考慮到竇憲畢竟立了大功,雖然賜死了他,卻保留了他的封地和爵位。
竇憲之死,意味著東漢第一個外戚專權時代的結束。
而深得漢和帝信任的鄭眾,也不是什麼好鳥,因首功升任大長秋、封剿鄉侯之後,鄭眾也開始把持朝政,雖然他「一心王室,不事豪黨」,卻開啟了宦官專權的歷史。
竇憲的歷史貢獻,無疑是巨大的,但因他的種種劣跡,特別是「晚節不保」,而備受詬病,以至於他的歷史功績幾乎被其罪過所掩蓋,至少對他自己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
如果給他一個機會,喜歡「刻石記事」的他,也許會在他的墓碑上,刻上「不作死便不會死」這樣的墓志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