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風
2024-10-08 15:08:26
作者: 吉川英治
一
此時,武藏已如夜叉附身。
從一開始,他就盯住了自己的目標,所以拋下其他人,率先斬落源次郎的首級。
他沒有手軟,更不覺殘忍。只要是敵人,無論對方有多少人、是否成年,他都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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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殺死少年,並未使對方的士氣得到絲毫減弱,反而更加激怒了全體吉岡門弟子,他們眾志成城,誓要將武藏亂刃分屍。
尤其是壬生源左老人,他欲哭無淚,表情都已扭曲。
「啊!你殺了他!」
他嘶吼著,高舉一把分量很重的大刀,朝武藏劈頭砍去。
武藏的右腳向後退了一尺左右,身體和雙手也順勢向右傾斜,那柄剛斬落源次郎首級的劍,又向壬生源左老人的手肘和面部揮去。
「哇!」
「唔!唔!」
有人痛苦地呻吟著。
原來,一個持槍從武藏身後攻擊的人,也跟著向前倒了下去,正好壓在壬生源左老人的身上,一時間血流成河。轉眼間,第四個人又從正面撲向武藏。那人剛站穩腳跟,就從肋骨處被砍成了兩截,他的腦袋和雙手無力地垂下來,雙腳支撐著將死的軀體又走了兩三步——「快出來!」
「在這邊!」
隨後,六七個吉岡門弟子發出一陣駭人的喊聲,企圖通知其他人。
可是,那些埋伏在三岔路的人離這兒比較遠,這短短几秒內發生的一切,他們自然無從知曉。最終,那幾陣悽厲的喊聲被陣陣林濤聲阻隔,無聲無息地消失於天際。
自保元、平治時代,這個下松路口就是交通要道。無論是平家的流亡者逃到近江,還是親鸞法師上京,或是比睿山百姓往來於京城,這個路口都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沒想到今天,這裡竟成了殺戮場,松樹發出一陣輕微的啾啾聲,不知是因為飲鮮血而感到暢快,還是在暗自啼哭。
從樹幹到樹梢都在顫抖著,每當煙塵般的霧風吹來,一陣冰冷的雨滴就落到樹下的人影與劍影上。
氣氛一觸即發,大家根本沒時間關心地上的一個死者和三個傷者。
雙方都調整著呼吸,武藏緊靠在樹幹上,這粗大的樹幹正好形成一個天然的防禦。不過武藏知道,長時間的僵持對自己不利。他那狼一般銳利的眼神,順著劍尖掃視了一下對面那七張面孔,同時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此刻,只有樹枝、竹林、草叢發出的沙沙聲,天地萬物都在風中戰慄著、搖曳著。
突然,有人在遠處大喊了一聲:「快去下松!」
聲音從附近的小山丘傳來,正是佐佐木小次郎。原來他選擇了一個絕佳的觀察點坐了下來,並目睹了這邊發生的一切。此時,他突然跳起身,朝著埋伏在三岔路口和樹蔭下的吉岡門弟子喊道:「喂!喂!是下松!快去下松!」
二
突然,一聲槍響,由於聲音太大,眾人不禁捂起了耳朵。
人群中,應該有人聽到了佐佐木小次郎的聲音。
「——哇!」
那些躲在竹林中、樹蔭下及岩石後的人蜂擁而出。
「咦?」
「他已經來了?」
「路口、在路口!」
「別讓他跑了!」
二十多個弟子從各處埋伏點一起跳了出來,如狂流般直奔下松。
槍響的同時,武藏背貼樹幹,轉到了後面。子彈幾乎貼著他的面頰飛過,打到了樹上。隨後,他依然與眼前這七個手持利刃的敵人對峙著,那七人也隨著武藏的腳步,圍著松樹移動。
