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佐佐木小次郎 01

2024-10-08 16:44:51 作者: (日)吉川英治

  一

  本位田又八羨慕地看著一間間破舊的房屋,雖然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都非常貧窮。

  有的家裡,夫婦二人圍坐在一口鍋前吃飯;有的家裡,兄妹和老母親一起做手工活。儘管物質極度匱乏,但這裡的每戶人家都是相親相愛、彼此扶持,他們擁有秀吉和家康都不曾擁有的珍貴親情。所以說越是貧窮,親情就越濃厚,正因為彼此間的照應,這條貧民街才沒有人因凍餓而死,人世間最溫暖的親情幫他們渡過了一個個難關。

  

  「我也有母親哪——母親大人,您還好吧?」

  本位田又八突然想起了母親。

  去年年底,母子二人在大阪偶遇,可是僅僅相處了七天,他就嫌母親囉唆而半途棄母而去。

  「我真不應該那麼做!可憐的母親……不管我如何討好自己喜歡的女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母親那樣真心疼愛我的人。」

  現在,本位田又八並不急於趕路,他想到清水寺的觀音堂去看一看,說不定可以在那兒借宿一晚。也許天緣巧合,還能在那兒遇到母親呢——他幻想著母子重逢的情景。

  母親阿杉婆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她堅信神佛都有著超乎尋常的力量。她不僅相信神佛,而且還依賴它們。本位田又八和母親在大阪相處的七天裡,之所以總發生口角,就是因為阿杉婆整天往神社、寺廟裡跑,這讓本位田又八備感無聊,他覺得自己實在沒辦法跟母親長期生活在一起。

  當時,本位田又八常聽母親說:「神佛真的能顯靈喲!清水寺觀音堂的菩薩最為靈驗,我在那兒祈禱了二十一天,結果就真的遇到了武藏,而且還是在正殿前遇到的——因此,對清水寺的觀音菩薩,你一定要虔心膜拜喲!」

  「到了春天,我會再來參拜。祈求神明保佑我們本位田一家。」

  因為本位田又八多次聽阿杉婆提到此事,所以他認為會在這兒遇到母親——如此看來,他的想法並非全無根據。

  本位田又八通過六條牌坊後,繼續朝五條走去。這裡雖是城區,周圍卻是漆黑一片,他覺得自己隨時會被路邊的野狗絆倒——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野狗。

  他的前後左右,到處都能聽到野狗的叫聲,這些野狗並不是丟塊石頭就能安靜的。不過,本位田又八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無論多麼兇惡的野狗尾隨身後,他也不在乎。

  然而,當他走到五條附近的松原一帶時,狗群突然朝另一個方向狂吠起來。那些圍繞在本位田又八身邊的狗,突然變得很興奮,它們與其他狗群一起圍住一棵松樹,仰頭厲聲咆哮。

  無數隻惡狗,猶如狼群一般,在黑夜中蠢蠢欲動。其中,還有幾隻狗張牙舞爪,躥到了松樹上五六尺高的地方。

  「咦?」

  本位田又八瞪大雙眼,抬頭朝樹上看去。只見樹枝上,隱約有個人影。借著微弱的星光可以看清,那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她那白皙的臉龐在松葉間瑟瑟發抖。

  二

  這女人究竟是被狗群追到樹上,還是原本就躲在樹上,被野狗發現的呢?本位田又八不得而知。不過,那樹梢上不停發抖的身影可以證明,她肯定是一個年輕女子。

  「——滾開!畜生——滾開!」

  本位田又八揮拳驅趕狗群。

  「你們這些畜生!」

  他又丟過去幾塊石頭。

  他以前聽人說過,只要趴在地上學野獸吼叫,就可以嚇走野狗。於是,他學著野獸的模樣,大聲吼叫著。可是,這招對野狗根本沒用。

  野狗越聚越多,簡直就像深海里的魚群一樣,它們搖著尾巴、齜著尖牙,不停扒著樹,朝著上面的女子狂吠,根本不把虛張聲勢的本位田又八放在眼裡。

  本位田又八大聲叫罵:「你們這些該死的狗!」

  他突然想到,如果樹上的女子看到一個年輕武士趴在地上學狼叫,豈不是奇恥大辱?

