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2024-10-08 22:22:37 作者: (日)小山勝清

  十一

  那天夜裡,武藏端坐在匿居的後進房中,沉沉地陷入冥想。

  寺尾新太郎來傳達佐渡像戰書般的一番話,是在午前。武藏對新太郎激昂的陳詞,只是靜靜地聽著,不贊一詞。

  新太郎就此回去了。但到黃昏時,又催馬前來,而且說:「先生!相爺不召別人,單要鴨甚內一黨護送公主前往中津,已決定派原田大學前去與甚內接洽。」

  「知道了。」

  本書首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武藏只是回答了一聲,便不發一語。

  但待新太郎不得要領地正想回去時,武藏這才開口說:「新太郎,你給我轉語相爺,說是上午的答覆……」

  武藏一頓,接著說:「記著,你說是——武藏謹遵台諭,自當善為照護公主。至所賜之件,乃武藏所深愛,先此道謝。記得嗎?」

  「是,知道了。」

  「新太郎,你竟忘了相爺的真意,真正的佐渡老爺!」

  「呀,先生!」

  新太郎的眼前一亮。

  「好,去吧!」

  「告辭了。」

  新太郎便匆匆而去。

  入夜後,武藏才澄心淨慮,沉入深思之中。佐渡、悠姬、甚內、鈴姑、孫六,一個接著一個,登上武藏胸中的舞台。武藏正在慎重地考慮著作戰計劃。漸漸地,他的雙頰上滿溢出會心的笑容。

  「森都!」

  他朝隔室里正在談話的森都叫道。

  「武藏先生,什麼事?」

  「不,不必過來,請你就在那裡奏一曲,要勇武的曲子。今天不是占卜哪。」

  「是。」

  森都知道武藏心裡高興,便取下琵琶,彈了一曲《一底谷的包圍戰》。

  武藏聽著豪放的旋律,更堅定了必勝的信心。

  「與公主一同上京!帶著三十郎,但走哪一條路好呢……」

  正想到這裡,阿通的臉突然浮上他的眼前,而且是最後背棄武藏時的容色。

  「也許悠姬也會……」

  武藏不禁聯想起來。

  「悠小姐接受了殿下所贈的念珠,她不見得知道佐渡的真意,不知道會不會失望之餘已決心為尼?待到最後,是不是也同阿通一樣峻拒自己?」

  連做夢也不曾想起過的疑惑,忽如一朵黑雲,遮蔽在他的眼前。

  十二

  武藏推想佐渡的本意是這樣的:他對武藏那挑戰一般嚴厲的話——話中含著要武藏憑手腕劫取悠姬的謎底。所以要甚內一黨去負護衛之責——乃示意既非細川家臣,盡可格殺勿論。不錯,不愧佐渡,確是神出鬼沒,極盡窮通之妙的好戰略。尤其是把護衛之責交給甚內一黨,是細川家逃避責任的良策。

  緣此,武藏欣然接受了佐渡的挑戰,勇氣百倍,籌劃一下必勝的戰術。但現在,突如其來這疑惑的黑影,不覺為之氣沮。

  人們常駕著雙馬馳騁於人生旅途上。清醒不迷時,端賴兩馬能比肩齊足而驅。但一旦到了歧路,兩馬如或背道而馳,左乎?右乎?御者困惑,見者驚心,而未知孰可。

  像武藏這樣的人物,竟也難免墜此疑慮。

  「佛奴!」武藏不覺衝出這冒瀆的一語。不知緣何,當他的熱情到達最高潮時,到頭來便是與佛對壘。

  不,不僅熱情的場合如此,當他臨到重要的決鬥開頭,生命的活躍到了最高峰時,神佛便也探頭出來。武藏對此極為反感。武藏並非無神論者,在他終身奉行的生活信條的獨行道上,對神佛抱著敬而遠之、絕不依賴的態度。武藏知道,神佛掌握著影響人類的偉大力量。但他那永遠的探求心與自主的精神,使他不僅不依賴神佛,毋寧以之為敵,形成一股激昂的鬥志。

