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中世紀僱傭兵是什麼樣的體驗？

  僱傭兵在歐洲由來已久，幾乎成為一種傳統。從古羅馬時代到21世紀，這一古老的職業在歐洲一直存在著。本文試圖對中世紀歐洲僱傭兵的生活與戰鬥做一簡介。

  請記住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01

  雖然在影視劇中，主角往往隨便找幾個人就湊成了一個優秀的傭兵團隊，而且很湊巧的是，這些人往往各有特長。但歷史上，真實的僱傭兵徵召是一件正式且複雜的事情，絕不會隨便找些社會閒散人員充數。

  中世紀的歐洲是封建社會，國王是最大的領主，之後層層分封，從顯貴的公爵到普通的騎士，不一而足。當時歐洲各國沒有現代國家的常備軍制度，要打仗的話就只能依靠臨時徵召的封臣或者僱傭兵。而封臣的服役地域和期限往往有限，所以對於中世紀很多好戰的君王來說，僱傭兵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國王或者大貴族會向國內外的某些特定對象發出徵召合同，合同中一般具體規定了人數、佣金以及服役期限等。這些受僱者一般都是有多次戰鬥經驗的低級貴族或者騎士，他們有能力召集到足夠的人手，後者一般都是他們在之前的戰役中結識的袍澤。這些騎士們之後會分別簽訂僱傭兵合同。

  1374年，英格蘭的邊境伯爵根據王室命令，為遠征布列塔尼和法國做準備，他向騎士約翰·斯特羅瑟發出徵召合同。斯特羅瑟接受了這個合同，之後雇用了30個重騎兵。根據合同規定，每個重騎兵需要自備武裝，並且提供一個無甲的弓箭手，合約期為1年，每個重騎兵和弓箭手的組合年薪為40英鎊。合同中對戰利品的劃分也有詳細的規定：重騎兵以及弓箭手獲得的戰利品1/3要上交伯爵，斯特羅瑟獲得剩餘2/3中的1/4。如果俘虜了敵方軍隊的隊長或首領，要上交給伯爵，斯特羅瑟以及俘獲者可以分享一筆可觀的賞金。為了防止有人開小差，每個重騎兵都需要有擔保人，如果重騎兵違約，他們的擔保人要支付2~4倍工資的違約金。

  02

  雖然都是謀生的手段，但是一個泥瓦匠與一個僱傭兵面臨的可是截然不同的工作環境。最主要的區別在於，僱傭兵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他們以殺人為生——或者被殺。正因為如此，僱傭兵們輕易不會與敵人進行惡戰，在這方面最著名的當數中世紀晚期義大利的僱傭兵們了。義大利政治家和歷史學家馬基雅維利對他們極端鄙視，他形容：「戰鬥開始時沒有恐懼，在進行的過程中也沒有危險，結束的時候也沒有損失。」他認為這些僱傭兵「不會戰鬥到死」，他們打的是「不流血的戰爭」。

  義大利的重騎兵們之間似乎確實有這樣一種默契，以至於當其中一方被打落馬下之後，就會坐在地上等待被俘。當然，這一傳統只限於義大利。在1495年威尼斯聯盟和法王查理八世進行的福爾諾沃之戰中，很多義大利重騎兵被打落馬下，於是他們就按照義大利的傳統坐在地上等待被俘，結果法軍的步兵根本不管這些，他們三五成群，屠殺了數百名義大利重騎兵。

  當然，馬基雅維利的觀點過於偏激了。比如根據他的說法，1440年的安吉里之戰中只有「一個人因為摔落馬下被踩踏致死」，但實際上，根據其他資料可知，此戰雙方共損失至少900人。時間更晚一些的坎波巴索之戰中，也有1200多人橫屍戰場。

  上述還都是小問題，僱傭兵們最臭名昭著的莫過於他們那極其不可靠的「忠誠」。交戰雙方的僱傭兵首領互相串通並不是什麼稀罕事，而臨陣被敵人收買於是叛變更是家常便飯。比如在1364年，佛羅倫斯人就是依靠高價收買了比薩的僱傭兵，從而反敗為勝的。著名的僱傭兵首領約翰·霍克伍德更是在其僱傭兵生涯中多次轉換立場，很多時候這次的敵人就是上次的僱主——原因無他，僱傭兵只為出價更高的人賣命。所以，中世紀晚期崛起的瑞士僱傭兵才顯得格外另類。這些以死戰不退知名，江湖人稱「瑞士瘋子」的存在，還特別有契約精神，說殺多少就殺多少，絕不打折扣。可見，僱傭兵也是分「品牌」的。

  03

  僱傭兵們之所以甘願冒隨時會丟命的巨大危險，主要是因為戰爭是極其有利可圖的一門生意，後世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就是這個道理了。

  在戰爭中，僱傭兵們不僅能收穫僱主支付的酬金，還可以劫掠敵人的財產。據估計，1356年的普瓦提埃之戰，英國人在戰場上搜刮的戰利品接近30萬英鎊，相當於英王愛德華三世前一年軍費的3倍。

  另外一項錢財來源是勒索俘虜的贖金。14世紀中晚期的義大利就深受其苦，在那裡，不論城鎮還是鄉村都是不安全的。農民因為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往往成為僱傭兵們的首選目標。這些可憐人被迫交出自己的糧食、牲口，很多時候整村整村的人被俘虜，需要支付贖金。而城鎮有城牆保護，有軍隊守衛，似乎很安全，但僱傭兵為了對付它們，往往會結成大規模的部隊，人數從幾千至數萬人不等——面對這樣多的僱傭兵，即使是大城市也無能為力，歷史名城錫耶納的衰落就是因為在短短几年之內多次被迫繳納贖金。當然，如果一個僱傭兵抓獲了一位顯貴，那他獲得的贖金會更加巨大。

  高收益往往伴隨著高風險，僱傭兵們自己也時常會成為敵人的俘虜。高額的贖金往往會耗盡僱傭兵在之前戰爭中獲得的收益，甚至使其負債纍纍。英國騎士傑弗里·沃斯利在14世紀60年代通過劫掠和僱傭合同獲利頗豐，但是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因為多次被敵人俘虜，他之前積聚的財富被一掃而空，甚至不得不向英王求助。伯納德·蒙特更慘，據說他被敵人俘虜了6次，以至於為了幫他渡過難關，英王不得不授予他新的官職。

  04

  僱傭兵們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在長期緊張的戰鬥中，他們逐漸習慣了「揮金如土，殺人如麻」的生活狀態。很多僱傭兵在冒著生命危險獲得戰利品之後，往往很快就把它們揮霍在賭博、享樂之中。他們大多理財一竅不通，所以理所當然就成了放高利貸者的目標。

  據估計，在英法百年戰爭期間，至少有4萬威爾斯僱傭兵為英王在法國戰場作戰，但是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些人為他們的家鄉帶回了什麼財富。事實上，百年戰爭後期，窮困潦倒地回到英國的僱傭兵反倒相當之多，以至於議會不得不通過緊急法案來解決這一問題。即使如約翰·霍克伍德爵士這樣聲名顯赫的僱傭兵首領——在他的僱傭兵生涯中至少經手過200萬弗羅林，到最後也不得不賣掉自己的住宅去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