  想到這兒,他揮刀砍死了一隻狗。其他狗看到本位田又八手裡的大刀和同伴的死屍,立刻圍在一起,弓著背,警戒地盯著他。

  「看你們怕不怕這個!」

  本位田又八揮舞大刀,朝狗群砍殺過去。那些狗嚇得四散奔逃,揚起的塵土落了本位田又八一臉。

  「姑娘!可以下來了!下來吧!」

  他朝樹上喊了一聲。此時,從松樹上傳來一陣悅耳的金屬之聲。

  「哎呀!這不是朱實嗎?」

  朱實袖口的鈴鐺聲,本位田又八記憶猶新。雖然很多女子喜歡將鈴鐺系在腰帶或袖口,但那張白皙的面孔,看起來十分像朱實。

  「誰……你是誰?」

  果然是朱實的聲音,她顯得非常驚慌。

  「我是本位田又八!你不記得了?」

  「啊!是本位田又八哥哥呀!」

  「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向來不怕狗嗎?」

  「我不是因為怕狗才躲到樹上的!」

  「總之,先下來再說吧!」

  「可是……」

  朱實並沒有立刻下來,而是在樹上環視了一下四周。

  「本位田又八哥哥,你也躲起來吧!他馬上就會找到這兒的!」

  「他是誰?」

  「唉!這件事一兩句也說不清楚,總之他是個非常可怕的人。前段時間,我還一直認為他是個好心人,後來他在照顧我的時候,越來越喜歡折磨我……因此,今晚我藉機從六條的念珠客棧的二樓逃了出來。他肯定早就發現了,這會兒就要追過來了。」

  「是你的繼母阿甲嗎?」

  「才不是呢!」

  「是祗園藤次嗎?」

  「要是他,我就不害怕了……哎呀!他好像追來了。本位田又八哥哥,你站在那兒,會讓我被他發現的,恐怕連你也會遭殃!快躲起來吧!」

  「什麼!那傢伙來了?」

  本位田又八一時慌了神,拿不定主意。

  三

  女人的眼神具有一種指揮男人的力量。有些男人為了博得女性讚賞的目光,要麼揮金如土,要麼強裝豪氣。剛才,本位田又八以為四下無人,便趴在地上學狼叫。此刻,那種難言的恥辱占據了他整個內心。

  因此,無論樹上的朱實如何勸他躲起來,他都不聽。他想要保住的就是那份男人的自尊。

  如果現在他大喊一聲「糟了」然後屁滾尿流地逃走,朱實肯定會看不起自己。雖然她不是自己的愛人,但本位田又八也絕不能讓她看到這副醜態。

  就在此時,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男人飛奔過來。本位田又八嚇得後退了幾步,兩人幾乎同時問了一聲:「啊!是誰?」

  朱實所擔心的可怕男人終於追來了,他看到本位田又八手裡的刀還滴著血,不禁有些吃驚,認定他絕非泛泛之輩。於是,男人開口問道:「你是誰?」同時,他將本位田又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

  由於朱實對這個男人極度恐懼,使得本位田又八也非常不安。他仔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見他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身材非常壯碩,留著前發,衣著非常華麗。

  見對方的裝扮如此娘娘腔,本位田又八不禁想道: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於是,他哼了一聲,漸漸放下心來。像這樣的對手,再來幾個都沒問題。傍晚遇到的那個行腳僧雖然不好惹,可這種老大不小還留著前發的毛頭小子,我足以應付。就是這傢伙虐待朱實的嗎?這個不知死活的小白臉!我猜他一定死纏著朱實不放,讓她吃了很多苦頭——好!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就在本位田又八暗自思量的時候,那個留著前發的年輕武士又問了一句:「你是個什麼東西?」

