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藩鎮,崛起的梟雄
2024-10-08 18:47:41
作者: 九皋寒叟
在這個世上,死人是沒有煩惱的,可活人卻有。對唐僖宗李儇來說,煩勞的根源在於藩鎮的將領,比如李克用、朱溫、秦宗權等人。
汴州城內,李克用被朱溫擺了一道,隨後灰溜溜地返回河東駐地晉陽。李克用是軍人,有仇報仇是他的性格。接下來,李克用開始招兵買馬,修繕兵器,同時給李儇上了一道奏表:皇帝啊,搞定黃巢,我可是立下大功的,最後卻誤中朱溫的詭計,導致三百名親信被殺,甚至丟掉了節度使的符節。事後,朱溫還在洛陽、陝州、孟州張貼告示,說我已經陣亡,趁機屠戮河東將士,為此河東將領都向我哭訴冤屈,請求報仇。我認為朝廷是公正的,應該等皇帝頒發詔書後再行動,因此極力安撫將士們的情緒。如今,我懇求陛下派人調查此事,發兵討伐朱溫,我可以派弟弟李克勤率領一萬騎兵前去助陣。
李克用是受害者,讓皇帝主持公正,無可厚非。
問題是,李儇還在成都逃難,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順利返回長安,做幾天太平天子,因此擱置了李克用的請求。隨後,李克用連續上了八次奏章,聲稱朱溫陰險狡詐,狼子野心,日後必定會成為朝廷的大患。考慮到皇帝沒錢打仗,李克用表示,他自己籌備兵馬和糧草,只要李儇給他開戰的機會。
李儇表示,除了打仗,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站在李儇的角度,他想和平,想法沒有問題。可是為了和平,李儇卻失去了建立皇權威嚴的機會。說白了,朱溫有錯卻不罰,李克用有功卻不賞,說明李儇沒有控制局勢的能力,如果其他藩鎮首領有了矛盾,自然不會指望李儇為他們說話,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既然打不成仗,李克用便想著撈點實際的利益。
中和四年(884)八月,李克用奏請朝廷,希望把麟州割讓給河東,讓他的弟弟李克修擔任昭義節度使。李儇全部應允,還給李克用賞了隴西郡王的頭銜。李克用得隴望蜀,趁機裁撤了雲蔚防禦使,將雲州(今山西省大同市)、蔚州、朔州劃到河東軍鎮的名下。
河東的事情剛結束,蔡州就出了大事。
秦宗權,蔡州刺史,一個邪惡的政治投機分子。起初,秦宗權只是蔡州的一員小將,他聽說很多梟雄都是幹掉老大才上位,於是親自體驗了一把,成功晉升為蔡州的實際控制人。黃巢兵敗路過蔡州,秦宗權投降了黃巢。
說白了,秦宗權不想做愚忠的大臣,他看到天下大亂,想建立根據地,開創屬於自己的天地。中和四年(884)十二月,秦宗權讓部將陳彥侵犯淮南,秦賢侵犯江南,秦誥侵犯襄州、唐州、鄧州,孫儒侵犯洛陽、孟州、陝州、虢州,張晊侵犯汝州、鄭州,盧瑭侵犯汴州、宋州。一時間,洛陽附近再次爆發了全面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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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史料記載,秦宗權和黃巢一樣,殘忍嗜血,近乎瘋狂。凡是秦宗權所到之處,百姓絕無存活的可能。他甚至抓捕逃散的百姓,將他們屠殺,然後將人肉醃製起來,作為軍隊的口糧。彼時,秦宗權絕對是中原第一彪悍的軍閥,站穩腳跟後,他立即登基稱帝,建國號大齊,表示自己是黃巢政權的傳承者。
稱帝之後,秦宗權順勢橫掃了河南戰場,拿下了包括洛陽在內的絕大部分城池,只有汴州的朱溫、陳州的趙犨還在負隅頑抗。朱溫不投降,是因為他想做皇帝,趙犨不投降,是因為他想做朝廷的忠臣。由於李儇無法組織兵力平叛,朱溫和趙犨最終決定結為姻親,兩家互相掩護,共同遏制秦宗權的吞併步伐。
接下來的兩年時間,三方勢力打得熱火朝天,互有勝負。不過,最憋屈的當屬秦宗權,他覺得自己的兵力十倍於官軍,卻始終拿不下汴州和陳州,心裡憋了一口惡氣。光啟三年(887)二月,秦宗權準備將主力集結在汴州城下,一戰定乾坤。
想法是好的,可秦宗權的動作太慢了。就在秦宗權集結軍隊的時候,朱溫將小弟朱珍派到山東招募軍隊,而這一切都是絕密。
光啟三年(887)四月,秦宗權的部將張晊駐屯在汴州北郊,擁兵數萬,部將秦賢駐屯在汴州西郊,擁兵數萬,秦軍列陣三十六營,綿延二十餘里。汴州城下,雙方發生激烈的交戰,朱溫親自上陣,攻打防守最弱的秦賢。此時,秦宗權的目光聚焦在汴州城,根本沒想到在自己的西北方,一支萬人騎兵團正全速趕來。
激戰正酣的時候,騎兵軍團湧入戰場,將秦軍的陣營衝散。騎兵軍團雖然是臨時組建的,戰鬥力不強,可秦軍沒有對付騎兵的裝備,因此一敗塗地。大戰過後,朱溫連破秦賢四個大營,最終擊退了秦宗權的主力。
汴州守衛戰,朱溫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隨後,他迅速派人到河陽、陝州、虢州等地招募軍隊,擴充自己的勢力。想想看,如果朱溫平日裡招兵買馬,勢必會引起朝廷的猜忌,各地軍鎮的彈劾,可如今朱溫打著對付秦宗權的幌子,招兵買馬就變成為國盡忠的行為。這樣的心機城府,也難怪朱溫能成大事!
光啟三年(887)五月初七,秦宗權、朱溫在汴州北郊的邊孝村爆發混戰,雙方投入了十萬大軍,一度戰到昏天黑地,最終秦軍兩萬將士命喪當場,秦宗權連夜逃回蔡州。駐屯在各地的將軍聽聞消息,陸續逃回蔡州大本營。
汴州大戰過後,大齊政權只能龜縮在蔡州,可謂名存實亡。
文德元年(888)五月,朱溫在蔡州城南大敗秦宗權,隨後分兵二十八路,將蔡州城圍了起來。文德元年(888)十二月,蔡州守將申叢率眾譁變,活捉秦宗權,將他送往長安。彼時,唐僖宗李儇已經駕崩,繼任的唐昭宗李曄接受了獻俘大禮。
獻俘儀式結束後,李曄命京兆尹孫揆監斬。
臨刑之前,秦宗權笑呵呵地對孫揆說道:「大人,您看我像是造反的人嗎,我只不過是對朝廷一片忠心,無處安放罷了。」
臨死之前還想著做段子手,這樣的角色,又如何能成大事。
秦宗權的造反,讓自己遺臭萬年,卻成全了朱溫的事業。
表面上看,汴州大戰是朝廷的平叛大戰,本質卻是軍閥內鬥。區別在於,朝廷有沒有投入軍隊,是不是控制局勢的一方。同樣是河南霸主,一個是反抗朝廷的叛臣,一個是維護朝廷的忠臣,定位不同,結局自然也不同。大戰過後,河南還是那個河南,朝廷還是那個朝廷,朱溫卻變成無法撼動的超級軍事集團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