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服獅子驄：不過是媚娘的少女心在作怪

  武士彠的突然離世，讓楊氏母女悲痛不已。可就在此時，家族內部發生了嚴重的爭鬥，楊氏母女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

  深淵的締造者，就是武元慶和武元爽兄弟。

  按道理來說，這兩位老兄是武家的嫡子，而楊氏膝下沒有兒子，他們兄弟可以順理成章地繼承父親的爵位、家族的祭祀大權，以及大部分的財產。就算是家族的鬥爭，也應該是這兩位老兄之間的遊戲。

  遺憾的是，他們統一陣線，將矛頭直接指向了武則天母女。

  因為錢的事兒大打出手？可史書並沒有記載武家的經濟糾紛。因為兄弟心理變態，以折磨女人為樂？史書貌似也沒有這樣的記載。真實的原因，很可能與楊氏的家族背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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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彠是國公爺不假，可是爵位再高，也不過是商人的底子。在講究門閥等級制度的唐朝，武家屬於新晉貴族。對武家來說，沒有經過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沉澱，家族不出現十餘位宰相級別的人物，是不能夠得到豪門望族普遍認可的。更何況，武士彠和楊氏的婚姻是李淵一手包辦的，多少會給人攀高枝兒的感覺，武家的兄弟能接受這點嗎？

  自從楊氏嫁到武家，武家的人就倍感壓力，他們覺得是楊家給他們帶來了尊榮和地位，武氏本家則成了配角。因此，武家的內鬥，不光是武元慶和武元爽上場，就連武士彠的侄子武惟良、武懷運也會尋釁生事，找點兒優越感。

  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痛苦滋味，恐怕只有武則天自己才能體會。當然，老天爺對你殘忍的時候，便是你迅速成長和成熟的時機。接下來的日子雖然很苦，卻給武則天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如何在弱勢的環境下自保，如何觀察人性的黑暗和扭曲，如何維護自己的利益，武則天深有體會。武則天無力和命運抗爭，只能求個溫飽水平，等待命運之神拯救她脫離苦海。

  貞觀十年（636）七月，國母長孫皇后去世，李世民悲痛萬分，特意在太極宮修了一座高台。每當閒暇之時，他就站在台上望著昭陵方向，思念著長孫皇后。

  楊妃看著李世民身形日益消瘦，便找了個機會勸諫道：「陛下如此傷神，實在是對身體不好，莫不如從民間找幾個良家子女充實後宮，服侍陛下吧！」

  楊妃是隋煬帝的女兒，後來被李世民收入後宮，深得寵幸。按照楊氏家族的輩分，楊妃和楊氏是同輩，武則天則是楊妃的外甥女。事實上，李世民對女色還是很有節制的，貞觀一朝，李世民屢次下詔釋放後宮的大齡女青年，讓她們自由婚配。因此，面對楊氏的建議，李世民不置可否。

  楊妃並沒有放棄，她試探性地問道：「臣妾有一個外甥女，堪稱絕色，今年已到及笄之年，不知陛下是否有意？」

  李世民：「你的外甥女？是哪一位？」

  楊妃：「就是剛剛過世，荊州都督武士彠的二女兒武氏。」

  遺憾的是，李世民似乎對武士彠的女兒不感興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楊妃屢次在李世民面前說武氏的好話，李世民最終才決定將武則天接到宮中。

  貞觀十一年（637）十一月，朝廷使者前往并州傳旨，讓武士彠之女立即前往宮中服侍。

  突如其來的聖旨讓楊氏疑惑不已。深宮中的女人有幾個可以善終，又有幾個可以獲得真正的幸福？皇帝的恩寵，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楊氏不敢違背皇帝的聖旨，只好抱著武則天痛哭流涕。

  彼時，武則天年僅14 歲，可常年的生活閱歷讓她養成了善于思考、淡然處世的性格，同齡人中，她算是比較成熟的另類。

  面對皇帝的聖旨，武則天並沒有多少悲痛。武家男丁時常欺辱她們母女，如果留在并州，生活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到了長安之後，至少可以依附皇帝吧！再者說，命運都是自己掌控的，誰知道到了長安之後是什麼光景呢？