  他的聲音有一種與外貌極不相稱的霸氣,這聲呵斥足以驅走四周的黑暗。可是,本位田又八太過以貌取人,完全沒把對方當回事,他調侃著說道:「我嗎?我是個人呀!」

  此刻乃是千鈞一髮之際,可本位田又八故意咧著嘴、齜著牙,一臉嘲笑之色。

  那個年輕武士頓時被氣得面紅耳赤,他厲聲吼道:「你連個名字都沒有嗎——莫非你不敢報上名來!」

  對這樣的譏諷,本位田又八絲毫不在意,他答道:「像你這種無名小輩根本不配問我的名字!」

  「住口!」

  年輕武士的背上背著一柄三尺長的劍。他向前側了側身,以讓對方看到肩頭的劍柄。

  「我們之間的事一會兒再說。我要先把樹上的女子弄下來,帶到念珠客棧。然後我們再一決勝負!」

  「你想得美!我才不會讓你這麼做呢!」

  「你說什麼?」

  「這女孩是我前妻的女兒。雖然我們現在沒什麼關係了,但我決不能見死不救。你敢動她一個手指頭,我就砍斷你的手!」

  四

  雖然站在面前的不是剛才那群野狗,但本位田又八心想,只要嚇嚇對方,他就會夾著尾巴跑掉。

  「有意思!」

  不料,年輕武士根本不吃這套,反而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看你這副樣子,不過就是個末流武士,我已經很久沒碰到像你這麼有骨氣的人了。我身上的『曬衣竿』久未出鞘,每晚都在啼哭。自從這把寶劍傳到我手上之後,還沒喝夠血,如今已經有點生鏽了。現在就用你的骨頭來磨一磨刀吧——是好漢就別跑!」

  對方處心積慮要讓本位田又八沒有退路,所以先用言語讓他騎虎難下。可本位田又八絲毫沒察覺到對方的用心,依然滿不在乎地說:「少說大話!你最好想清楚!趁現在我還沒動手,你趕快消失,否則性命難保。」

  「我正想對你這麼說呢——閣下如此傲氣十足,卻不肯報上姓名。能否請教您的尊姓大名,這是比武之前的規矩喲!」

  「哦!告訴你也可以,你可別嚇壞了喲!」

  「我會小心聽著,不會被嚇到——首先,能否告知您的門派?」

  本位田又八心想,比武之前不停問這問那的人,武功一般都強不到哪去。如此一來,他就更加輕視對方。

  本位田又八揚揚得意地說道:「我的武功為中條派,是富田入道勢源派的分支。且有印可為證。」

  「咦?中條派?」佐佐木小次郎有些驚愕。

  本位田又八見此語一出未能嚇到對方,為避免對方生疑,他只好硬著頭皮學著佐佐木小次郎的語氣說道:「現在也該告訴我你的門派了吧!這可是比武前的規矩呀!」

  佐佐木小次郎答道:「我的姓名和門派稍後奉告。你說你武功出自中條派,到底是拜何人為師?」

  本位田又八覺得對方實在太囉唆,便想也不想地答道:「鍾卷自齋老師。」

  「哦……」

  佐佐木小次郎更加吃驚,繼續問道:「那麼,你認識伊藤彌五郎一刀齋嘍?」

  「當然認識。」

  本位田又八覺得越來越有趣,心想這次肯定也和每次一樣,無須動手就能讓這個毛頭小子低頭服輸。

  於是,他更加有恃無恐,說道:「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伊藤彌五郎一刀齋就是我師兄。換句話說,我們都是師從於自齋老師。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那麼,我再問一下,你的尊姓大名是?」

  「佐佐木小次郎!」

  「咦?」

  「我就是佐佐木小次郎。」

  本位田又八語氣鄭重地重複了一遍。

  此時,佐佐木小次郎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五

  停了一會兒,佐佐木小次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本位田又八看對方毫不客氣地逼視著自己,便怒目而視,說道:「你幹嗎這麼看著我?是不是我的名字把你嚇傻了?」

