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的東西 01
2024-10-08 19:45:27
作者: 羅蘭·拉贊比
威廉·比林斯利受一群朋友之邀開車去紐奧良看四強賽。賽事結束後,歡欣鼓舞的人群湧上法國區的街頭,比林斯利隨著喧鬧的人群走出場館,就在這時,他碰見了麥可·喬丹,後者正和兩名隊友一道默默看著眼前的景象。
喬丹當即認出了他九年級時的棒球教練。「比林斯利!」他說,「你怎麼在這兒?」他們相互寒暄,比林斯利愉快地向他致以祝賀,一行人繼續前進。後來,這位教練頗感意外,喬丹竟然可以盡情享受這一時刻,而並沒有立刻被慶祝勝利的球迷們包圍。也許當時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經歷喬丹最後默默無聞的時光,甚至連這最後一段時光,也在之後的3 月29 日晚上受到了考驗。鏡頭回到教堂山,北卡的電台播音員伍迪·達勒姆(Woody Durham)1 宣布:「焦油踵隊將要贏得全國冠軍。」話音剛落,3 萬名球迷便聚集在了富蘭克林大街。
「比賽一結束,我就尖叫著跑到了富蘭克林大街上,」當時在北卡讀大三的大衛·曼恩(David Mann)回憶道,「當然,所有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那兒聚集了幾千人,大家都被狂喜沖昏了頭。迪恩·史密斯還從來沒有得過冠軍,那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時刻。每個人都在高聲呼喊,每個人都欣喜若狂。」
1 伍迪·達勒姆,北卡羅來納大學焦油踵隊的廣播解說員,1971 年從業,直至2011年退役,被譽為「焦油踵之聲」。
「 混亂、狂喜、煙花和啤酒,」 第二天,《格林斯博羅每日新聞》(Greensboro Daily News)寫道,「全國冠軍就是這樣煉成的。」慶祝一直持續到凌晨4 點,兩天之後,2 萬名球迷歡聚在一起迎接球隊凱旋,人們又慶祝了一番。
歡慶的氣氛要過上好幾個月才會平息下來,而在這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喬丹也將看到他人生中的全新面貌一一揭露開來。「我就像是一頭車燈前的麋鹿般不知所措,」多年以後再回首,他這樣說道,「我並沒有意識到我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兒。」那個瞬間讓數百萬人欣喜若狂——其中許多人在此之前與北卡羅來納大學毫無瓜葛——也讓其中的許多人當即成為焦油踵隊的終生球迷。新科全美冠軍讓整個州的黑人和白人都同樣深感驕傲。
他們共同分享的這場勝利消除了人們對迪恩·史密斯和其球隊的疑慮,也象徵著年輕的麥可加冕成為籃球王子。「我就像是個從保護殼裡走出來的小孩,」喬丹評論道,「我的名字叫邁克。大家都叫我邁克·喬丹。那一投之後,人們開始叫我麥可·喬丹。」
在那一投之前,他本是個垃圾話大王;投進那一球之後,他愈發令人難以忍受了。由於兩個人的共同經歷,他和尤因後來成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還記得他投進那一球時的情景,」尤因在2010 年說道,語氣里滿是遺憾,「我沒有跟他聊過那一投。他嘮叨得夠多了,所以我從來不會主動提起那件事。」