  「悠姬會不會也像阿通,到頭來跪倒在三寶腳下?」

  武藏自言自語,心中為之黯然。

  事實上,悠姬經不住義理人情的糾纏,險些屈服於權力和因習之前了。

  「武藏先生,我們共同闊步!」

  雖曾這樣向武藏立誓……

  「縱有伯父伯母的命令,也絕不違反初志!」

  雖曾下了這樣堅決的心意……

  但人心的堅強是有限度的。一旦鬥志受挫,悠姬便不禁想道:「到現在如再拖累武藏先生,會不會陷武藏先生於叛逆、阻滯他的前程呢?」

  昨天還認為對權力和因習宣戰,向艱險的人生邁進,在武藏,在自己,都是值得歌頌的光榮之路。

  而今,心灰意冷的世界,竟在寂照中展開了。

  ——只要自己削髮出家,便能萬事平穩……

  「唷唷,菩薩!」

  佛像在悠姬的眼中突現莊嚴。心中從來不曾有過的如來法相,低垂著慈愛的慧眼,向她伸出慈悲的手。

  十三

  但悠姬是爭強要勝、長於理性的女子,怎肯輕易地犧牲自己?她對未來的夢想是,過藝術家的生活。繪畫或文學雖未決定,但不受任何拘束,以自己的精神去追求美與真,這才是她的理想前程。

  悠姬對所師事的光悅和等伯,寄以無限的尊崇。她陶醉於《源氏物語》華麗的文藻;但自己所追求著的美與真,又自不同。那是尚未見於今日的——躲在明日的世界中的什麼東西。

  所以她的生活雖潔白而崇高,但要她去做尼姑,無條件地侍奉三寶,壓根兒就不合於她的本性。悠姬雖幾次受挫,幾次想求助於佛陀,但終於戰慄地掙扎著站起來。

  「武藏先生!」

  她在心中嘶號著。

  武藏的英姿再度浮上眼底。她想起武藏的話,再度反覆詠誦武藏前天送來的書札。於是與武藏兩人昂然直往求真的大道,燦爛地展現在眼前。

  第二天早晨,悠姬好不容易堅定了信念。

  「再去求見爺爺,斷然予以拒絕,把念珠還了他吧……只要自己不畏縮退後,武藏先生必能顛覆甚內的陰謀,不僅自己,伯父的立場也一定能打開的。」

  她這樣下了決心。

  這時,侍女進來說:「小姐,相爺召喚。」

  「就來了。」

  她換了衣服,進了佐渡的房間。

  佐渡微笑著說:「阿悠,身體好些了嗎?昨天連飯都……」

  「不,早飯已用過了。」

  「那才好。你答應了我們的話,殿下也很高興,頒下了很多恩賜。動身的日子,已決定在三天後,這次分別,一時間難能見面,今夜擬設宴替你餞行。」

  「伯父!」悠姬凜然叫道,「我拒絕前去!」

  「什麼,拒絕?阿悠,事到如今,怎麼好再任性呢?這是殿下的吩咐呀!既食細川家之祿,任何人也不能違背殿下的命令哪!」

  「我拒絕前去,請把這個退還給殿下。」

  悠姬留下念珠,就此一聲不響地退回自己房中。她雖鐵青著臉,但並不流淚。她一直到了衣櫃前,從抽屜中取出短劍,端坐上首,拔出劍身,靜靜地凝視著霜鋒。

  十四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公主!三十郎參見。」

  悠姬愕然,把短劍納入劍鞘。

  「噢,三十郎,進來吧。」

  好久不來的少年畫家矢野三十郎,推門進來了。

  「三十郎,近來怎麼沒來?」

  「是。敵人發現先生的住處,為避危險,我也離開城裡的旅店,與先生搬住一處了。而且我那劍術的師傅也加入了甚內一黨,就住在這附近,所以不敢輕易出來。」

  「那武藏先生呢?」

  「有信在這裡。」

  悠姬從三十郎手中接來武藏的信,急急撕開信封。

  爾後詳情,已從三十郎得悉備細。聞君侯已有明令,未知公主決心為所動搖否?至切想念。前函曾以窮遠變化之理奉陳,今時機將熟,動在眉睫,萬事請依相爺指示,以靜待武藏之出現,雖至最後一瞬,祈毋輕言絕望。