  「的確把我嚇傻了!」

  本位田又八亮出刀柄,用下巴對著佐佐木小次郎說道:「快滾吧!」

  「哈哈哈!」佐佐木小次郎捧腹大笑。

  「雖說江湖上魚龍混雜,但我還真沒遇到過如此令人吃驚的事——佐佐木小次郎閣下,我想問你,如果你是佐佐木小次郎,那我又是誰呢?」

  「什麼?」

  「我想問你,我到底是誰?」

  「我哪裡知道!」

  「不!不!你一定知道。也許我有些囉唆,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想再問一次您的大名。」

  「你沒聽清嗎?我叫佐佐木小次郎。」

  「那麼,我是誰?」

  「你就是個人呀!」

  「這話沒錯!但是,我的名字呢?」

  「你這傢伙是在耍我嗎?」

  「不!我很認真,從沒這麼認真過——佐佐木小次郎先生,我是誰呢?」

  「囉唆!問你自己去吧!」

  「那麼,我就問問自己。雖然很可笑,我也報一下名字吧!」

  「快說吧!」

  「不過,你不要吃驚喲!」

  「傻瓜!」

  「我是岸柳佐佐木小次郎。」

  「啊……」

  「我祖居岩國,姓佐佐木,父親為我取名為佐佐木小次郎,劍號岸柳——真奇怪呀!從何時起江湖上有了兩個佐佐木小次郎呢?」

  「啊……這個……啊!」

  「自從我闖蕩江湖以來,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但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個佐佐木小次郎。」

  「……」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哪!我們是初次見面。請問,閣下您是佐佐木小次郎嗎?」

  「……」

  「怎麼了?您怎麼一直發抖呢?」

  「……」

  「交個朋友吧!」

  說著,佐佐木小次郎走了過來,拍了拍本位田又八的肩膀。本位田又八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他體似篩糠,顫聲喊道:「啊!——」

  「你要敢跑,我就宰了你!」佐佐木小次郎冷冷地說著。

  本位田又八覺得,對方的語氣就像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

  他猛然一躍,一下躥出去三米多遠。只聽見「咻」的一聲,佐佐木小次郎肩頭的「曬衣竿」如銀蛇般劃破夜空,直刺向本位田又八的背影。只需一招,佐佐木小次郎便收刀定式。

  本位田又八就像一隻被大風捲起的小蟲一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六

  佐佐木小次郎將寶劍還匣,長劍的護手牌入鞘時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對於地上奄奄一息的本位田又八,他看也沒看。

  「朱實!」

  佐佐木小次郎來到樹下,仰頭朝樹上喊著。

  「朱實,下來吧,我再也不會那麼對你了,快下來,我已將你繼母的相好殺死了。你下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樹上沒有任何聲音,只見黑漆漆的茂密松葉。最後,佐佐木小次郎決定爬上樹看個究竟。

  「……」

  原來朱實不在樹上。不知何時,她已從樹上溜下來跑掉了。

  「……」

  佐佐木小次郎一屁股坐到樹幹上,愣起神來。耳邊傳來颯颯松濤之聲,他心裡猜想著落跑小鳥的行蹤。

  (為什麼那個女孩那麼怕我?)

  佐佐木小次郎始終不明白,他覺得自己把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朱實身上。他承認自己愛人的方式過於強烈,可是別人不也是這樣表達愛意的嗎?

  如果想知道佐佐木小次郎是如何愛一個女人的,從他的劍法上就可窺知一二——也可以說,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使劍的方式。

  佐佐木小次郎是在鍾卷自齋身邊長大的,自小接受嚴格的武功訓練,被稱為鬼才、麒麟兒。很多人都發現,他學武的天分很高。

  簡單說來,他天生就具有一種韌性。他在劍法上表現出的超強韌性,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對手越強,他就表現得越有韌性。

  當時,很多學武之人只關心成敗,並不在意使用什麼手段。所以,無論在比武中使用多麼不光彩的手段,只要最後能獲勝,就沒人覺得不好。

  如果被這傢伙纏上了,可就慘了!