突然,武藏手中的寶劍向七人中最左邊的人直刺過去,那人正是「吉岡十劍」之一的小橋藏人。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嚇了一跳,大叫一聲:「啊!」立即單腿點地,扭過身子避開。武藏趁此時機,快速突出重圍。
眾人看著武藏的背影,喊著「哪兒跑!」,便快步追過去。當他們舉起刀,要同時砍殺過去的時候,陣腳突然大亂,每個人都顯得驚慌失措。
原來,跑在前面的武藏突然轉過身,朝著身後的御池十郎左衛門猛撲過去。然而,御池十郎左衛門早就有所防範,所以在追趕時特別留意自己與武藏之間的距離。當武藏回身舉劍砍向自己時,他立刻縱身一躍,劍尖從他胸前劃了過去。
不過,武藏的劍法並不像大多習武者那樣,每次揮劍都會用盡全力,然後再調整呼吸出第二招。這樣太浪費時間。
他從未拜師學藝,在練武時吃了不少苦頭,但沒拜師也有沒拜師的好處。
那就是武功招式不受任何流派的限制,他的劍法一無定式,二無套路,三無秘訣,只是將自己對天地萬物的理解與天生的勇猛糅合在一起,自創出這種無名無形的劍法。
就像此刻——他在下松決鬥時,砍向御池十郎左衛門的一招就是此種劍法。
御池十郎左衛門不愧是吉岡門的高徒,當時武藏假意逃跑,再出其不意地回身出招,他竟能躲過去。
不過,武藏這套劍法並沒那麼簡單,他的劍有一種反彈力。例如,向右側砍下去的同時,身體內會蓄積一種向左反彈的力量。因此,他的劍划過長空的同時會再次反彈到敵人身上,那松針般鋒利的劍刃劃出了兩道長長的光弧。
啊——御池十郎左衛門慘叫一聲,折回來的利刃掃過他的面頰,他的腦袋立刻就像一個爛酸漿果一樣,滾落地上,傾刻間血流如注。
三
「吉岡十劍」向來自負於自己所學的正宗京派劍法,可現在,小橋藏人被殺,御池十郎左衛門也被擊斃。
此時,死傷者已不在少數,包括代掌門源次郎在內,埋伏在下松周圍半數左右的人,已倒在武藏的劍下。雖然決鬥的序幕剛剛拉開,可這裡已是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剛才,如果武藏憑藉斬殺御池十郎左衛門的餘威,趁對方慌亂之際出擊,一定又能砍下好幾顆腦袋,從而將下松的敵人一併掃除。
然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朝著三岔路的方向奔去。
眾人以為他要逃跑,便緊追不捨,武藏跑著跑著突然轉過身,當對方拉開架勢準備迎敵時,他又像燕子般貼著地面飛快地溜走了,轉眼間就消失無蹤了。
「渾蛋!」
剩下那一半人氣得咬牙切齒。
「武藏!」
「膽小鬼!」
「卑鄙!」
「還沒分出勝負呢!」
他們一邊大罵,一邊追了過去。
這些人怒不可遏、兩眼噴火,看著地上成片的血跡、嗅著空氣中的陣陣血腥味,他們早已失去了理智,個個猶如殺神附體。面對如此慘烈的場面,勇敢者會更加冷靜,而膽怯者則更加心虛。他們眼望武藏的背影,盲目追趕的樣子活像地獄裡的惡鬼。
「他跑了!」
「別讓他跑了!」
武藏根本沒理睬身後的喊殺聲,他放棄了戰端初起的丁字路口,選擇了三岔路中最狹窄的一條,也就是通往修學院路的方向狂奔而下。
當然,這條路也有吉岡門的人把守,他們知道下松有變,便急忙趕了過來。武藏跑出不到四十米,就迎頭碰上了這些人。現在,真可謂「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兩路人馬在山道相遇,這回他們的人手又增加不少,個個顯得神氣活現。
「喂!武藏那小子呢?」
「沒看到啊!」
「怎麼可能!」
「可是——」
就在他們交談之時,武藏突然喊了一聲:「我在這兒!」
隨後,他就從路邊的岩石後跳出來,站在吉岡門眾人剛走過的山路中間。
看來,他已做好了再次開戰的準備。那些追來的吉岡門弟子表情愕然,在如此狹窄的山路上,很難集中全部兵力實現合圍。