  悠姬看了信,吁了一口氣說:「三十郎,請你轉達武藏先生,悠姬此心絕不動搖,君侯所賜念珠,業已璧還。但上諭三日後動身,送我前往中津月光寺。以上各節,務請轉達!」

  「是,謹遵台命。先生所擔心的,是這次的事周折太多,不能一一向公主明言,但因此惹公主疑念,以至躊躇難決。公主!千萬請你相信先生到底!」

  「三十郎,謝謝你!迫不得已時,我還有此呢!」

  悠姬說著,望著身邊的短劍。

  「公主,切莫……」

  「只是表示我的決心罷了。」

  她的眼中閃著光彩。

  「是,我想先生也可放心了。」

  三十郎的眼中也閃過一陣光芒。

  而佐渡卻不顧悠姬決絕的表示,這天早上還是若無其事地吩咐夫人準備晚上的宴會,就此上殿去了。

  黃昏,佐渡回府之後,寺尾等五人和平時與悠姬親近的女子們,共有十二三人齊集在大廳中。悠姬絕口不提早上的事,由佐渡夫人幫著盛裝起來,神采奕奕地進了大廳。

  佐渡痴痴地望著悠姬。夫人含著眼淚,她當然是不會知道丈夫的真意的。

  而出乎意料地,三十郎和森都也由侍女帶領著進來了。悠姬為之一愣。

  「阿悠,那次在不老庵里聽過的琵琶,這位法師,我看你中意,便也請來了。」

  佐渡莞爾說。森都的琵琶使那天的夜宴添上一陣的熱鬧,是當然的了。

  十五

  悠姬愈美,愈使人感到辜負青春削髮為尼的殘酷。連那已知道佐渡的心意,而且堅信武藏和自己五人必能奪回悠姬的「五人團」也不禁悄然沉默,不敢開口。這其中,唯有森都時而說些笑話,或者彈些小曲,支撐著熱鬧的場面。

  叫森都和三十郎來,是佐渡的意思。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閒閒地吩咐新太郎說:「那天在不老庵舉行茶會時,不是有一個彈琵琶的法師嗎?聽說與三十郎認識。阿悠對那琵琶好像很是中意,假如仍在小倉,與三十郎一起邀來。你去找找看吧。」

  新太郎當然知道森都與武藏住在一起,便一口承諾下來,到了烏旗。

  三十郎那時也已回來了。

  武藏聽了三十郎的報告和悠姬轉達的話,心中的疑雲一掃而消。

  「哦,這次我戰勝佛陀了!」

  他回頭望著森都笑道。

  「哈哈哈,你看!」

  森都也笑著說:「先生因阿通那回事得了教訓,這次卻看錯苗頭了。」

  「倒不!」

  武藏搖頭說:「倒不是看錯苗頭。家庭的壓力、義理人情的糾纏,是比什麼都有力量的。死或屈服,除此無路可通。站在那屈服背後的,就是佛陀。公主一定也曾被迫掙扎到了危險的邊緣,但結果她勝利了。森都!那是賴我的一臂之助呀!我的疑惑,才使公主得以擺脫灼膚之痛的呀!」

  「不錯!」

  森都深深地點頭首肯。

  就在這時,新太郎替佐渡來邀請他們了。

  「先生,您看怎樣呢?」

  森都向武藏問道。

  「好,去吧!離動身還有三天,還得通知公主一聲——就是那件事?」

  「啊啊,不錯!」

  森都拍著大腿說。於是,森都與三十郎便聯袂去叩訪佐渡的府邸了。

  森都支撐了宴會的場面,大家也直覺到公主出門,非得熱鬧一下不可,先是新太郎吹笛,接著是佐渡夫人演奏小鼓,佐渡吟誦謠曲,最後由悠姬舞蹈。

  森都接著站了起來。

  「琵琶雜奏八人技!」

  說過之後便離開大廳。不一會兒,從大門那邊傳過來琵琶的聲音。大門口的餘韻猶在振盪,琴聲突轉向後花園而起,再轉而至廚房。琵琶的聲音四面八方移動,而且此起彼伏,其間時速可謂間不容髮,無論怎樣的快腿,也非一人繞宅飛跑所能彈奏的。

