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愧疚
2024-10-13 03:20:16
作者: 心錦
對於雲瀟的絕情,他這個當父親的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之前就有過前車之鑑,所以這一次來他不是抱著必勝的打算,但他卻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等到明年,他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進宮來,現在的他窮困潦倒,之前玩的要好的同僚,現在根本就不搭理他。
他能爭取到這一次進攻的機會,已經花掉了自己身上唯一的玉佩。
出了宮之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頓飯著落在哪。
房租馬上也要交付,但朝廷下個月的薪水不會給他照常支付,他的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如果不抓住最後的這一點機會,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難得真的要向那些不得志的人一樣,最終邁向自殺的路嗎?
他怎麼甘心呢?從小的時候他就考取關公民,到現在好不容易混了一個官位,本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他也一直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
但現在妻離子散,甚至連一個養老的人都沒有,唯一還剩下的這個女兒,明明身居高位,卻不願意給他一個生的機會。
讓他這個老父親在宮門外如此哭窮,難道真的要讓他跪下才行嗎?
現在這種狀況跪下也不是不能做到,雲正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來來往往的下人們都對他側目而視,宮裡依舊沒傳來讓他進去的消息,甚至雲瀟連最後一句話都不願意再和他說,只是打發出來兩個小太監,讓人把他趕走。
宮裡不是大喊大鬧的地方,但這是他最後一個機會,他根本管不了這麼多,在被拖走的時候,他慌慌張張大喊大叫,喊著雲瀟的名字。
「我可是你父親啊,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你父親父親,我雖然年輕的時候做過一些錯事,但現在你已經身居高位,你想要的一切都已經有了,為什麼不能給你留父親留一個活路啊?」
「雲瀟,娘娘,你已經是尊貴的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不能給你的父親我留一條活路,我只是想吃一口飯,有一個住的地方,現在的我要求不高,你我一輩子都可能不會再相遇了,但父親我不怪,你父親也不需要你給我養老送終,但能不能給父親留一條活路,能讓父親有吃的有住的,求求你了,我的女兒!」
雲瀟聽到這話都要被氣笑,他擋住自己孩子的耳朵,生怕小小的孩子聽了這污言穢語,以後會影響成長,侮辱了人格。
外面的人不知道會如何想他,但現在萬事纏身的雲瀟,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對於他來說,現在只要孩子能夠健健康康的成長,不連累墨楚玄,他怎麼樣都行。
兩個人已經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人生哪來樣樣得意,這裡得意了那裡就要失意,難免會有一些麻煩事兒纏著他們,這些都無所謂。
宮宴邀請的人許多很多人喝醉了酒,就喜歡出來吹吹風,走走路,清醒清醒,所以這一幕被很多人看見了。
雲瀟知道這一幕肯定會被人抓住把柄,連同讓墨楚玄進產房這件事兒一起被寫在摺子里,上言是一個妖妃,去母留子,要廣納妃子,為皇家開枝散葉。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經歷了這麼多事兒,這點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雲正廉最終還是被拖出去了,他甚至連宮宴都沒有參加完整,就被人推出宮門外。
他連吃飯的銀子都沒有了,更沒有錢雇馬車,所以他是走來的,現在也要走回去,衣服在拉扯之間被扯壞了一條縫,寒風吹進衣服裡帶起一陣寒戰。
他邊走邊咒罵,說著說著流下痛苦的淚水,他淪落至此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當初為什麼就看?走了眼以為這個女兒沒有出息,所以處處不留心關於他的生活。
但凡當初留點心,沒有做那麼絕,雲瀟也不會對他這般如今自己淪落至此,都是自己當初造孽所導致的。
走到自己住所的時候已經很晚,外面天寒地凍,他的手腳麻木,臉都凍得生疼,躲進房子裡用為數不多的被子裹住手腳,許久許久,身上還是冰冷一片,第2天就發了高燒。