這條路很窄,如果以身體為中心,手臂加上刀劍長度正好是路面的寬度。在這種情況下,兩人並排進攻十分危險。不僅如此,那些站在武藏身前的人正一步步後退,而隊伍後的人卻爭相往前擠。看來人多更容易造成混亂,反而會誤事。
四
不過,眾人之力終究不可小覷。
剛才,他們被武藏敏捷的身手和逼人的氣勢震懾住了,儘管嘴裡喊著:「喂!不要怕!」可腳上、身上的動作都略顯遲疑。
「他只不過一個人!」
眾人意識到自己一方的優勢,隊伍前頭幾個膽大的人帶頭喊道:「一起上啊!」「讓我們來解決他!」隨後挺身而出。
後面的人儘管看不到前面的狀況,也跟著大喊一聲:「殺啊!」光是這種氣勢就可以將武藏壓倒。
武藏被眼前這驚濤駭浪般的喊聲逼得連連後退,他突然想到,與其主動進攻,不如先採取防守的策略。
敵人一下子衝到武藏近前,他無法出手,只能節節後退。
在這種情況下,斬殺一兩個人根本無關痛癢。對方人多勢眾,自己稍有差池,對方的長槍就會刺過來。揮劍需要時間,尚可躲避,但對面那密如麥穗的槍尖,卻不會給自己留絲毫的機會。
吉岡門的人乘勢追擊。
他們眼看武藏連連後退,更加窮凶極惡。武藏臉色慘白,幾乎要窒息。如果此時他被樹根或繩索絆倒,對方肯定會一起出擊,把他刺成刺蝟。可是,沒有人敢靠近這個視死如歸的人,誰都不想當第一個墊背的。他們大聲喊著:「殺啊!」手持刀槍步步緊逼,那些槍尖、刀尖也都對著武藏的前胸、手臂、膝蓋等要害之處,可兩者之間的距離只縮短了兩三寸左右。
「啊!」
一不留神,武藏再次從他們眼前消失了。在這條狹窄的山路上,這麼多人對付一個人顯然太不明智,最終他們還是自亂了陣腳。
其實,武藏既沒飛奔而逃,也沒跳到樹上,只不過縱身躍到路邊的竹林里罷了。
那是一片孟宗竹林,土質十分鬆軟。武藏就像一隻小鳥穿梭在綠色的竹林間,只見一道金光射來,不知何時,火紅的朝陽已沿著比睿山諸峰冉冉升起。
「站住!武藏!」
「卑鄙的傢伙!」
「你在展示你的逃跑絕技嗎?」
眾人也跟著跑進竹林。此時,武藏已越過竹林邊的一條小溪,跳上一座一丈多高的山崖,然後站在那兒大口喘著氣休息。
這個山崖位於山腳下,是一片地勢平緩的荒原。他站在山崖上,看著天色漸漸變亮,下松路口就在腳下,那裡還聚集著四五十個被打散的吉岡門弟子。當他們發現武藏站在山崖上時,一齊叫喊著殺奔過來。
現在,敵方人數又比之前多了兩倍,他們黑壓壓地向山腳擁來。吉岡門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這兒,如果這些人手拉手地站在一起,足可以將整個荒原包圍。此時,武藏手中的劍看起來像針一樣細小,他冷冷地盯著對方,站在原地等待著。
五
遠處傳來一陣馬的嘶鳴,無論鄉村還是山里,行人們都開始上路了。
尤其在這附近,有些和尚一大早就走下比睿山,也有的人要上山。
每天天剛一亮,總能看到那些腳穿木屐、高聳雙肩的僧侶來往於這條山路。
此時,路過的和尚、樵夫及老百姓都在議論著:「有人在打架呢!」
還有路人問:「在哪兒?」「在哪兒?」
人群一開始騷動,連村裡的雞鴨騾馬也跟著湊熱鬧。
八大神社附近立刻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山頂飄下的陣陣霧氣,將大山與眾人身上都染上一層白色。沒過多久,濃霧散去,人們的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才這麼一轉眼的工夫,武藏就完全變了樣兒。系在額前的白布條,已被血水染成紅色;被汗水打濕的亂發,緊緊貼在額角。世上再找不到比他更恐怖的面孔了,簡直就像地獄裡的惡魔。
「……」
