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朋友

  「我的身邊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隱士在想，「總是由原本的一個，最後變成兩個！」

  

  我經常與自己做熱烈的交談。如果沒有朋友的話，我怎麼能忍受？

  隱士的朋友只能算是一個第三者，而第三者是防止兩人的交談陷入深處的浮木。

  噢，隱士們的內心有太多深邃的地方，因此，他們十分渴望能有一個朋友不時引導他們飛升。

  別人讓我們相信的東西，往往與我們自己相信的東西大相逕庭，需要朋友的願望暴露了我們的弱點。

  我們往往用愛來壓抑嫉妒，也往往因為四處攻擊而與人對立，這些都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弱點。

  「至少做我的敵人吧！」真正的敬重這樣言講，它不敢乞求友誼。

  如果一個人想要有個朋友，他還得不惜為此朋友而投入戰鬥，而為了戰鬥，他就必須具有作為一個敵人的能耐。

  我們應當敬重朋友的敵人，你能對你的朋友做到親近而不狎昵嗎？

  我們的朋友就是我們最好的敵人，當你反抗他時，應當全身心地接近他。

  你不願在朋友面前穿衣嗎？你在朋友面前現出赤裸的自己，是否為了表示對他的敬重呢？然而，他卻詛咒你下地獄！

  太過暴露自己，多半會使人驚恐，所以你們應當害怕裸露自己才是！是的，如果你們是神的話，反而應該羞於服飾的遮掩！

  你不可為了朋友而把自己裝扮得過於華麗，你應當是他射向超人的箭和展望超人的希望。

  你可曾見過你的朋友睡覺？

  為了要知道他的相貌如何。他平常的相貌是怎樣的呢？那就是照在粗劣而有瑕疵的鏡子中你自己的容顏。

  你可曾見過你的朋友睡覺嗎？你為他的樣子而感到失望嗎？噢，我的朋友，人是應當被超越的。

  朋友應當是善於揣測與保持沉默的知己。你不必看清一切。你的夢應當向你揭露你的朋友清醒時所做的事。

  讓你的同情只是一種揣測，好知道你的朋友是否需要你的同情。或許他喜歡你那漠視的眼神和無動於衷的表情。

  把對朋友的同情深藏在咬不破的硬殼中，如此它才有體貼和甜美的情意。

  你是否是你朋友的新鮮空氣與孤獨、麵包與藥物呢？許多人無法從枷鎖之中解脫，卻能幫助朋友獲得解放。

  你是個奴隸嗎？如果是，你就不可能是個朋友。你是個暴君嗎？如果是，你就不可能有朋友。

  許久以來，在女人的身上始終隱藏著一個奴隸和一個暴君。因此，女人無法了解友誼。她只知道愛情。

  戀愛中的女人，對她所厭惡的一切往往持有很深的成見和武斷。縱然是在女人意識清醒的愛情中，也常有光明的突變——閃電與黑夜。

  女人仍然無法了解友誼。她們依舊是小貓、小鳥，或者說得好一點，是母牛。

  女人仍然無法了解友誼。但是，請告訴我，你們這些男人之中，誰又了解友誼呢？

  唉！你們這些可憐的男人，你們所獻給朋友的一切與卑下的靈魂，不過是我賜予敵人的，然而我卻並不因此而變得更窮。

  但願志同道合的人結伴而行，並斬獲友誼。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