  武則天安慰道：「母親，您不必難過。當今天子英明神武，進宮未必是件壞事，說不定女兒今後會有一番作為呢！」

  因為成熟，所以不想讓母親擔心。武則天口裡的作為，無非是安慰母親的一句空洞口號而已。很快，車駕便從并州出發了。小小的車廂承載著一個女孩的人生希望，誰也不會知道，這個女孩會給大唐帝國帶來什麼樣的命運。

  武則天是李世民欽點的人，內侍省的宦官們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幾乎是以五星級的服務標準將武則天接到了長安城。

  馬車從朱雀門進入長安，連日來的旅途讓武則天十分疲倦，然而繁榮昌盛的長安城，高大威嚴的朱紅大門還是讓武則天內心為之一振。馬車緩緩穿過朱雀大街，經過大街小巷之後，最終停在了太極宮的側門，早已經有宮女在此等候。

  在宮女的引導下，武則天享受了李世民欽賜的美食，隨後又來了個皇家的香湯沐浴，換上只有宮禁女人才能穿的華麗錦服，最終來到了李世民的住處。

  李世民看到武則天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失望的。

  武則天的長相只能算是中上等，在美女如雲的後宮，武則天沒辦法靠臉蛋吃飯。

  再者說，武則天只是個14 歲的小姑娘，身上的稚氣還未脫盡，讓見過世面的李世民為之垂涎迷戀，確實有些為難啊。

  李世民：「你就是已故荊州都督武士彠的女兒？」

  武則天：「回陛下，正是婢女！」

  李世民：「朕該怎麼稱呼你？」

  武則天：「回陛下，父親並沒有給婢女取名字，小名叫小囡。」

  李世民這才來了點興趣，本著人道主義關懷，李世民說道：「人怎麼能夠沒有名字呢，這樣吧，朕給你賜名武媚，以後就叫武媚娘好了！」

  當天晚上，李世民和武則天有沒有魚水之歡，史書並沒有詳細記載，不過數日之後，朝廷便發布了冊封詔書：封武則天為才人，賜名武媚娘。由此可見，武則天的初次登台，還是給李世民留下了美好印象，所謂的冊封，要麼是給武則天侍寢後的正名，要麼是李世民給武則天進宮後的交代。

  那麼，武才人在後宮是個什麼級別呢？

  唐朝後宮的編制是這樣的：

  設皇后一名，超品的存在。

  設后妃四名，貴妃、淑妃、德妃、賢妃，正一品級別。

  設嬪九位，分別是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正二品級別。

  設婕妤九人，正三品級別。

  設美人九人，正四品級別。

  設才人九人，正五品級別。

  設寶林二十七人，正六品級別。

  設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級別。

  設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級別。

  不錯，武則天的級別是正五品，聽起來似乎還可以。可在唐朝的後宮，你至少要做到皇后，或者是四妃才能有點兒話語權。至於其他的人，充其量只能在皇帝身邊扮演高級宮女的角色。

  貞觀十一年（637），武則天入宮。

  貞觀二十三年（649），李世民去世。

  整整十二年的時間，武則天的生活狀態幾乎就是謎一樣的存在。是不是得李世民的恩寵，和後宮嬪妃的相處，和太子李治的糾葛，經歷了哪些波折，誰也不知道。不過，有兩個事實還是比較肯定的：第一個：武則天沒有懷上李世民的孩子。

  李世民有十四個兒子，二十一個女兒；武則天和李治也生了不少兒子，可見她的身體也是毫無問題的。更何況，武則天之後，還有很多女人進宮，她們都懷上了李世民的孩子。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李世民不喜歡武則天，給武則天侍寢的機會非常少，所以武則天一直沒有懷上龍種。

  為什麼對她冷淡，其實從一個故事就可以看得出。

  武則天年老的時候，曾經回憶了一件事。她說西域藩國曾經給李世民進獻了一匹威武雄壯，但是脾氣暴躁的寶馬，名為獅子驄。李世民花了好長時間也沒有馴服這匹烈馬。有一次，李世民召集朝中大臣一起去馬廄搞鑑賞，興之所至，他指著獅子驄問道：「這匹烈馬，你們當中有誰可以幫朕馴服它啊？」

