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江南

  深夜。

  桃花盛開，山野浪漫。

  霧氣卻失常的瀰漫在山間，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的上山，墨楚玄一個人在上山的路上，周圍空無一人。

  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的並非龍袍，而是一身還未登基前的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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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為什麼憑空就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但心裡有一個驅使力，讓他不自覺的向前走，一直向山上去，哪怕累了也不能停止這條路彎彎曲曲的，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正當他在想自己為什麼要上山時，一個人的影影綽綽的身影好像在山的盡頭出現了。

  只需要一秒鐘，他就能斷定那個人是誰。

  他瘋了一樣向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最後精疲力竭，一個台階突兀的立起讓他趴倒在地上，那個身影如同做夢一般不見了。

  他不甘心重新爬起來繼續跑，右腿像是斷了一樣巨痛，可他不敢停下來一秒鐘，因為那個身影對於他來說真的太重要了，讓他心宛如刀割一般。

  可在這裡的他好像忘記了一切，他叫不出那個名字，所以連呼喚著那抹身影留下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重歸寂靜，他趴下，用胳膊捂著自己的眼睛，淚水不自覺的流出來。

  在這山野爛漫處為何會有這麼大的霧，為何又只有一條路路的盡頭，為何有空無一人上山時穿的衣服已經略顯單薄，霧氣還未散去寒風以來，吹得他心頭冰涼。

  突然間畫面一轉，他站在了一片懸崖處，懸崖的盡頭正是那麼熟悉的身影，女子轉過頭，那張無比熟悉的臉，更加刺得他心頭劇痛，讓他不自覺的半跪下來。

  女子回頭看他的時候，臉上露著微笑，卻在突然發現不見。

  雖然深不見底，霧氣瞬間消散，山野爛漫原來已是冰雪覆蓋。

  懸崖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巨淵。

  墨楚玄滿頭大汗，猛地清醒過來，嘴裡還大喊著職業的太監匆忙地過來。

  「陛下，陛下？」

  這個夢是無比的真實，女子墮入懸崖的模樣，如同真實中發生的一樣，讓他不得不牢牢記在心中。

  太監端來一杯溫熱的茶，墨楚玄喝了，擺了擺手讓人退下。

  他在重重帷幔之中，看著空曠的宮殿，心裡不止一次的泛起陣陣的酸楚。

  如果在最開始他選擇的不是登上這個位置，而是帶著雲瀟遠走高飛，現在的場景會不會不一樣？

  一定會不一樣，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時間也不會倒流。

  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這條選擇，便不是當初沒有選擇走上這條路，現在可能已身首異處，命喪黃泉。

  他一直就這麼坐到了天亮，大太監待人帶著皇帝儀仗，請墨楚玄去早朝。

  將近三個月的新地緩衝，如今朝廷上下已經沒有太多著急的事情要處理，朝臣們報上來的事情，也都是一些各地的例行事件。

  這個墨楚玄一個錯覺，感覺是時候親自赴江南，把雲瀟接回來了。

  下了早朝，墨楚玄老樣子，去書房裡將堆積的公務處理好。

  他是一個工作狂，自從登基以來就沒有拖延過每日的奏摺，總是在第一時間將摺子發回。

  有的時候大太監心疼不已，想讓墨楚玄多多休息都被置之不理。

  誰知這一事臨近午時要用午膳的時候，墨楚玄突然間把他叫進來了書房。

  墨楚玄心中有一個預感，如果他再不到江南去一趟把人接回來，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朝政什麼時候處理都可以朝覲，失去一個皇帝幾日並不會迅速滅亡。

  但若雲瀟走了，那就真的可能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他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來做決定，此時此刻他決定一定要讓自己下一趟江南。

  但現在朝廷並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皇帝親下江南，若是這種情況下去了，反而會增加各地的猜疑，所以要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兩日後，朝中幾位重臣，接到皇帝要微服私訪的消息的時候，個個驚掉下巴。

  現在朝中主要是以四位大臣為中心，是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心腹皇帝，將他們召集到宮中，說出自己這個決定的時候，四位大臣全部都不同意。

