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後遺症

  按照慣例，東西到手之後我會先對它進行檢查，確認無誤之後再交給客戶。

  這次收到的是個用灰泥土製成的橢圓形牌子，上面的圖案是一匹飛馬，有個小孩雙腿盤坐靠在馬背上面，圖案看上去比較粗糙，典型的塑壓膜製品。

  佛牌中間有個鏤空的地方，中間是一些泛黃液體，輕輕搖晃佛牌，還能看見黃色液體在裡面流動，十分的渾濁。

  佛牌後面則是一些經廟土和香灰，上面刻著一些泰文符咒，具體是什麼符咒我就不清楚了，應該是某種用來壓制陰靈的黑法經咒吧。

  老實說，這玩意看起來很膈應人，尤其是佛牌中間那些「黃色液體」，一看就是經過烤制煉出的屍油，把這玩意交給客戶，我很擔心會把客戶嚇到。

  好在汪女士沒我想得這麼膽小，拿到佛牌後左看右看，反覆跟我確認它的效果，直到我再三保證這東西一定有效之後，她才不逼叨了，收下佛牌說，

  

  「反正我有你的電話，也不怕你賣假貨給我。」

  我特別無奈，但還是耐著性子告訴她佛牌的使用辦法，這東西請回家之後，必須交給小勇佩戴，最好是不要輕易離身，只有這樣才能提升小勇的專注力。

  汪女士表示知道了，臨走時卻又叫住我，神情扭捏地問了一句，「你那裡還有沒有能夠調節夫妻關係的東西啊？」

  我愣了一下，反問她什麼意思。

  汪女士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說自己和老公的關係也不咋地，夫妻二十幾年，起碼二十年都在冷戰吵架，都好久沒過夫妻生活了……

  我強忍著沒敢笑出聲來，提醒她把自己這種強勢霸道的性格收一收，男人都好面兒，只要在家說幾句服軟的話，夫妻關係自然就能有所緩和了。

  交付完東西，我便直接回了家。汪女士這人雖然很麻煩，但畢竟讓我完成了兩單業務，幾千塊利潤到手，我十分高興，當天晚上買了幾罐啤酒慶祝。

  本來這事就算結束了，我也沒想過繼續跟這個客戶接觸，只是沒想到幾天後，自己就又接到了汪女士打來的電話。

  我不勝其擾，沒好氣問她怎麼了？

  汪女士遏制不住興奮說，「秦老闆，你的東西太好用了，自從我按照你的要求，逼小勇把佛牌戴在身上之後，他的學習專注力就有了很大提升，成天待在書房寫作業，有時候忙得連飯也不吃，昨天參加補習班的隨堂測驗，成績居然提升了十幾名！」

  她樂不可支道，「補習老師說了，我兒子進步特別快，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明年肯定能上重本。」

  我打了個哈欠說，「東西有效就好了，你幹嘛還給我打電話？」

  汪女士又說，「我兒子成績是提升上來了，可現在又出現了一點新的狀況，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拿不準主意，才想著找你商量一下。」

  我心裡一愣，忙問她有什麼狀況？

  「是這樣的，自從戴上佛牌，小勇就變得特別熱愛學習，簡直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之前我給他制定了特別嚴格的作息時間，讓他每天晚上補習到十點才能刷牙睡覺，小勇一直很反感，經常十點沒到就偷偷溜到床上休息。」

  汪女士說道，「可自從請回了這個佛牌，他就變得特別專注，別說晚上十點了，有時候凌晨三四點我被尿憋醒，起床後看見書房檯燈還亮著，小勇一直坐在那裡自習，連我主動叫他休息，他都愛搭不理。」

  凌晨三四點還在做複習題？

  我驚訝道，「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啊？」

  「大概一星期吧。」

  汪女士說自己一開始還挺開心的，感覺兒子終於走上了正道，變得愛學習了，加上學習成績確實有了很大改善，就沒有制止兒子繼續用功。

  可漸漸的她感覺到了不對。

  「小勇對學習太專注了，讓我這個當媽的都感覺不可思議，他不僅吃飯上廁所的時候在看書，就連以後最喜歡的電子遊戲也不玩了，好像對除了學習之外的所有事情都喪失了興趣！」

  真正讓汪女士感到奇怪的事情發生在昨天。

  昨天下午，家裡來了親戚，汪女士一高興，就去菜市場買了很多好吃的，想著在招待親戚的同時，順便好好犒勞下小勇。

  「我特意做了糖醋排骨，那是小勇平時最愛吃的一道菜，可飯做好之後，我喊了他好幾次，小勇都一動不動地趴在桌上做題，我怎麼叫他都不理。」

  汪女士說，自己當時有點生氣，就走到書桌前面，一把奪下了小勇手上的練習冊，吼了他兩句。

  小勇的反應讓她很意外。

  習題被搶走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了汪女士一眼，眼神直勾勾的，就跟藏了一把刀似的，把汪女士嚇得連書本都掉了。