當地人一直嘲諷他在北卡難有作為;忍受了短短几個月之後,回到家鄉的喬丹卻發現自己的「惡名」再次築起了一座高牆,過不了多久,這樣的名聲就會將他逼進一個孤高絕塵的世界。他本計劃去威爾明頓市的街頭球場打一打野球,就像上大學前的那些日子一樣。可當他趕到球場,卻發現已有大批群眾在那裡守候。根據目睹了那起事件的當地警官描述,那一天他連車門都出不了。他以往的生活方式很快就要一去不復返,而這就是第一個明顯的跡象。
兩周之後,威爾明頓市為麥可·喬丹舉行了一次答謝晚宴。他為幾十名球迷簽了名,其中還包括不少難抑激動的年輕籃球愛好者,他們穿著球衣就跑來赴宴了。當晚的宴席上,喬丹就坐在迪恩·史密斯的右手邊。
他的教練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和與會者輕鬆地交談;而這位平日裡熱情奔放的年輕球星卻安靜地坐著,他顯然還是個徹頭徹尾的青少年,幾乎可以說還是個孩子;面對如此密集的關注目光,他顯得坐立不安。
他的父母也在場,雖然內心的驕傲與激動如泉水般洶湧,他們還是努力恪守著禮節。「不論他們去哪裡,他們總是舉止得體。」經常遇見喬丹一家人的比利·帕克說道。奪冠的那天晚上,帕克曾和他們一同談笑風生;此時距離那場讓喬丹夫人大感失望與憤怒的堪薩斯州麥當勞全明星賽正好整整一年。「你知道有的父母總是要站在聚光燈的中央或鏡頭的前面。喬丹的父母從來不會那樣。他們總是彬彬有禮,極其端莊得體,總是讓我印象深刻。」對於喬丹夫婦兩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值得記憶的春天。德洛里斯回到家裡,發現她上班的那家銀行打出了北卡藍底色的慶祝標語。一位同事跟她打招呼說:「你好呀,『麥可·喬丹的媽媽』夫人。」她試圖告訴人們,哪怕他們的兒子只是個不會打籃球的普通北卡新生,他們也會同樣為他感到驕傲。她確實曾向一名採訪者承認,決賽最後一個回合,當焦油踵隊的球員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球傳來傳去,她的母性本能讓她緊緊地捂住了肚子。等球最終傳到了她兒子手裡,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希望他趕緊把球傳給其他人。
至於詹姆斯,他回到家時,他上班的通用電氣工廠舉辦了一次名為「麥可·喬丹,歡迎回家」的特別聚會。被那關鍵一投永遠改變的,並不只是麥可的生活,他父母二人的生活也被這潮水一掃而過。
雖然稚氣未脫的喬丹在那次晚宴上深感尷尬,但這並不妨礙他沉醉於自己的新地位。畢竟,大部分大一新生在學校經歷了一年的獨立生活,回到家卻都會發現他們的父母仍然把他們當作青少年看待。但喬丹回家的時候,他已頭一次得到了新的地位,而這就意味著他們一家人的關係將要面臨巨大的調整。他的個人地位很快就會讓他父母的地位黯然失色,從而改變其家庭生態的本質。雖然眼下還為時尚早,他的大一學年剛至尾聲,可他們都已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目前還不是職業球員,但他未來一定會是。
他們試著不再一心展望未來,尤其是喬丹夫人。如果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是:他的夢想越發因為奪冠而接近現實,她就越發變得警惕。「要謙遜,不要過度強調你自己,一定要多提一提你的隊友們。」她和迪恩·史密斯好像在念著同一套台詞。每次和記者交談時,她總會強調她為她所有的孩子感到驕傲。麥可只不過恰巧是受到了所有公眾關注的那一個,她這樣解釋道。
對喬丹而言,在1982 年的那個春天,眼下的挑戰在於尋找一個依然能夠享受往日自由生活的地方。有一次,他找機會在彭德郡與一名當地球星玩起了一對一鬥牛。他原以為這塊場地足夠偏僻了,卻還是引來了幾百名觀眾前來觀戰。根據當地民眾回憶,喬丹贏了兩局,輸了一局,奪得了勝利。
