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陸 宦官的高光時刻 李恆：放蕩不羈、心中有數的皇帝

  元和十五年（820）閏正月初三，皇太子李恆在宦官集團的擁立下，在大明宮太極殿東廂登基稱帝，史稱唐穆宗。

  李恆上位之後，下令誅殺了江湖騙子柳泌，將在宮中興風作浪的術士全部發配到嶺南，同時將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宰相皇甫鎛貶到地方為官。雖然有打壓前朝重臣的嫌疑，可這幾件事幹得確實讓滿朝文武拍手稱快。

  彼時，李恆只有26歲，年富力強，風華正茂，如果他願意繼承老爹的遺志，大唐中興完全可以延續下去。很遺憾，李恆從小生活在優越的物質條件下，沒有經歷過大災大難，身邊除了太監就是美女，完全就是一個紈絝子弟。

  元和十五年（820）二月初五，唐穆宗李恆御臨丹鳳門樓。作為新晉皇帝，大赦天下，恩賜群臣是必有的傳統。然而，典禮剛剛完畢，門樓下面就鑽出一群雜耍班子，他們手拿各種花式裝備，開始大張旗鼓地表演樂舞和雜技。這一波高端操作，讓在場的朝臣驚呆了。遠遠望去，李恆在門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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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十五年（820）二月十五日，李恆視察神策軍，再次點了摔跤和雜耍節目。

  很顯然，新皇帝是想把娛樂進行到底。碰到李恆這種骨灰級的娛樂選手，群臣只能拼命死諫，勸他不要葬送老爹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社稷。然而，李恆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根本聽不進大臣們的逆耳忠言。

  元和十五年（820）七月，李恆嫌棄大明宮房屋老舊，命人新建了永安殿、寶慶殿等宮殿群。不幸的是，施工過程中假山倒塌，一日之內壓死了七名工匠。永安殿落成典禮之日，李恆又組織了一波雜技班子表演，君臣盡興而歸。

  除此之外，李恆又撥付巨款裝飾長安城內的安國、慈恩、千福、開業、章敬等佛教寺院，還特意邀請吐蕃使者前去參觀。

  李恆雖然放蕩不羈，卻繼承了祖宗們的優良傳統，比如熱愛書法、文學，而且對文人非常尊敬。彼時，楷書四大家之一的柳公權擔任夏州（今陝西省榆林市靖邊縣）觀察判官，李恆仰慕他的書法成就，於是將他提拔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命他陪伴君側。有一天，君臣二人閒聊。

  李恆：「柳愛卿，你的字為什麼能寫得如此好看呢？」

  柳公權微微思考，隨後答道：「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

  李恆明白，這是高端的筆諫，可他無言以對。

  那麼問題來了，李恆為什麼貪玩？

  生性好動，放蕩不羈是肯定的。不過，李恆似乎有個錯覺，在老爹李純的治理下，大唐國庫充盈，邊境平安，百姓富庶，政局穩定，國家已經重回盛世，不需要他再勵精圖治，所以他有資本做快樂天子。

  李恆曾經和給事中丁公著有過一番對話。

  李恆：「聽說，官員們經常飲宴遊樂，這真是國泰民安，令人欣慰。」

  丁公著：「這種現象並非好事，恐怕以後有勞陛下聖慮。」

  李恆：「愛卿何出此言？」

  丁公著：「自玄宗皇帝以來，公卿士大夫爭相遊樂飲宴，沉湎於酒色，男女混雜在一起嬉戲玩鬧，不以為恥。如此下去，必然導致朝政廢弛，陛下能不憂慮嗎？如果陛下能對這些現象稍加禁止，那就是天下的福分了。」

  在李恆眼裡，丁公著的話有點危言聳聽，因此一笑置之。

  元和十五年（820）十一月，李恆突發奇想，想去華清池一日游。

  宰相們得知消息，於是讓中書省、門下省的官員傾巢而出，在大明宮延英門勸阻李恆，希望他坐鎮長安。君臣對峙，誰也不肯相讓。僵持到最後，朝臣們同意李恆的要求，不過開了個條件：必須帶著他們一起去。

  李恆表示，這幫大臣就是老古董，和他們根本玩不到一起。更何況，帶大臣一起出去，他們肯定會在旁邊不停地聒噪。於是，他假裝答應，先遣散朝臣。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在大殿等候李恆，可好幾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見到李恆的身影。大臣們找太監詢問，才知道天還沒亮，李恆就帶著公主、駙馬、諸王、神策軍護軍中尉，以及羽林、龍武、神威六軍軍使等一千餘人，偷偷跑出皇宮，前往華清池了。一直到天色漸黑，李恆才回到大明宮。

  還有一次，党項和吐蕃聯軍在涇州城耀武揚威。這種時候，李恆應該拉著宰相共同商議對策。然而，李恆卻在早朝的時候說了一句：朕想出門遊玩一番。

  聽聞這等荒謬絕倫的話，群臣立馬就炸了窩。

  諫議大夫鄭覃等五名諫臣勸道：「陛下，您最近玩得太多啊。如今吐蕃侵犯涇州，隨時都可能發生戰爭。您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萬一有緊急軍情，我們去哪兒找您？大家都知道您很大方，可每日遊玩，高興了就大加賞賜，國庫的閒錢也經不住花啊。希望您可以節約點，一旦開戰，也不用對老百姓加稅。」

  過了許久，李恆突然發問：「對了，剛剛是誰在下面說話？」

  鄭覃等人掏心掏肺，卻換來如此不堪的回應，恨不能撞柱而死。

  場面有些尷尬，宰相出面解釋道：「陛下，這五人乃是諫臣。」

  李恆改口道：「你們說得很有道理，朕準備按照你們建議的去辦。」

  李恆說的是場面話，下朝後，他就將此事忘得乾乾淨淨。

  客觀地說，李恆做了三年皇帝，雖然史書記載他貪玩，可他並沒有耽誤太多的政事，也沒有搜刮民脂民膏，殘害百姓的惡行。相反，朝廷的人事安排，軍務處理，藩鎮政策等事務，李恆都是躬身處理，這與昏君有本質的區別。

  李恆登基以來，遇到最危急的事情就是河北藩鎮動盪。

  此前，成德、盧龍、平盧、魏博等藩鎮都已經表示歸附朝廷，接受大唐的軍事、財政、人事調度。不過，各地藩鎮節度使經營多年，利益關係交錯複雜，雖然說不上鐵板一塊，但是遠沒有看起來那麼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