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18世紀的英國詩歌
2024-10-08 20:55:27
作者： 約翰·梅西
詩意的表達既包括聲音，也包括含義；德萊頓說，音樂是無言的詩歌；蒲柏的優點之一，便是他作品中的旋律。
——詹森
一個多世紀以來，英國一直有一個金嗓子詩人合唱隊，他們的旋律讓我們對一個世紀以前的銀嗓子詩人失去了興趣。即便他們唱出來的詩歌是最偉大的大師亞歷山大·蒲柏寫的詩歌，在我們聽來也沒有詹森博士的作品那麼悅耳。雖然蒲柏的雙行詩充滿智慧，也很優雅，但如果我們一長串讀下來，就會感到有些單調。在這些短短的段落中，他展現出完美的措辭，但他的思想受到了形式的限制，顯得很狹隘。除了莎士比亞，他寫的詩比英國任何其他詩人都多。我們也提過他翻譯了荷馬的作品，這說明他是一個勤奮和聰明的人，當然也給他帶來了財富，但這並不能證明他的天賦。他寫得最好的喜劇是《奪發記》《愚人志》，當然還有他那本吸引人的《致阿巴斯諾特醫生書》。他的哲學和美學著作是那個時代的平庸之作，但措辭令人耳目一新：
真正的機智是天生的優點；
我們腦子裡想的東西，從來都沒能很好地表達。
如果說僅僅靠清晰的表達便能寫就一首詩歌，那麼蒲柏也可以稱為最偉大的詩人。他的模仿者不計其數，但沒有一個成功過，大多數人都已經被遺忘了。在那些沒有被遺忘的聰明的詩人中，有兩位僅次於蒲柏的詩人：馬修·普賴爾和約翰·蓋伊。普賴爾曾經是自由詩大師，創作了很多優雅、輕鬆、詼諧的諷刺詩，他寫的情詩雖然缺少激情，但很有魅力。《致一個優秀的孩子》這部作品非常完美。人們懷念蓋伊，不僅因為他的《瑣事》和其他零星作品，還有他對城鎮的觀察，更多人是因為他的《乞丐歌劇》而記住他的。這是一部有趣的敘事歌劇。兩個世紀後，這部歌劇重新在我們的舞台上獲得成功。他和同時期的一流詩人都有這一特點，尤其是普賴爾和波普，他們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學會了詩歌的藝術，即便在不經意間也能用巧妙的措辭來寫作。然而，17世紀和19世紀時迷人的抒情詩並不在他們的天賦范圍內。
在威廉·柯林斯為數不多的詩句中，最妙的是一首抒情詩，這使他看上去更像濟慈那一派的詩人，而非蒲柏。柯林斯的知名度很低，儘管人們提到托馬斯·格雷的時候總會提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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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要提到格雷的《墓畔哀歌》，那些熟悉的詩節就會在我們的記憶中穿行。詩節並不完美，詩句也有瑕疵，但詩歌的整體結構非常好。格雷只寫了一些詩，用來取悅自己和他的朋友，正如狄更斯對他的評價那樣：「沒幾個詩人像他一樣，僅僅靠著幾篇不朽的作品就加入詩人的行列。」
格雷是一位學者和歷史學教授，精通藝術、建築和音樂。在他那個時代，欣賞自然風光的人非常少，他是其中之一。他還寄情於浪漫主義復興，對古老的英國民謠以及愛爾蘭和威爾斯的古代凱爾特文學產生了興趣。在《游吟詩人》中，浪漫與經典結合在一起，威爾斯的傳統依託品達體頌歌的形式呈現了出來。他回望德萊頓和彌爾頓，期待著華茲華斯和柯勒律治時期的浪漫主義，我們馬上就會講到這一時期。馬修·阿諾德認為，那個時代平淡無奇的精神壓制了格雷，所以他並沒有很好地「表達自己」。但他可能說了所有想要表達的內容，以及那個時代過分強調的詩意。
對自然的愛體現在詹姆斯·湯姆森的《四季》以及威廉·考珀的詩歌中。威廉·考珀的詩歌溫柔而憂鬱，他的作品《任務》表現出來的簡潔和自由，對那個時代的人來說很新鮮。從他的民謠《約翰·吉爾平》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他的幽默。他的幽默在他的信件中更為突出，至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英文書信作者，因為他懂得如何使生活中的瑣事變得有趣。