他大口喘著氣,鐵條般的肋骨上下起伏著。他的褲子被劃破了,膝蓋處也挨了一刀,從綻開的皮肉下隱約可見雪白的骨頭。
此外,他的手臂處也有一道傷口,雖然傷勢並不重,但滴滴鮮血已將胸口至腰帶處的衣襟染紅。他渾身血跡,就像從墳墓里爬出來的人一樣,令人目不忍視。
不!還有比這更悽慘的,那些被武藏砍傷的人,有的倒地呻吟、有的爬著掙扎,還有的已經斃命。當武藏跑到山腳下那片荒原時,七十多個吉岡門弟子一起向他發起了攻擊,雙方一交手,武藏就砍倒了四五個人。
吉岡門眾人的傷亡並非集中在一個位置上,而是東挨一刀、西挨一刀,由此可知,武藏在進攻時不斷變換著自己的位置。由於所處地勢寬闊,所以他必須占據有利位置,才能做到以寡敵眾。一旦對方稍有喘息,就會形成合圍之勢將他重重包圍。
不過,武藏在行動時也有一定的原則,那就是絕不站到敵陣的側面。同時,他還要儘量避開敵陣橫隊的正面攻擊。於是,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從敵陣的一角攻向另一角——也就是攻擊敵陣的隊尾。
在武藏看來,敵陣就像剛才在山路上一樣,一直呈現一種縱隊進攻的陣勢。哪怕對方有七十人,甚至上百人,按武藏的策略只要專心對付隊尾的兩三個人就足夠了。
雖然武藏的速度驚人,但偶爾也有露出破綻的時候,而且對方也不會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有時,數不清的敵人會突然蜂擁而上,把他圍在當中叫囂不止。
此時才是真正的危機。
對武藏而言,也是他爆發全部能量的時候。
不知何時,他已手持雙劍,右手長劍的劍穗已被鮮血染紅,左手的短刀僅有刀尖處因蹭上油脂而微微發暗,估計還能砍倒好幾個人。
可是,武藏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竟能手持雙刃與敵人作戰。
六
這場打鬥就像燕子與海浪的搏鬥。
海浪企圖吞噬燕子,燕子卻斬斷巨浪,翻身一躍去迎接下一個浪頭。
雙方的打鬥沒有片刻的停止,雙刃交錯之際,即刻有人撲倒在地。
每當吉岡門弟子見此情景,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啊——!」
「哼——!」
他們一邊嘆氣,一邊重新抖擻精神將武藏團團圍住,耳邊只聽到一陣陣草鞋的嗒嗒聲。
趁著這短暫的幾秒,武藏也深吸了一口氣。
他用左手的短刀擋住對方的視線、右手的長劍伸向旁邊,他的肩膀、手腕、劍尖都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這是一種抵禦敵人進攻的最佳守勢。
他以自己的雙眼為中心,左右雙刃加上手臂的長度形成了較為開闊的防守視野。
如果敵人不從正面進攻,轉而從右側進攻時,他就會立刻將重心右移,得以牽制敵人。
如果敵人從左側進攻,他會立即伸出左手的短刀,將敵人鉗制在雙刃之中。
武藏左手的短刀一直刺向前方,那刀尖上仿佛有種磁鐵般的魔力。
在刀尖對面的敵人,就像停在竹竿頭上的蜻蜓一樣,進退兩難——眨眼間,右手的長劍突然刺了出去,只聽見「咻」的一聲,頓時鮮血四濺。
若干年之後,有人稱武藏此時所用劍法為「以少打多雙刃法」。可是,此時的武藏完全是下意識地使用出這種劍法。如果一個人達到完全忘我的境界,就會發揮出極大的潛能。就連平常很少使用的左手,在緊要關頭也能發揮出極大的作用。
不過,以武學家的角度來看,武藏的劍法還是略顯稚嫩。直到現在,他的劍法也不成體系,更毫無章法可言。也許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堅信一切武功都要靠實踐來檢驗——至於理論,還是等躺在床上時再想吧!