最終,他還是在教堂山找到了他的避風港。迪恩·史密斯在球隊中打造出了家庭般的氛圍,因此,每到夏天他以前的隊員們——包括沃爾特·戴維斯和菲爾·福特等NBA 球星——都會回到學校打打鬥牛賽。奪冠之後的那個夏天,老球員們都等不及想要和完成致命一投的那個傢伙較量一番。校友們紛紛被喬丹的場上魅力所折服。不同於詹姆斯·沃西,在北卡的頭幾個月里艾爾·伍德就和喬丹交過手,他覺得喬丹有點兒膽怯。
在最開始的幾次交手中,伍德朝著喬丹開了一肘,不料即將升入二年級的時候,喬丹以伍德的方式回敬了一肘,從而讓對方知道,他不會再被嚇到了。事實上,在那個夏天的末梢,喬丹常和伍德一起在野球場上研究扣籃,兩人的關係也有所改善。後來喬丹在對陣馬里蘭大學那場比賽中施展的那記單手大風車扣籃正是出自伍德的妙想。當然,隊裡也有些人——比如沃西——覺得還只是一名大一菜鳥的喬丹未免有些太過自信。但到了第二年,他們都漸漸開始明白,喬丹對自我的信念反映了他那無人理解的強烈情感。
又是格蘭維爾大廈
喬丹和巴茲·皮特森現在住在格蘭維爾大廈的一樓。為了保護住在此處的少數幾名籃球運動員和普通學生,短短的走廊兩端都被鎖了起來。住在這一層的普通學生當中就有大衛·曼恩,如今他已經升入大四,主修廣播、電視和電影。正當喬丹的地位飛升之際,身材矮小敦實、不愛出風頭的曼恩有幸近距離目睹了喬丹19 歲的生活。
「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滿身傲氣了,」曼恩回憶道,「他就是自信先生,他總是很肯定自己。」
曼恩時常能看見有女孩在上鎖的走廊門外逗留,希望有機會溜進去。
和宿舍里絕大多數「普通」學生一樣,不論看到喬丹做什麼事情,曼恩都會默默記下。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喬丹的身上幾乎看不到派對動物的影子。
「他是一個相當嚴肅的人,」曼恩回憶道,「宿舍里有不少派對達人,這中間有球員也有學生,而他從來沒有真的跟那些人混在一起過。」
例如,大家就經常看見巴茲·皮特森手裡拿著酒,在走廊里跟他的女友共舞。顯然,他還沉醉在焦油踵隊數個月前剛剛贏得全國冠軍的事實之中。
「巴茲肯定不如麥可那麼專注於籃球,」曼恩評論道,「巴茲更像一個派對達人。他對待事情不夠認真,遠不如喬丹那麼認真。說實話,他有點兒像一個傻瓜。」
那年秋天,《體育畫報》發布了一張喬丹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頭戴著耳機,舉著一把雨傘,在他的房間裡翩翩起舞。這張照片惹惱了曼恩,因為那明顯是刻意布置的。皮特森說不定會到處起舞,但麥可絕對不會,儘管他完全有理由為自己的人生慶祝一番。
「那就是他與眾不同的地方,」曼恩評論道,「他大可以變得徹底以自我為中心,迷上派對上那些好玩的事情、那些女人和其他的一切。但他給我的印象是,他太專注了,絕對不允許自己分心,即使當時的他還那麼年輕。
他知道他想要成為最好的,他也知道身邊的陷阱,所以他絕不會落入其中。
他似乎很相信自己,很確定他想要做什麼,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
曼恩注意到,雖然當時的喬丹還只是個19 歲的大二少年,他似乎僅靠自己的存在感就可以掌控一切,即使是和同一層樓里的其他籃球運動員在一起也一樣。「他不是那種愛大聲嚷嚷的人。他並不會用言辭來支配一切,但他說話的時候你一定會認真聽。他不會對其他球員頤指氣使,也不會耍大牌之類的,但我很確定其他球員都很尊重他,我想他們有點兒怕他。
