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鼻子砍腳這種殘忍的肉刑是如何廢除的？

  01

  如果你生活在漢文帝時期之前的某個時間段，那麼你要言行萬分謹慎，否則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丟鼻子丟腳。這是因為古時候實行嚴刑峻法，動不動就給人定罪用刑，而且是在現代人看來慘無人道的肉刑，比如在臉上刺字並塗黑、割鼻子、砍腳等。

  在電視劇《大秦帝國》里，秦獻公庶子、秦孝公大哥嬴虔被商鞅處以劓刑，就是將鼻子割掉。沒有鼻子的人當然很醜，嬴虔就整天戴個面具，閉門不出，心理遭受了嚴重打擊。而他之所以被處劓刑，是因為太子犯了法，由於太子身份特殊，不能受刑，就讓其師也就是嬴虔「代刑」，太子的另一個老師公孫賈則代受了黥刑。

  官員尚且如此，受肉刑懲罰的老百姓就更多了，尤其是剕刑（砍腳），不僅給受刑者帶來了終身難以平復的痛苦，也給其家庭帶來了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沉重負擔，給社會生產力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由於毫無人性，且導致受刑者尊嚴盡失、肢體殘損，肉刑歷來為人所詬病，廢除之呼聲不絕於耳，但是直到漢文帝劉恆執政期間，肉刑才被廢除，改用笞刑，也就是用打竹板代替肉刑，明朝動不動就在朝堂上脫掉大臣的褲子打屁股，就是這種改革的結果。

  02

  漢文帝廢除肉刑的意義非常重大，有學者表示，此舉是中國社會從奴隸制過渡到封建制以後，在法律制度方面進行的一次重要變革，是刑罰制度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大歷史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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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奴隸制刑罰制度核心內容的肉刑，是一種殘害人的肢體，破壞人的生理機能，使人終身殘疾的野蠻殘酷的刑罰。

  它對勞動力的人身傷害，嚴重破壞了社會生產力的健康發展，阻礙了社會經濟活動的正常進行。這已經不能適應封建個體小農階層已成長為廣泛的社會基礎、封建個體小農經濟已構成主要經濟成分的封建時代的社會要求，不能滿足統治階級日益增長的對勞動力的剝削需要。

  因此，漢文帝廢除肉刑的改革，不僅擴大了剝削對象，增加了創造物質財富的社會來源，客觀上有利於生產的發展與經濟的恢復，促進了人類社會的進步，而且也使刑罰制度由極端野蠻殘酷向相對寬鬆人道逐漸過渡，從而消除了奴隸制殘餘在法律制度方面的消極影響，推動了封建法律制度深入發展。

  值得說明的是，與肉刑一同被廢除的還有秦朝的「連坐罪」，這在中國乃至世界法制史上同樣具有里程碑意義。

  實際上，漢文帝劉恆雖然是歷史上少有的宅心仁厚的皇帝，但其認識也是有局限性的，並沒有自覺地想要廢除這種殘酷野蠻的刑罰。那麼，是什麼促使他進行了這個重要變革呢？

  03

  事情還得從當時一個著名的醫學家說起，這個醫學家名叫淳于意。

  《史記》說他曾任太倉令，雖然是個管理糧倉的小官，他卻「精醫道，辨證審脈，治病多驗」，為使自己能夠專志醫術，他辭去官職，「不營家產」，長期行醫民間，對封建王侯卻不肯趨承，趙王、膠西王、濟南王、吳王都曾召他做宮廷醫生，都被他一一謝絕。

  他因經常拒絕去朱門高第出診行醫，被權貴富豪羅織罪名。朝廷根據刑律，判定淳于意應處以肉刑，當時的肉刑有臉上刺字、割去鼻子、砍去左足或右足等。

  按西漢初年的律令，凡做過官的人受肉刑必須到京城長安執行。因此，淳于意被用傳車（驛站的專用車輛）押送到長安受刑。

  就因為不給有錢有勢的人看病，就被羅織罪名而要遭受肉刑，還有沒有天理？沒有！不僅現在的我們這麼認為，當時他的女兒也是這麼認為。

  這個名叫淳于緹縈的小姑娘是淳于意最小的女兒。淳于意沒有兒子，只有五個女兒。他被押送長安的時候，五個女兒都跟在車後邊走邊哭。

  淳于意怒罵道（也不知是在罵朝廷還是在罵自己）：「家裡沒有男娃娃，關鍵時刻就沒有可用的人！」

  這話實際上挺讓人費解的，有了男娃娃又能怎麼樣呢？難道就可以免受肉刑？或者把來押送他的人殺了？不過他的小女兒淳于緹縈肯定是明白了，不然就不會毅然跟隨父親來到長安。

  04

  來到長安後，這個弱女子的確做了一件一般的男娃娃也做不到或者說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給朝廷上書：「我父親是朝廷的官吏，是個好官、清官，齊國人民都稱讚他廉潔奉公，可是他現在卻被判刑了。這使我很痛心，我痛心的是人死不能復生，受刑致殘不能復原，即使想改過自新也沒有機會了。我情願在官府做奴婢替父贖罪，使父親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個小女子的運氣不錯，她的上書居然被漢文帝看到了。如果是別人，看到這個上書後也許會大發雷霆，然後給上書者定個「大逆不道」之類的罪名。

  可是看到的人是漢文帝劉恆，歷史上有名的有作為、心腸好的皇帝，「文景之治」的開創者，他不僅絲毫沒有怪罪這個冒著殺頭危險為父求情的孝女，還赦免了她的父親，並於第二年下詔廢除肉刑。

  漢文帝的詔書是這樣寫的：「《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無繇至，朕甚伶之！夫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大意是肉刑不好，毫無人道，得用其他刑罰來代替。

  不久，丞相張蒼等人根據這個詔書，廢除了肉刑，頒布了新刑法。

  小女子緹縈對中國法制的貢獻無疑是巨大的，不然，史學家班固不可能寫詩讚她「一百個男人也不如這一個女子」：

  三王德彌薄，唯後用肉刑。

  太倉令有罪，就逮長安城。

  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煢煢。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書詣北闕，闕下歌《雞鳴》。

  憂心摧折裂，《晨風》揚激聲。

  聖漢孝文帝，惻然感至誠。

  百男何憒憒，不如一緹縈。

  05

  當然，雖說漢文帝廢除了肉刑，但這並未使肉刑徹底消失。

  比如《史記》的作者司馬遷，是漢武帝時期的人，但這個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也曾受過宮刑。司馬遷之所以受此酷刑，僅僅是因為公元前99年（天漢二年）李陵抗擊匈奴時兵敗投降，朝廷震驚，司馬遷認為李陵投降是出於一時無奈，必將尋機報答漢朝。正好漢武帝問他對此事的看法，他就把自己這個想法說了，漢武帝大怒，以為他在替李陵「遊說」並藉以打擊貳師將軍李廣利，司馬遷就這樣獲了罪，被逮入獄，受了宮刑。

  不止在漢朝肉刑沒有消失，甚至在宋代還有這樣的刑罰。讀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及時雨宋江也受過這樣的肉刑，「刺配江州」，就是在臉上刺字，然後發配江州，宋江的臉上刺的是「迭配江州」四個字。

  但不管怎樣，漢文帝此次廢除肉刑，確實拯救了不少人，至少不會再出現大範圍的肉刑受害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