  「唉,真是絕妙神技!」

  大家正在感嘆,琴聲戛然而停,森都悄然回到大廳。

  「各位,我到底坐在哪裡彈的?能揭穿這一謎底,才是這一技藝的精髓哪!」

  「不,搞不清楚。」

  人人都搖頭讚嘆。

  森都掉向悠姬說:「公主,我把這一秘訣傳授給你,權充森都餞行禮品吧。那麼,請借一步說話。」

  說著,邀她到了走廊上。

  「公主請你切切記住……」

  接著是一陣低低的細語。

  十六

  長岡家像是備辦嫁妝一般,雖說此去是遁世出家,行將置身於喜怒哀樂以外的世界,但還是衣服用具,莫不齊備。

  阿悠也不再違拗,只是一句話不說,把自己閉在房中。對武藏的信賴已是無懈可擊,心中漸漸堅強地武裝起來了。

  ——不知武藏何時出現?

  餞別宴那夜,森都在走廊中對悠姬說:「公主,剛才的琵琶聲音,你要牢牢記住!那聲音便是指引你的。聲音共有七虛一實,要朝實的方向前往。辨別的方法是……」

  森都於是把那方法傳授給了悠姬。

  從這一事,悠姬推斷武藏將與森都同時出現,把自己從相府中搭救出去。所以到了深夜,便偷偷地檢點起來,傾耳等著森都的琵琶聲。

  但什麼也沒有,第二天終於是動身去中津的前夕了。

  今夜必來!入夜她便把手頭的東西收拾起來,悄悄地等待著。

  「相爺召喚,在客廳里。」

  她聽了侍女的傳達,走進客廳一看,那裡坐著令人叫絕的幾個怪物:一個獨臂、一個獨眼的男人和一個中年的女人,端坐在佐渡之前。

  「阿悠,明天護衛你前去的人,先介紹給你認識。鴨甚內、岸孫六兩人和名叫鈴姑的女子。」

  佐渡這樣一說,三人便一齊向悠姬俯伏下去。

  「參見公主!」

  「……」

  悠姬一聲不響,低頭瞪著三人。雖是初見,名字卻早有所聞——是武藏之敵!陰謀的首腦!