但他不會到處沖他們發號施令。」
喬丹很快發現曼恩學的是媒體,打算在未來進軍好萊塢的電影產業。
「麥可覺得我瘋了,」曼恩回憶道,「從那以後,他就會跑來對我說:『你知道你該找迪恩·史密斯的老婆談一談。』迪恩·史密斯的太太是一位精神病醫生。每次看見麥可的時候,他都會對我說:『你去見迪恩·史密斯的老婆了嗎?』他覺得很好笑,像我這樣的人竟然會想去洛杉磯,還自認為有機會在電影行當里工作。」
這樣的嘲諷持續了一兩個星期,每次見面喬丹都會嘲笑曼恩的好萊塢計劃。就是在那個時候,曼恩學會了每個遭遇過喬丹的倖存者都必須學會的事情——你必須得勇敢地同他對抗。
「最後我對他說:『麥可,我想說這就是我的夢想。我一直想要在電影行業工作。難道你沒有夢想嗎?』然後他說:『有啊,我的夢想就是在NBA 打球。』從那以後,他真的再也沒有拿那件事情來取笑我了。」
喬丹很快就發現,媒體專業的曼恩在房間裡放了一台錄像機,那可是個稀罕玩意兒,因為在當時錄像技術還相對比較新潮,而且設備十分昂貴。
曼恩自己也是一個超級籃球迷,他把北卡的比賽都錄了下來。喬丹開始造訪曼恩的房間,觀看自己打球的錄像。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兒了,那時候遙控器都是有線的,」曼恩回憶道,「你得翹起那個十二英尺長的有線遙控器。他會坐在那兒,看自己打球的錄像,然後倒帶再看一次。我想他從中學到了很多。我不知道那些教練會做多少這樣的錄像帶工作,但他的確用我的錄像機做了很多。」
這位將在未來做許多事情來定義錄像時代的球員,此時第一次得到了研習自己的機會。
曼恩和喬丹最初一起觀看的比賽之一就是對陣喬治城大學的冠軍賽。
播報比賽時,解說員比利·帕克稱沃西是北卡陣中速度最快的球員。
「一派胡言,」喬丹嘀咕道,「我才是隊裡速度最快的人。」
當他們看到喬丹的最後一投,曼恩問起了他對這一球的看法:「他說其實投中最後一球的時候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史密斯教練吩咐的位置上。
他還以為自己搞砸了。他告訴我,在那次進攻當中,他有點兒搞不清自己應該跑到什麼位置。他剛好找到了空檔,於是趁機出手,球就進了。」
隨著賽季深入,喬丹時常在曼恩的房間裡逗留,研習他的比賽。「他一言不發,」曼恩回憶道,「他什麼話都不多說。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和策略當中。我也就隨他自己的便了。」
一天,喬丹看到曼恩在走廊上用推桿把高爾夫球打進一個杯子裡。「他也想玩,他還想要賭一把,看誰能把球打進杯子裡,」曼恩回憶道,「賭注只有25 美分或是1 角錢,不管怎麼樣,我們玩了大概30 分鐘,我一直在贏他。到我不得不去上課的時候,他還不讓我走。他逼我留在那兒,但我也不想輸啊,於是我就不斷把球打進杯子裡。」
終於,惱羞成怒的喬丹把推桿扔到地上,起身離開。「他最後賴了我75 美分,」曼恩回憶道,「而且一直沒還。」
升 級
經過了夏季的訓練營、大小賽事、街頭鬥牛和自主訓練,1982 年秋天回到訓練場上的,是一個升級版的喬丹。「那是他大二那年賽季開始之前,」
後來史密斯回憶道,「我不敢相信自大一賽季結束之後他竟然成長了這麼多。訓練時,要是他分到藍隊,藍隊就會贏球;要是他分到白隊,白隊就會贏球。助教們都相互嘟囔著:『這是怎麼了?』他沒有參加任何季前全美全明星賽,但他又長高了兩英寸,整個夏天他一直都在努力打磨他的運球和投籃,而且信心倍增。」
「迪恩總是說,球員們進步最快的時候就是大一到大二的這段時間,」