  儘管很多人都很怕他,卻沒人批評他的劍法過於卑鄙。

  當他還是少年時,有一次被一個素日不睦的師兄用木劍打了個半死。那師兄見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很後悔出手太重,便過來餵他喝水。誰知,甦醒過來的佐佐木小次郎猛然跳起來,用師兄的木劍把師兄殺了。

  他從不會忘記贏過自己的對手。就連對方如廁、就寢的時候,他都會伺機下手。因為當時並沒有規定,比武必須在具體時間內進行。所以,佐佐木小次郎把一切跟自己作對的人,都當成敵人對付。對於他這種異於常人的韌性,同門師兄弟很少提及。

  他經常說:「我就是天才!」

  這並非是自吹自擂,就連他的老師鍾卷自齋都承認:「他的確是天才!」

  自從回到故鄉岩國之後,他每天都去錦帶橋,苦練刀斬飛燕的獨門絕技。所以,有人還稱他為「岩國的麒麟兒」,對此稱呼他很是得意。

  不過,當他面對感情時,這種極端執拗的性格會演變成什麼樣兒,任何人都無從知曉。佐佐木小次郎認為,比武和愛情是兩回事。所以,他十分不理解,朱實為何會如此討厭自己,甚至還要逃走。

  七

  突然,他發現樹下有人影晃動。

  對方似乎沒察覺到樹上有人。

  「啊!有人倒在這兒。」

  那人走到本位田又八身邊,彎腰看了看本位田又八的臉,說了一句:「啊!原來是這傢伙!」

  他聲音很大,連樹上的佐佐木小次郎都聽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那個手持白木禪杖的行腳僧,他面露驚訝,急忙放下背上的書箱。

  「好奇怪呀!他明明還有體溫,身上也沒有傷口,怎麼會昏倒在這兒呢?」

  行腳僧喃喃自語,伸手摸了摸本位田又八。最後,他解下掛在腰間的細繩,將本位田又八兩手反綁在身後。

  此時,本位田又八已完全昏厥過去,沒有絲毫的抵抗力。行腳僧將本位田又八捆好之後,用膝蓋抵住他的背部,在他心口處用力按壓。

  「哎喲——」本位田又八終於醒了。行腳僧就像拎面口袋似的,把他拎到了樹下。

  他一邊用腳踢著本位田又八,一邊命令道:「起來!快給我起來!」

  本位田又八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還沒完全恢復意識。他感覺有人用腳踢他,還以為是做夢,一下子跳了起來。

  「對了!這就對了!」

  行腳僧很滿意,接著又用繩子把他結結實實地綁在樹幹上。

  「啊!」

  此時,本位田又八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不是佐佐木小次郎,而是那個行腳僧。他大吃一驚。

  「你這個冒牌佐佐木小次郎還挺能跑!以前沒少騙吃騙喝吧……現在,你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行腳僧開始拷問本位田又八。

  他先打了本位田又八幾個耳光,又用手使勁兒壓住本位田又八的腦袋,「咚!」的一聲,本位田又八的後腦勺一下子撞到了樹上。

  「那個印盒,你究竟從哪兒得來的?快說!喂!還不開口嗎?」

  「……」

  「竟然還不老實說!」

  行腳僧揪著本位田又八的鼻子,使勁地搖晃,本位田又八苦不堪言,連聲「哎喲」。

  見他要開口,行腳僧鬆了手。

  「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我說!」本位田又八一邊哭,一邊開口答道。

  即使沒遭到毒打,他也沒勇氣繼續隱瞞那件事了。

  「實際上,那件事發生在去年夏天——」

  於是,他將自己在伏見城工地巧遇「半邊下巴」的武士及對方慘死的經過,都和盤托出。

  「當時,我一時貪心,就從他身上拿走了裝錢的荷包、中條派印可以及那個印盒,然後逃出了工地。後來,錢都被我花光了,不過印可還在。如果你能饒我一命,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敢了。那些錢我日後一定奉還,我會拼命工作掙錢還你……要不,我現在就給你立個字據。」

  本位田又八沒有絲毫隱瞞,這個從去年就一直困擾自己的心病終於被祛除了,他頓覺輕鬆無比,甚至都忘記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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