  佐渡為什麼竟用這三人呢?難道說,以佐渡那麼練達的人物,而竟為三人的陰謀所乘?悠姬的眼中,滿漾著疑惑。

  「阿悠,此外尚有功夫了得的浪士數十名,送你直達中津。」

  「伯父!」

  悠姬冷冷地望著佐渡說:「為什麼用得著這麼多人?悠兒心中疑慮。」

  「阿悠,世上盡多不逞之徒,這次也有暴徒準備半路上攔劫,不得不妥為戒備哪。」

  悠姬愕然,心想:「武藏的計劃,難道早被識破?」

  佐渡接著說道:「所以阿悠,你也得先下決心,不論路上發生任何變故,不要慌張,早做打點,以備萬一。」

  十七

  佐渡謎一樣的話是促使悠姬早下決心的。之後,他再把目光移向甚內一夥說:「怎樣?甚內!你們自信能保得住平安到達嗎?」

  甚內挺著胸脯說:「萬無一失,縱有鬼神出現,也絕不有負重託。小人所邀的四十人,儘是鐵錚錚的第一流劍客,而且拼著性命為相爺賣力。」

  說過之後,他望了望悠姬。

  「哦,那麼一切拜託,這裡動身的時間是明日酉初。」

  「是,在中津口專候。」

  「那麼,辛苦你們了。」

  佐渡凝視著悠姬,聽著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悠姬臉色蒼白,端坐不動。

  「阿悠!」

  佐渡突然柔聲叫道。自不老庵以來,只聽到事務的冷冰冰的言語,此時悠姬不禁訝異地抬起頭來。

  「伯父!」

  悠姬突然湧上溫暖的情意。

  「阿悠,緣分太短了。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哪……」

  「伯父!」

  「原是想讓你儘量伸展才能,成為日本第一的女性,嫁一個金龜婿的,而竟……」

  「我也無限悲痛,與伯父分別……」

  「哦,今後怕很難見面,不要忘了伯父!希望你仍能做日本第一的女性。」

  「是。伯父!」

  「今後,你走的路是艱險的,但不要氣餒!」

  「……」

  「念珠已送還君侯,卻又賜下不少金子。好好地帶在身邊!」

  佐渡從懷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紙包,放在悠姬面前。

  「伯父,我知道了。伯父,請你寬恕……我,我竟懷恨伯父哪。」

  悠姬不覺用雙手掩住臉龐。

  「不,該恨的,還是恨吧。為求本藩的安全,屈服於德川的權勢,逼得佐渡不得不犧牲了你。可憐的弱者!可恨的無情漢!」

  佐渡也噙著眼淚說。

  這時,甚內、孫六、鈴姑三人,正並著肩意氣揚揚地走在幽暗的街道上。

  「可是鈴小姐,你以為悠姬怎樣?」

  甚內打破沉寂說。

  「不愧是王侯的公主,品格高貴,而且生性剛強。難怪武藏中意。武藏這樣的人,無論生得多麼漂亮,像通小姐那麼動輒哭哭啼啼的女子,一定不會喜歡。」

  「你倒很中意似的。」

  「當然哪,但把她一刀兩斷,不知武藏做何感想呢?嘻,嘻,嘻……」

  鈴姑朗笑著說。

  十八

  甚內慌忙說:「鈴小姐,你難道要把悠姬……」

  「不可以嗎?甚內哥!殺了她,就等於去了武藏雙手,廢了他雙眼,不,也許更為痛心哪!」

  「使,使不得!咱們只認定武藏一人,萬一咱們對悠姬下手,等於以細川家為敵。將軍家、板倉老爺也絕不以為然的。哪,岸先生。」

  「哦,現在將軍與各國王侯之間的關係,是七分怨毒,三分討好。就像悠姬這回事,乘機壓榨,借上意討好家老。做得過火,咱們便全盤輸了。」

  孫六搭腔說。但鈴姑冷笑了一聲。

  「可是甚內哥,你們真以為能擊敗武藏嗎?」

  「哦,當然哪,總得有九分把握。」

  「哼,不見得吧!固然都是有名氣的劍客,但比起武藏,怕還沒有一半力量。不三不四的人,無論人數怎麼多,還是不三不四的哪。」

  「哪——里,萬一扳不倒武藏,只要把悠姬護送到了中津,便算是咱們的勝利了。從此,武藏便是細川家的對頭,成了全國的緝捕人犯。」

  「假如悠姬被武藏劫奪了呢?」

  「哼,鈴小姐,一切盡在甚內的盤算之內哪。萬一如此,咱們雖說不得響話,但武藏從此成了細川的怨敵,等於是反抗將軍家的叛徒了。再則,以一介浪人而收養嬌生慣養的王侯家公主,武藏吃的苦頭有的是,哪裡還容得他做劍術的進修?哪,鈴小姐!千萬不可傷害悠姬!」

  甚內滔滔地騁其舌辯。

  鈴姑顯得很失望,嘆息著說:「唉唉唉,男人竟是那麼沒勁,會想得那麼不著邊際。倒不如與甚內哥分道揚鑣,各做各的來得痛快。把傾心武藏的娘們,統統給宰了。」

  「鈴小姐,不要嚇唬人,說什麼分道揚鑣各奔西東。那,那怎麼成!」

  甚內這下可著了慌,哀哀地說。

  「嘻嘻……」

  鈴姑淺笑著說:「放心!武藏活著一天,咱們是永不分手的哪。」

  不久,三人跨進了中津口附近大隆寺的山門。大殿上的長夜燭仍高高地亮著。自視不凡的一群浪人,團團地坐成一個圈子,氣焰萬丈地正在高談闊論著。

  三人靜靜地進去,話聲戛然而停。

  「各位!」

  甚內高喊了一聲,向在座的環視了一周。他那神氣,儼然是領袖的身份。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