阿特·瓊斯基表示,「他總是會在球員打了一年之後告訴他們還有哪些地方需要加強。如果回家好好練了,他們就會進步神速,因為他們已經有了一年大學籃球的經驗。如果他們下足了功夫,他們的體魄就會更加健壯,球技也會有質的飛躍。麥可回來時,大家都不住地驚呼:『哇噢,我的老天爺!』」
他更高大,更強壯,更迅捷了。他的四十碼衝刺時間已經降到了4.39秒,幾乎比大一的時候快了0.2 秒。似乎所有的指標都在向上走。在他不那麼警惕的時候,喬丹也曾脫口承認,他的目標是再贏得幾個全國冠軍,而這也意味著他並不知道,能贏得一個已是多麼幸運。要是迪恩·斯密斯再自私那麼一點兒,勸服大四的詹姆斯·沃西留在北卡再打一年,那麼他們成功衛冕的機會或許就大得多了。
然而,這位教練堅持把球員的成功擺在自己的成功之上,甚至擺在球隊的成功之上。換作另一位教練,很可能就會向沃西指出焦油踵隊馬上就可以實現兩連冠了。如果沃西不走,北卡就可以保留四名去年的首發球員,大有可能創造歷史。然而,史密斯非但沒有向沃西施加任何壓力以求他留校,還開始研究沃西在當年NBA 選秀中的前景。
當他得知沃西極有可能當選狀元秀,他便盡職地建議沃西對外聲稱「家境貧寒」,藉此名義宣布參加選秀。要是留下來繼續打業餘聯賽,傷病的風險與因而損失的大筆金錢對沃西而言都是太大的代價。史密斯展現出了卓越的人格魅力,也正因如此,他的弟子才對他如此尊崇。阿特·瓊斯基記得,五個賽季之前,他也曾同樣對待前北卡組織後衛菲爾·福特,堅持讓他在打完大三賽季之後就進軍職業籃壇。然而,福特最終拒絕離隊,他向史密斯解釋道:「誰來跟我媽說這事兒?」他回到了北卡陣中,且在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個賽季榮膺年度最佳球員稱號。
沃西的家人也很重視學業,但史密斯一再強調參加選秀才是最審慎的做法。最終,沃西被洛杉磯湖人隊選中,成為狀元郎。為了頂替他的空缺,史密斯招來了一批新的高中全明星,其中包括16 歲的七尺長人布拉德·多赫蒂(Brad Daugherty)1 以及身高6 尺5 寸的運動型後衛柯蒂斯·亨特(Curtis Hunter),由此大規模重組了球隊陣容。縱然如此,賽季伊始焦油踵隊仍被票選為最被看好的球隊,可惜這樣的地位沒能維持多久,幾乎當即就被顛覆了。
1982—1983 賽季的北卡之所以不孚眾望,其實還有其他的原因。賽季開始前六周,喬丹左手手腕骨折。然而,打著石膏的他堅持繼續訓練。
賽季中段,巴茲·皮特森也遭受了膝傷;為了向他的室友致敬,喬丹開始把護腕戴到左前臂中間,而這也成為喬丹的一大標誌性特徵。然而,最重要的還是沃西的缺陣帶來的影響。正如比利·帕克所說,他是一名非同凡響的球員,他的離開留下了巨大的空缺。
賽季開始之前,來自費城的資深籃球寫手迪克·韋斯來到教堂山探訪喬丹。喬丹驕傲地談到他和他父親都是全國運動汽車競賽協會(NASCAR)2的車迷。韋斯記得他當時想到,這是一個絲毫不落窠臼的年輕人。韋斯在2011 年回憶起當初,他覺得喬丹是個好孩子,可他也補充道,在喬丹身上或喬丹的比賽中,他完全沒有看出來「這孩子是NBA 的下一個救世主」。
不過離開教堂山的時候,這位體育寫手確實篤信喬治城和北卡將在來年春天再次會師總決賽。
1 布拉德·多赫蒂,1986 年NBA 狀元秀,克里夫蘭騎士隊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曾五次入選全明星賽。在NBA 征戰八個賽季,因背傷而草草結束了職業生涯。現為籃球解說員。
2 全國運動汽車競賽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tock Car Auto Racing),簡稱納斯卡(NASCAR),是在美國最大、最受認可的賽車競速團體。