英國詩歌中的一股新生力量開始於喬治·克雷布。在他的敘事詩《鄉村》與詩集《村莊》中，他向英國詩歌引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現實主義。他沒有篡改田園詩，而是描繪了真實的場景和活生生的人，從而為文學注入了新鮮血液。他和羅伯特·彭斯一樣誠實。他的缺點在於他的作品缺乏韻律，而且他的措辭有時很生硬。他精力充沛、真誠，經常在作品中迸發出巨大的力量。
18世紀後期，有兩位抒情詩人很受關註：威廉·布萊克和羅伯特·彭斯。他們在精神上沒有那麼大的分歧（儘管彭斯可能從未聽說過布萊克），對人和動物的愛使他們緊緊聯繫在一起。布萊克既是一位畫家，也是一位雕刻家，還是一位詩人，每個職業之間相互影響。他在銅版上刻他的作品的文字和插圖設計，然後通過手工印刷的方式印製出來。他在詩詞和繪畫方面的聲望不斷提高，他是年輕詩人中優秀的一位。我們讀一讀他最著名的一首抒情詩，就會明白其中的原因。
老 虎
老虎，老虎，金色輝煌，
在夜晚的森林裡閃閃發亮，
是怎樣偉大的一雙手或者一雙眼，
塑造了你這可怕而勻稱的體形？
在多麼遙遠的海洋或天空中
練就了你的火眼金睛？
是什麼樣的雙翼帶著你飛翔？
又是什麼樣的雙手緊緊攥著火焰？
是什麼樣的肩膀，以及什麼樣的技巧，
造就了你的心臟？
當你的心臟開始跳動，
又是什麼樣的肢體將你操控？
是什麼樣的鐵錘，什麼樣的鏈條，
什麼樣的鐵爐鍛造了你的頭顱？
是什麼樣的鐵砧，什麼樣的一雙手，
敢於鍛造如此可怕的東西？
當星宿零落的時候，
眼淚在夜空中灑落，
造物主看著自己的作品是否面帶微笑？
他創造羔羊，也創造了你。
老虎，老虎，金色輝煌，
在夜晚的森林裡閃閃發亮，
是怎樣偉大的一雙手或者一雙眼，
塑造了你這可怕而勻稱的體形？
布萊克的《天真的預言》和《天真與經驗之歌》包含許多具有神秘意象的詩歌和簡單和諧的抒情詩。但他的神秘表現得很模糊，就如那些17世紀的宗教詩人，他與這些詩人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繫，因此錯過了成名的機會，只有詩人和其他文人才知道他有多偉大。
羅伯特·彭斯具有雙重天賦，既能令文學家著迷，又能觸及凡夫俗子的心靈。
在他去世之前，他是公認的蘇格蘭桂冠詩人，直到今天，他依然牢牢占據這一寶座。他是英國文學中最偉大的抒情詩人之一，成千上萬的人知道他、歌頌他，儘管他的作品並不屬於蘇格蘭分支。蘇格蘭蓋爾語（它不是一種方言，正如愛爾蘭人講的話不是一種方言一樣）對我們來說很好理解，對世界上任何說英語的人來說，只要稍做解釋就足以理解。彭斯是一個帝國和兩三個共和國的共同財產。他的《約翰·安特生，我的愛人》《友誼地久天長》及其他數百首詩歌在他的渲染和打磨下形成了最終的藝術形式，契合當地的詩歌風格。當地的詩歌風格是蘇格蘭的傳統風格，大家都不知道這一風格是何時形成的。他的原創詩歌《寫給小鼠》《致山中雛菊》《佃農的星期六晚》《快活的乞丐》，無論是否借鑑了早期蘇格蘭民歌，在內容和技巧上都是上乘的。他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試圖像18世紀的英國當代人一樣寫作——他變得拘謹、嚴肅，缺乏文學趣味，還因為他是蘇格蘭人。
幸運的是，當那個時期的英文詩歌退出歷史舞台的時候，北不列顛傳來強烈、悲壯的歡聲笑語。詩歌真的退出歷史舞台了嗎？恰恰相反，詩歌進入了新高潮。
[1]魯多維科：是阿里奧斯托的名字。——譯者注
[2]禮袍：此處指表示職業或地位的長袍（如法官、律師、教師、大學校董所穿的）。——譯者注
[3]16世紀中期法國的一個文學團體，由七位人文主義詩人組成。——編者注
[4]指一種矯揉造作、過分文雅的文體。——編者注
[5]又譯《盧濟塔尼亞人之歌》，「盧濟塔尼亞」是葡萄牙在傳說中的名字。——作者注
[6]《阿卡迪亞》：書名全文的意思是「彭布羅克的阿卡迪亞的伯爵夫人」。阿卡迪亞是古希臘地名，有世外桃源的意思。——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