這些都是後話,雲正廉被趕出去沒多久,墨楚玄就接到消息,趕了回來。
好在到寢宮的時候,外面已經恢復寧靜,墨楚玄的慌張還沒從臉上褪去,雲瀟已經迎了出來,將他身上的風雪撣去。
「怎麼回來的這麼早,還以為你要在那多呆上一段時間,那些老臣怎麼肯放過你?聞你身上的味道,好似也沒喝太多酒水。」
墨楚玄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確實沒有太多酒氣。
「怕熏到你和孩子,我讓人偷偷的把酒換成了水,這酒氣還是他們喝了之後沾染在我身上的。」
雲瀟輕輕一笑,將他身上的披風掛在架子上。
「那我就多謝陛下的關愛之情了。」
墨楚玄看了一眼寢宮裡沒有什麼變化,心裡最後一點擔心也褪去。
「我聽說你父親來找,你就慌慌張張的回來了,好在宮裡能攔得住他的人還有很多,不至於讓他進來闖了你的清靜。」
宮裡的這些太監,雖然都是去了跟的人,但都是習武的墨楚玄安排在雲瀟身邊的人又豈是簡單的人物。
他們看著柔弱,其實要是宮裡真來了兩個刺客,他們是能夠抵擋片刻的。
「是啊,他是來了,我讓人把他趕出去了,在宮裡哭哭喊喊的像什麼樣子,我還怕他毀了我的名聲呢,不過我是讓人拖著他出去的,明天曉不得又有一些風言風語,要麻煩陛下為我多煩心一段時間了。」
兩個人都不在意,所以只是當成玩笑一樣說了一下。
墨楚玄在宴會上並沒吃多少東西,準備的飯菜被溫著送上來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兩個人在暖閣里與對方敬上一杯酒。
孩子在一旁吸著奶嘴模樣的東西安然入睡,外面紅梅已經盛開,附著雪白的霜。
這樣的場景已然是人生最幸福的場景了,哪怕外面還有些刀劍在無形之間揮舞著,隨時可能傷了他們,但人生哪裡有萬分順心順意的時候。
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依舊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能夠在這樣的節日裡,與對方互敬一杯酒,還能笑得出來,那就是最好的時間。
兩杯熱酒下肚雲瀟,臉頰微紅,她已經有了醉意。
自從他之前昏睡那一段時間之後,原主的記憶不斷的湧上心頭,之前,只是模模糊糊的藏在心底深處,現在全部被擺在他記憶中最顯眼的地方。
想起方才雲正廉被他趕出去,酒精催人醉,他再次想起來,忽然有些感慨。
「楚玄,你知道嗎?其實我在很久之前也渴望父親能夠多喜歡我一點,但我一直到長大他都沒有愛過我,直到最後我險些死在我姨娘的手裡,他連正眼都未看過,一眼只相信姨娘的一面之詞。」
「我那時候才知道我這個父親究竟有多很多,我之前總想著他,只是為了家庭的和睦,不願意為了我找了整個家庭的氛圍,所以我一忍再忍,並沒有覺得這些事情有多麼難以忍受,甚至會苦中作樂,只要父親對我稍好一點,我就會覺得很幸福。」
「可他怎麼連我的性命都不顧呢,現在他來找我我一點都不想幫他,我只想讓他知道我當年過得有多麼苦,讓他重新嘗一嘗我當年所經受的那些,可惜啊,他現在老了他體會不到了,因為我終究不能下手殺了他,可他卻在間接的殺過我,我的性命都是因為他而沒的。」
原主所有的記憶都是苦澀的,雲瀟繼承了原主的身體之後,儘量的讓這具身體能夠享受到更多溫暖的氣息。
只可惜記憶中那些寒冰一樣的痛苦是化不開的,即便化成了水也會留下殘渣,永遠不能忘懷。
墨楚玄抱著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聆聽,他知道雲瀟此時此刻想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一些不切實際的承諾,關於他心底里的這些坎兒,無論是誰,都不能幫他度過,此時此刻,安靜的聆聽比什麼都管用。
「但是我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畢竟是我父親,我就這麼把他趕出去,對於天下人來說,我或許就是一個不盡情面的人,他養育了我,給了我這條性命,我就該報答他,在天下人的眼裡對父母的贍養都是理所應當的,我怎麼能就把他這麼趕出去呢?等明天,這天下人都要知道國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吧。」
雲瀟說著說著,眼睛緩緩閉上,他喝醉了酒就喜歡睡覺,耍酒瘋的時候倒是在少數。
墨楚玄將他抱到床上,又讓人端來熱水給他擦手擦腳,蓋上被子讓人把孩子抱出去餵養,自己匆匆的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輕輕的抱住雲瀟。
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
「小的時候是見過你一面的,要是知道你過得這麼苦,我該把你接到身邊的,空等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