「我的預料並未成真。」韋斯說。
儘管手上還打著石膏,喬丹仍然在賽季揭幕戰中砍下了25 分,帕金斯也有22 分進帳,可惜北卡撐到了加時賽,還是以78∶74 憾負於擁有克里斯·穆林和極佳陣容深度的聖約翰大學。一周之後,北卡作客聖路易斯,迎來一場肢體碰撞激烈的硬仗。他們再次以64∶60 落敗,大家也已明了,這個賽季註定將會波折不斷。不出所料,每一支與他們交鋒的球隊都聚精會神,嚴陣以待。三天之後,杜蘭大學和他們實力不俗的中鋒「極速馬力」
約翰·威廉士(John 「Hot Rod」Williams)造訪教堂山。離比賽結束還早,球迷們就已經暗自認定,北卡即將遭遇不可思議的開季三連敗。要知道,自1928—1929 賽季以來,北卡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真正的麻煩開始於終場前4 分33 秒,帕金斯五犯離場,這使得身高6尺9 寸的約翰·威廉士有了更多施展拳腳的空間。杜蘭大學以51∶49取得領先。喬丹抓下一個進攻籃板,補籃得手,追平比分,比賽還剩36秒。終場前8 秒,北卡把威廉士送上了罰球線,後者兩罰全中,幫助杜蘭大學綠浪隊(Green Wave)再次取得兩分領先優勢。再一次,喬丹在比賽臨近尾聲之際接到了球。他突破至籃下,不料卻被裁判吹了進攻犯規。
喬丹的父親詹姆斯·喬丹坐在兩個女兒中間,看完了整個過程。「我當時心想:『這下我們輸定了。』」1984 年,他在一次採訪中回憶道。羅絲琳看著他說:「老爸,你認輸得太早了吧。」計時器顯示比賽還剩4 秒鐘,喬丹斷下對手的界外球,在35 英尺開外起身跳投,皮球壓哨入網——比分追平。卡麥可大禮堂(Carmichael Auditorium)頓時沸騰了,但緊張的局勢還遠遠沒有結束。
直到第三個加時賽還剩不到兩分鐘之際,比賽終於塵埃落定。喬丹沿底線突破,命中一記打板跳投,同時還造成了對手犯規,一舉將北卡的領先優勢擴大到了5 分,最終幫助焦油踵隊以70∶68 迎來了該學年的首場勝利。
「賽季開始時他的左手手腕上還打著石膏,可他仍然帶領我們戰勝了杜蘭大學。」史密斯回憶道。
緊密的賽程之下,休息的時間寥寥無幾。緊接著,他們遠赴新澤西州的梅多蘭茲體育場挑戰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終以4 分之差取勝。隨後他們在格林斯伯勒擊敗聖克拉拉大學,收穫了賽季第三勝。一周之後,在聖誕假期之初,他們來到了塔爾薩市1 參加油城經典賽(Oil City Classic)。
金色颶風隊以10 分的優勢贏下了第一場。從前沃西為北卡帶來的遠不止是背身單打,還有大量的低位活動。而今,他們仍在適應沒有沃西的狀況。
三天之後,他們作客田納西大學查塔努加分校;終場前不到4 分鐘,北卡還落後一分。喬丹再次創造了所謂的「M. J. 時刻」,一手包辦了球隊最後17 分之中的11 分,穩固了勝局。
聖誕長假期間,喬丹一家人隨隊遠征檀香山,參加彩虹經典賽(Rainbow Classic)。在那裡,他們不僅飽食了夏威夷烤野豬,更豪取三連勝,這其中還包括以73∶58 痛宰密蘇里大學,一雪前恥。由此開始,北卡一鼓作氣拿下了18 連勝。一回到家,焦油踵隊就在格林斯伯勒對上了羅格斯大學。ACC 賽程開始之前,他們又趕到夏洛特與雪城大學一較高下。雪城大學的助教布倫丹·馬龍曾是喬丹在五星籃球訓練營中的教練,他終於有機會一睹喬丹籃球水平的進步。雪城大學橘子人隊覺得他們有必要用雙人包夾來對付喬丹。「我們在後場設下陷阱,」馬龍回憶道,「他在面臨壓力時展現出的從容姿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遭遇包夾時,他就會運球離開上前包夾的球員,放低重心,觀察包夾者的舉動,然後送出一記完美的妙傳。
