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預行身後事

  蕭錦麟還像以前一樣喜歡鋌而走險，可陸離這個年紀卻經不起提心弔膽了，她在深宮籠養多年，早失了少女時期的意氣，如今她只是個牽掛夫君安危的婦人。

  蕭錦麟要過繼蕭正楠做嫡長子，自然得到了朝中一致反對，無外乎是他非高祖皇帝一脈，過繼他等於皇位旁落，宗室還有那麼多年輕子弟，論血脈論才能也輪不到這個小子。

  蕭錦麟說他心意已決，如今國家內憂外患，他都決定御駕親征了，朝臣還要為他過繼哪個孩子來扯皮？哪件事不比這件事重要？

  只是過繼嫡長子，不是立儲，朝臣就暫時偃息旗鼓，等國家戰亂平了他們再來掰扯這事。

  蕭正楠便成了宮裡的大皇子，依舊住在銘仁館，旁邊的書苑已經停課了，其他孩子各回各家，如今只有大學士上門指導蕭正楠的課程，眾人瞧著這不就是儲君的待遇麼？

  蕭錦麟離宮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吃了頓飯，蕭正楠還不習慣改口稱父皇母后，飯桌上沉默坐著，陸離讓他不要有太多壓力，還像以前一樣和他們相處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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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不在的日子裡，皇子所的課程依舊，幾位大學士會輪流來給你上課，你好好學，不要墮了朕的面子。」

  蕭錦麟可不是什麼慈父，如果不是暫無其他人選，他哪能接受蕭正楠。如果他此行真有意外，蕭正楠就是新君，阿離便是最年輕的太后。

  這些話蕭錦麟怕陸離擔心沒有明言，離別的前夕夫妻兩人相依偎在枕畔輕語，蕭錦麟說：「等戰亂平了，我帶你去姑蘇住一段時日，咱們許久沒去了。」

  他知道阿離喜歡江南，可從當年那一行，距今也十幾年了，阿離再也沒有出過京城。

  陸離埋首在他頸窩處眼淚洇濕了寢衣，「好啊，待天下太平了，咱們便出去走走，你不在的日子裡我會守好宮裡，你要早日歸來。」

  「嗯，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如果在金陵見到了……」陸離想說我的父親，又覺得那已經不是她的父親了，可讓她直呼其名，她又說不出口。

  蕭錦麟懂她：「我儘量留他性命。」

  儘量而已，如果負隅頑抗，他不會手軟。

  陸離鼻音濃重：「謝謝你。」

  蕭錦麟輕輕嘆息：「謝我什麼？陸家變成這樣，確實是我之過，我如今親征也是為我自己贖罪，我惹下的罪孽，不能讓其他人馬革裹屍，而我躲在皇庭安享榮華。」

  這一生他最後悔的兩件事，一是幼年時擄走陸庭月，埋下了他和陸家的恩怨火種，也讓阿離備受折磨，二是當年沒有保護好母妃。如果重來一回，有些事情他會儘量避免，但人生哪能重來，錯了就是錯了，彌補不了。

  陸離說：「我不怪你了，我早看明白了，我和你是一樣的人，事情不在落我身上我可以冠冕堂皇指責你，但你若不做，我出手也是一樣，我也自私，所以咱們兩個自私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其實陸庭月罵她沒罵錯，蕭錦麟是真小人，她是偽君子，可笑的是她也以為自己是個君子，還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他。

  「待戰事結束，正楠也長大了，你把皇位交給他，我們去姑蘇養老好不好，我早厭倦了京城的爾虞我詐。」

  蕭錦麟答應她：「好，只是正楠如今才七歲，咱們還得再等幾年，好歹也要等到他十五。」

  他也沒想到，年少時為了皇位爭的頭破血流，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坐了幾年便厭倦了。江山明媚哪及她笑靨如花，如果他不是生在帝王家，和阿離做一對尋常夫婦也不錯吧。

  蕭錦麟走了，帶走了京城所有的生機，宮裡宮外變得死氣沉沉，早朝時響亮的山呼萬歲聲也沒了，金鑾殿門口的金鐘也不響了，陸離聽了十幾年，這一安靜，仿佛天下都陷入了沉睡。

  朝中無主，蕭錦麟連個繼承人都沒有，也沒有太子監國，他將政務交給首輔和六部尚書共同決議，宗室勛貴的事情都交由宗正德郡王管，如果有他們不能決定的事，便過問皇后抉擇。

  蕭錦麟賦予了陸離很大的權柄，但朝中有沒有人聽她的是另一回事了，陸離這些年也沒接觸過政務，閨中時還會和父親一起琢磨外頭的事，成婚後蕭錦麟連宮務都不讓她管，怕她煩心勞累，更別提把政務說給她聽，如今陸離要學這些得從頭開始，也沒人教她了。

  好在賀之文如今任戶部尚書，他和蕭錦麟夫妻倆交情匪淺，陸離以向大皇子授課為由傳賀之文進宮，過問朝政，賀之文對她沒有任何隱瞞。

  蕭錦麟如今帶著軍隊在山東境內，日夜兼程趕路，他們路上只帶了一點糧草，是每個士兵背著的，經過各地時各城鎮會放糧供他們吃喝，但是到了當滁就得駐紮下來，準備渡江攻城，糧草一定要到位。

  賀之文管錢糧，他供給糧食由兵部分發運輸，六部之間互相關聯又各司其職，賀之文不能干涉兵部的糧草送到哪兒了，他建議陸離自己和兵部尚書交涉。

  陸離心裡泛虛，怕人家說她牝雞司晨，但為了蕭錦麟的安危也顧不得這些了，她想好了措辭，看好了輿圖，帶著蕭正楠去御書房，把夏首輔和六部尚書都叫來，她先不過問，只是旁聽他們商議。

  「陛下親赴前線，本宮心繫他的安危，想知道他的行蹤，大皇子年幼，每日在書房聽大學士講課都是紙上談兵，本宮想讓他及早接觸政事，跟在幾位大人身邊耳濡目染，諸位沒有意見吧？」

  他們意見大了，深宮婦孺懂什麼呀，一個只知道爭風吃醋的皇后和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子，還讓他們伺候著，現在皇帝又不在，誰能願意。

  如果陸煥之還在，這種場合自然力挺陸離，可他如今已然是叛黨了，原本朝中還有人說叛臣之女如何母儀天下，建議蕭錦麟廢后，蕭錦麟直接把那人處死了，再也沒有人敢說。

  世人皆知蕭錦麟對陸離的獨寵，以前陸離名聲也不好，善妒，無子，但朝臣只敢說說選秀，從來不敢提廢后二字，如今就算陸離身上背了叛臣之後的名頭，蕭錦麟也不許有人說她一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