  開什麼玩笑，李世民是御馬的高手，連他都沒辦法馴服，哪個大臣敢輕易站出來嘗試？馴服了，證明你比皇帝專業，失敗了，只能淪為笑柄。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就在此時，在李世民身後服侍的武則天站了出來，語氣堅決地說道：「陛下，臣妾可以馴服這獅子驄！」

  李世民稍微有點震驚，隨後笑道：「媚娘啊，就憑你這般嬌弱的身子，怎麼能夠馴服獅子驄這樣的烈馬呢？」

  武則天一本正經：「只要陛下給臣妾三樣東西，保證叫它服服帖帖。」

  李世民：「哪三樣？」

  武則天：「鐵鞭、鐵錘、匕首。」

  話音剛落，群臣就在下面竊竊私語，有嘲笑，有讚賞，也有質疑。畢竟，後宮的女人都是溫順賢惠的，能見到如此奇葩，也算是奇事一件啊！

  誰料想，武則天毫不顧忌，立馬掏出了她的征服攻略：「先用鐵鞭抽它，如果不能馴服，就用鐵錘擊打，如果它還是桀驁不馴，那就用匕首割開它的咽喉。如果一匹烈馬不能夠為人駕馭，留著它又有何用，還不如殺了它。」

  聽聞此言，群臣呆若木雞，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不管怎麼說，這幫大臣都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可是論氣魄胸襟，殺伐果斷，他們還是要對武則天膜拜一番。這幫老頭子懷著八卦的心理，把目光瞄向了李世民，想看看他是什麼樣的反應。

  據史料記載，李世民思緒複雜，微微動容，有些勉強地誇獎道：「哈哈，媚娘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是勇氣和魄力不讓鬚眉啊！」

  可想而知，李世民不會用獅子驄的性命去試探武則天的魄力，大臣們稍微和一下稀泥，這件尷尬的事兒也就這樣過去了。武則天回憶此事的時候，貞觀朝的大臣基本上都位列仙班了，所以沒人會質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問題是，彼時的武則天為什麼要強行出頭呢？

  最有可能的解釋：武則天在後宮的處境很不妙，她很想引起李世民的興趣。在她的眼裡，李世民是威武英偉的男人，看遍了後宮柔弱的女人，或許會對堅毅、勇敢的女人產生興趣，所以才敢冒險一試。

  遺憾的是，武則天錯了。李世民是皇帝，主乾坤於掌上，讓萬物生靈臣服在他腳下才是他的終極追求。面對如此彪悍的武則天，李世民產生不了任何憐香惜玉的心理，更多的是反感、忌憚和排斥。此後的日子，武則天幾乎被打入冷宮，她的生活一度進入到史無前例的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或許，有人會覺得武則天現在就有了野心，所以極力表現自己，可這只是上帝視角，而且完全違背了人性的基本特點。試問，武則天是個聰慧的人，如果真的有政治企圖，會在李世民的面前如此放肆，給自己找晦氣嗎？

  電視劇《武媚娘傳奇》的主題曲中寫道：「你在夢中時常回憶最初的模樣，那個不問世事曾經倔強的姑娘。」

  在這裡，我們可以嘗試換位思考的方式。想想看，一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遠離自己的家人，獨自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後宮，她沒有太多追求，只想站穩腳跟，而收穫皇帝的寵愛，哪怕是他的關注，也是武則天的生存之本。

  更何況，李世民是英明偉岸的帝王，能讓世間大部分女子為之傾心，年輕羞澀的武則天對他產生愛慕，豈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生存，武則天沒有選擇，只能走一條極端的路。而所謂的倔強，也只是小女人在愛人面前引起興趣的伎倆，僅此而已。

  很遺憾，生活還給她的，居然是丈夫的冷遇。

  此情此景，武則天的選擇其實並不多，要麼學習平凡的女人，顧影自憐，愁嘆自己的身世，然後在古佛青燈中了卻殘生；要麼蟄伏待機，苦修內功，先求生存，再等待下一個翻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