他從來不會在那種情況下手足無措。」
為了限制史密斯在1982 年ACC 決賽上使出的拖延戰術,新賽季聯盟試驗性地引進了進攻計時制度和三分球制度。史密斯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為了保護微弱的領先優勢,讓球員們分散在場上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懶散愚鈍的區域聯防也不再適用。現在,各隊必須制訂更加完善的戰術來守衛外線。
1 塔爾薩市(Tulsa)是美國俄克拉何馬州東北部的塔爾薩縣首府,也是該州人口第二多城市,因昔日盛產石油,故有「世界石油之都」美譽。
客場對陣馬里蘭大學,喬丹上半場僅有兩分入帳,但在下半場尋回了手感,獨得15 分。不僅如此,在比賽接近尾聲時,他還送出一記大帽,扇掉了馬里蘭大學主教練「左撇子」德萊塞爾(Lefty Driesell)1 之子查克·德萊塞爾(Chuck Driesell)的上籃,幫助球隊以72∶71 保住了這一場險勝。
接下來,焦油踵隊還要面對拉爾夫·桑普森和他的維吉尼亞大學。
雖然上一場險勝了對手,但大家也都把接下來的惡戰放在心上。隊友瓦倫·馬丁(Warren Martin)、柯蒂斯·亨特和布拉德·多赫蒂也都住在格蘭維爾大廈的一樓。「比賽前一天,球員們站在走廊里討論比賽,大家都怕得要死,」大衛·曼恩回憶道,「我的意思是,現在的人們不了解當時的拉夫爾·桑普森有多令人聞風喪膽。他就像是籃球場上的怪獸哥斯拉。布拉德·多赫蒂還是一個大一新生,他很不願意跟桑普森對抗。所以大家都站在走廊里,討論他們要怎麼做,說他們有多緊張。麥可也站在那兒,但是他一句話也沒說。過了幾分鐘,他突然跳起來,跳了大概有40 英尺高,狠狠地用手捶了一下牆壁,罵了出來:『去他的桑普森!』」
隊友們都目瞪口呆,誰也沒有再說話。
「然後大家就都散去了。」曼恩笑著回憶道。
雙方的第一次交戰地點在維吉尼亞大學體育館,比賽由NBC 進行現場直播。開賽之前,維吉尼亞大學在票選榜單上高居第二,而焦油踵隊則位列第十一名。不僅如此,維吉尼亞大學騎士隊正在捍衛桑普森時代以來的主場42 連勝。這是維吉尼亞大學近六周以來的第一場主場比賽,而焦油踵隊近來的表現也足以煽動對方主場的熱情:在賽前熱身時,只要桑普森一接近籃下,9000 名球迷就會歡呼雷動。當史密斯站到球隊替補席前,他的NCAA 冠軍戒指在鎂光燈下熠熠生輝,球迷們便發出陣陣噓聲,齊聲叫囂:「迪恩,給我坐好!迪恩,給我坐好!」
1 「左撇子」德萊塞爾,NCAA 名帥,在其41 年執教生涯中屢獲殊榮,是歷史上唯一一位曾在四所不同的大學取得100 場勝利的教練。其子查克·德萊塞爾後來也成為NCAA 教練。
焦油踵隊一上來就通過區域聯防對桑普森實施嚴密包夾,同時轟進了一連串三分球,取得了12 分的領先優勢。到半場結束時,球迷們難掩失望的情緒,小小的球館已陷入了一片死寂。史密斯在桑普森的一側安排了6 尺11 寸的布拉德·多赫蒂,另一側則由6 尺9 寸的薩姆·帕金斯把守,兩邊還各埋伏著一位側翼球員,隨時準備插入協防。焦油踵隊有效地阻絕了桑普森的接球線路,同時也讓維吉尼亞大學的其他球員沒能打出任何進攻節奏。在比賽的頭20 分鐘裡,桑普森八次嘗試出手,僅僅命中了兩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