  我已經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對，趕緊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小勇就換了一本練習冊，還是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做題，直到我陪親戚吃完飯，把親戚送走之後，再回來看小勇，發現桌上的飯菜是一口沒動，唯獨養在家裡觀賞魚不見了好幾條……」

  等等！

  我打斷她說，「怎麼又扯到觀賞魚身上去了？」

  汪女士頓了頓，接著說，「我平時不愛養魚，家裡那些觀賞魚是小勇自己堅持要養的，平時對它們很照顧，當寶貝似的護著，誰也不准靠近，可自從請了佛牌之後，觀賞魚就一直在減少，幾乎每天都要不見一到兩條。」

  話說到最後，汪女士的語氣變得有點奇怪，「小勇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怪，我現在已經有點不認識他了，這樣下去不會出事吧？」

  我沒有馬上回答，內心思索了一會兒，反問道，「那他對你的態度呢？」

  「態度倒是不錯，從來不頂嘴，更不會像以前那樣因為點小事就跟我吵，只是、只是……」

  汪女士的語氣越來越不自然，「就是我每次給他送飯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都會變得特別冷漠，雖然嘴裡客客氣氣地說『謝謝媽媽』，但我感覺得出來，那種謝謝並不是發自內心，反倒更像是受了什麼東西的強迫，不得不跟我說謝謝。」

  聽完汪女士的講述，我心裡已經覺察到不對了，可具體哪裡不對，一時半會兒地也說不上來，只好安慰她道，

  「你要兒子聽話，他現在已經變得聽話了，想提升兒子的學習成績，現在也達到了要求，之前我跟你說了，幹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兒子身上這些變化就是完成心愿的代價。」

  隨後我掛斷電話，不想再浪費精力去摻和她的事。

  記得剛入行那會兒，蔣愛國就一再叮囑，讓我千萬不要插手客戶的果報，更不要去做什麼善後工作。

  客戶自己種的因，必須由客戶自己買單，我只是個販賣陰物的中間人，根本管不了那麼寬。

  為了防止汪女士繼續對我進行騷擾，我還把她手機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哪知道五天後，她居然換了另一個號碼打來。

  這次她語氣更不對了，明顯帶著幾分緊張和哀求，「秦老闆，你一定得幫幫我，我兒子現在越來越不正常，我都快嚇得不敢回家了。」

  「你有完沒完！」

  我氣得都快罵娘了，不想跟她廢話，正要關機時，卻聽到汪女士在咆哮，「我也不想拉下臉找你，可再這樣下去我兒子就得毀了，你不能這麼鐵石心腸！」

  我按下關機鍵的手指一僵，最終還是克服不了多管閒事的毛病，反問了一嘴，

  「你兒子又怎麼了？」

  「他現在還是對我言聽計從，而且變得越來越喜歡學習，可是、可我看得出，這種順從感完全是假裝的，因為他每次對我說謝謝的時候，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汪女士用帶著哭腔的語氣說，「我現在知道家裡觀賞魚為什麼老失蹤了，今天上午，我上完廁所後發現馬桶堵了，找了個維修下水道的師父來看，結果發現那些觀賞魚全都出現在下水管道里。」

  這些觀賞魚全都被小勇用水果刀切成了碎片，趁汪女士不在家的時候衝進了馬桶。

  「我兒子這麼做是為了泄憤啊，他肯定很恨我，可因為受了那兩種陰物的影響，又不敢做出違逆我的事，所以才對這些觀賞魚下手，用刀子把它們剁成一塊一塊的！」

  汪女士心有餘悸地說，家裡養了十幾條觀賞魚，全都被小勇弄死了，並且昨晚她睡覺的時候，還聽到廚房傳來磨菜刀的聲音。

  汪女士很害怕，小勇弄死了所有觀賞魚，已經找不到發泄怒氣的對象，加上他昨晚又在磨菜刀，所以汪女士很擔心，可能小勇會對自己下手。

  我都驚呆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別急，這樣吧，你馬上買幾條觀賞魚回家，先給小勇續上，我這邊馬上聯繫朋友，商量下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安撫完汪女士的情緒，我第一時間聯繫蔣愛國，這老小子以為我又有新業務找他，還一個勁兒誇我能幹。

  可當聽完我的講述之後，蔣愛國的語調卻變了，冷冷地說，

  「你糊塗了吧？都勸過你這麼多次，不要去給客戶做善後，你怎麼就是不聽呢，老弟，你這麼做早晚會後悔的。」

  聽蔣愛國的語氣，他似乎早猜到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還勸我不要瞎幾把管，多接待幾個客戶才是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