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雕塑和模塑 材料和工具

  石灰石是古瑪雅人用來雕刻的主要石材，因為它是迄今為止在尤卡坦半島發現的最豐富的原材料，幾乎隨處可見。一些城市，如基里瓜、普西爾哈和托尼納，會使用當地的天然砂岩；科潘則使用一種被稱為安山石的火山岩，不過這都是例外情況，石灰石仍然是古代瑪雅雕塑家最普遍使用的材料。

  瑪雅的雕塑和模塑有時會使用木頭、灰泥和黏土，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石材。到了公元4世紀，石材作為雕塑材料已經完全取代了木頭，除了少數用人心果木雕刻的門楣和房梁。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新帝國時期的一些神像是用西班牙雪松雕刻的，但遺憾的是，沒有一個保留下來。也有一些偶像由泥土塑造，尤其是做成香爐的形式。灰泥也被發現廣泛適用於建築裝飾中。寶石雕琢工藝，尤其是玉雕，將在第十六章中講述。

  古瑪雅人的木雕先於石雕應該是事實，這似乎是一種自然規律，但沒有可靠的證據留存下來。然而，鑑於古帝國時期的強降雨和過度潮濕的氣候，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最早的紀念碑是用木頭建造的，儘管使用的木材很大，但一兩百年內也肯定能完全腐爛掉。

  如第三章所述，古瑪雅人最早的紀念碑可能是由木頭製成的。我們第一次看到瑪雅紀年是在公元4世紀早期石碑上的象形文字中記錄的，那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完善的、複雜的時間計算系統。關於瑪雅紀年，我們沒有發現簡單的初始形式，也沒有發現初期的試驗和錯誤；當我們第一次在石碑上看到它時，瑪雅紀年系統已經相當完善了，這可能表明這一系統的早期發展階段是記錄在木頭或其他易腐的材料上的。

  瑪雅雕刻家的工具可能包括木槌，但主要的工具是專門用石頭製造的鑿子和錘子。石鑿的長度從2英寸到6英寸不等，有一個刃口，另一端被磨圓以承受石錘或木槌的敲擊。石錘的形狀大致呈球形，直徑從2英寸到3英寸不等。這兩種工具都是由玄武岩和閃長岩等質地堅硬的岩石製成的。

  天然石灰石最初從地面上出現的時候相對較軟，但暴露在空氣中後會變得很硬。這種石材很容易開採，而且剛剛開採出來的時候也很容易雕刻。在之前提到的基里瓜、托尼納和普西爾哈等城市，雕刻家使用的材料是當地的砂岩，這種石材的特性與佩滕和尤卡坦半島的石灰石比較類似，剛出地面時相當柔軟，但暴露在空氣中之後會明顯變硬。科潘使用的安山石在開採前的硬度與開採後差不多，而且純淨的安山石的紋理非常細膩，甚至沒有晶體解理面，非常適合用玄武岩或閃長岩的鑿子來雕刻。

  不過科潘安山石有一個嚴重的缺點，它含有一些燧石顆粒，而這些燧石顆粒十分堅硬，科潘雕刻家的玄武岩和閃長岩鑿子根本無法加工。當石材上出現這些燧石顆粒時，它們要麼被完全剔除，在紀念碑的表面形成凹陷，要麼被保留，紀念碑表面就會出現突起。有時這兩種處理方法可能會出現在同一座紀念碑上。例如之前介紹瑪雅象形文字銘文時提到的2號石碑，雕刻家將難以處理的燧石顆粒敲掉了，而另一個頑固的突起則被巧妙地融入了雕刻設計本身。我們知道，瑪雅銘文中經常出現的人、鳥類和爬行動物的側面頭像幾乎總是朝向左側，但這個石碑上的側面頭像卻罕見地朝向右側，正是通過這個變化，這塊難以處理的突起在雕刻家精妙的設計里恰好出現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成了石碑上人物佩戴的一個耳飾。

  毫無疑問，瑪雅雕塑在最終完成前要精心打磨，將表面上微小的凹凸都打磨平整，最後塗上塗料。古瑪雅人特別喜歡將雕塑塗成深紅色。這種紅色塗料可能是用從蟻丘里獲得的一種氧化鐵製成的，這樣的蟻丘在森林裡非常多。古瑪雅人也會使用其他顏色，藍色是使用第二多的顏色。藍色塗料是磨碎的，很可能是和柯巴脂這種硬樹脂混合在一起的，因為直到現在還能經常看見這種塗料仍然像優質的清漆一樣完好地附著在雕塑石頭的表面。事實上，用柯巴脂這種常見材料製成的清漆是目前已知最好的商用清漆。儘管由於長期暴露在自然環境中，石雕上的顏色大部分已經脫落，但在浮雕較高且凹凸不平的地方，偶爾還能發現最初塗有塗料的痕跡。

  古瑪雅人在開採石材時，利用了當地岩石中的天然解理面。這種情況在基里瓜的一些石碑上最為明顯，其橫截面呈梯形，沒有一個角是直角。在古帝國中心城市卡拉克穆爾的採石場，人們採用了特殊的方法。在這種情況下，這些石塊似乎是從周圍的石灰石中剝離出來的，人們沿著石塊的側面和末端用石鑿和石錘開鑿，然後用長長的硬木桿將石塊從基岩上撬下來。有幾塊基里瓜石碑未經處理的底端還帶有這種開採方法留下的「採石場殘樁」。

  

  已故的美國國家博物館人類學館館長威廉·亨利·霍爾姆斯曾描繪過位於墨西哥瓦哈卡州米特拉的廢墟附近的一個古代採石場遺址，展現了瑪雅人用這種方法將石材從基岩上剝離下來的過程。

  法國藝術家讓·查洛特為本書繪製了四幅插圖，說明了製作瑪雅石碑的四個主要步驟，他認為這一過程是：（1）開採；（2）運輸；（3）豎立；（4）雕刻。

  我們已經描述了第一步，（2）展現的是第二步。佩滕的森林裡有大小不一的各種硬木樹，用這些樹幹可以製成運輸石碑時墊在下面的滾木，野生龍舌蘭和其他可以用於生產繩索的纖維植物同樣也很常見。第三步是豎立，這是在石碑被雕刻之前完成的，如圖92（3）所示。先製作一個帶有合適尺寸凹槽的底座，凹槽一般是三面成型，還有一面暫時空著，底座通常是用密實的碎石和陶土製成的，有時候也有石頭做的底座。然後用木頭搭建一個結實的A字形框架，再通過用土壘成的一個斜坡和滾木將石碑豎立在底座的凹槽里，最後將凹槽空著的那一面補好。必須注意的是，石碑是從採石場運來的，只是粗略成型，依然處於未完工狀態；然後它被豎立起來，等待雕刻，雕刻家站在結實的A字形腳手架上可以夠到石碑的頂端部分。石碑的設計非常複雜，上面的浮雕極為精美，以至於只有石碑最終被豎立在它要占據的位置上後才能進行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