與之相對,以「吉岡十劍」為首的眾弟子,腦子裡儘是京八派的武功理論,其武功能自成一格者是少之又少。武藏從未拜師學藝,一直懵懂地接受來自大自然與世間的生死考驗,儘管並不知道「劍道」為何物,但數次的生死歷練已使他練就了強悍的身心。吉岡門眾人以常人的眼光審視著武藏,只見他氣喘吁吁,臉上毫無血色,渾身血跡,左右手各擎一刃。劍鋒一觸及其他身體,立即鮮血四濺。此時的武藏宛如阿修羅,他的驍勇與強悍簡直不可思議!同時,吉岡門眾人也累得氣喘吁吁,他們感到一絲心虛,某些人的眼角都滲出了一層冷汗。眼見不斷有同伴受傷倒地,他們對斬殺武藏越來越沒信心,只覺得自己是在與一個紅色妖魔作戰。
七
逃吧!
那個孤軍奮戰的人!
快逃命吧!
大山呼喊著,黑壓壓的樹林呼喊著,就連白雲也在這樣高聲呼喊。
那些駐足觀戰的路人及周邊百姓看到重圍中的武藏,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有些人還大聲提醒著他。
可是,即便此時天崩地裂,武藏也不為所動。
他的身體只交由心靈掌控,別人看到的武藏不過是個軀殼罷了。
那幾近瘋狂的鬥志幾乎要將他整個身體和靈魂燃燒掉,現在的武藏已脫離了血肉之軀,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突然——
傳來「哇」的一聲喊叫,那喊聲猶如晴天響起一個炸雷,似乎連三十六峰的山神都被驚動了。遠處圍觀的人群和近前的吉岡門弟子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大喊出來。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響起。原來,武藏突然朝著山腳的村落跑去,此舉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他那敏捷的身影就像一頭拼命逃竄的野豬。
那七十多個吉岡門弟子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在那裡!」
立刻有五六個人沿著樹林追了過去。
「殺!」
「就是現在!」
身後的人舉刀就砍,武藏急忙俯下身。
「去死吧!」
他舉起右手的長劍,一下砍在來人的小腿上。另一人喊道:「你這傢伙!」隨後撲了過來,耳中只聽「嘡啷」一聲,武藏一下子將對方手裡的長槍打飛。他怒髮衝冠,奮力迎敵。
「鏗!鏗!鏗!」
武藏手中的雙刃上下翻飛,他緊咬牙關、表情猙獰,甚至讓人覺得會隨時張口把對方吞下。
——啊!他跑了!
遠處圍觀的人一片譁然,吉岡門的人也一陣驚慌。此時,武藏已從荒原西面的山崖跳到了麥地里。
「回來!」
他身後傳來喊聲。
「站住!」
幾個人也跟著跳了下去。突然,山崖處傳來兩聲慘叫,原來武藏一直躲在山崖下方,待追蹤者跑近之後,他突然出招,一擊斃命。
——咻!
——噗!
突然,兩桿長槍飛向麥地中央,深深地刺入泥土中。那是山腰上的吉岡門弟子擲向武藏的,而武藏就像一個翻滾的土塊飛快地越過麥地,一轉眼,他和敵人之間就已拉開了五十多米的距離。
「他朝村里跑去了!」
「他沿山路上山了!」
不斷有喊聲傳來,武藏越過地壟,攀上山崖,回頭看了看分頭追趕自己的人群。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燦爛的霞光照亮了每一寸土地,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