  「陛下，如今天下才剛剛安定下來，怎麼能在這個時間……，國不可一日無菌啊，您微服私訪，那朝廷中的事該由誰來解決！」

  左將軍身為武將，對於這件事情沒有第一時間出來反對，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思索。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皇帝心愛的女子現在應該就是在江南，皇帝不娶他女兒反而要去找一個在外的女人，他心裡其實是不願的。

  「皇上，現在民間不一定安全，您現在出去要是有點什麼閃失，要我們幾位如何啊，這朝廷上下還需要您來定奪，來裁奪，才能永葆昌盛！」

  墨楚玄只要打定了主意，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改變。

  「朕決心已定，民間自有民間的苦難，朕不能一直居於廟堂而不看民間疾苦，此次出去就是要看一看，在遠離京城的地方，百姓的生活究竟是如何的。」

  四位大臣是死活都不同意的，莫楚璇只是給他們通知一下，隨後將原本安排的各個負責部分說完之後就把他們趕出去了，大臣們沒有辦法只能被迫接受。

  墨楚玄微服私訪的日子定在兩天後出發，宮裡沒有大操大辦，甚至知道他要出去的人都不多。

  只是按照一品大員，出去的規格置辦了一套馬車，隨行幾位大內高手。

  在離開之前，墨楚玄去了一趟太后宮中。

  要往常樣子陪著太后吃了一頓飯，等臨走的時候才說出要下江南的事情。

  太后微微一愣，轉念想通他為何要去江南。

  「身為帝王不能被感情所累，你如今所作所為對得起你身處的位置嗎？」

  這幾個月以來太后每日吃齋念佛，心境比從前還要平靜，很多事情她已經看開了。

  有些事不是他能管的他便不去管，同樣的，不為難自己才能讓每日都過得舒心。

  對於墨楚玄和雲瀟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他早就不過問了，但還是忍不住提醒皇帝，要肩負起自己身為皇帝的重擔。

  成為皇帝後，他的性命並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而是全天下百姓的。

  「太后教訓的是，孫兒有仔細的想過，但這一趟是非去不可，等孫兒走後還請祖母多多照看宮中，若是有什麼意外情況，還是要祖母您親自坐鎮。」

  太后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也就不說話了，繼續低頭用膳，墨楚玄趕著時間，匆匆的吃下最後一口，就轉身離去。

  太后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息。

  「總覺得回到了他父親年輕的時候，當年他父親也是這樣，真是痴情種，什麼樣的父親，就生出什麼樣的兒子，也不知他這般申請是好是壞，哀家當年或許真的做錯了，若是皇帝和那個女人長相廝守，如今的玄兒應該不是這樣。」

  大宮女在身後輕輕地為太后揉捏著肩膀，輕聲撫慰。

  「太后當年做的沒錯，當初的時局和現在不一樣，現在新帝手腕強硬，表中沒有人敢反對他，但當時先帝還未立穩腳跟，朝中上下不少人想把女兒塞進宮，若妃的身份背景都太卑微了。」

  太后又嘆了一口氣當年的情形，他本不願在想起可這些年在佛堂里貴的越久，他就越能想起當初的事情，人老了就愛回憶從前。

  「當初您也是為了時局穩定，只要若妃還在，先帝就會獨寵一人，引得朝堂上下不滿，朝綱不穩。」

  太后搖了搖頭，原本還沒吃幾口的飯菜，頓時也吃不下了。

  「那個女子心性堅定，是一個不折不撓的人，這種人在宮中又怎麼活得下去呢？就算沒有哀家他也會被嬪妃所害，或許到最後的結局還不如今日。」

  門外的花朵朵飄下，花朵並不想落下，但微風吹過，他們不得不落下，萬般皆有自己的無奈。

  有誰能真正的將自己的命運掌握在手中呢？哪怕身為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也不能夠他們皆有自己所不能達到的。

  太后如今吃齋念佛所贖的罪，或許就是年輕時所犯下的錯。

  不管如何，不管為了誰，不管為了蒼天，百姓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慾，讓那個女子鬱郁不得善終的確是她的錯。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小門出了京城，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但裡面卻內有乾坤。

  柔軟的被褥以及檀木小桌，上面還點著薰香。

  出了宮門，跟隨著他的影衛，就自己躲避到不見人的地方去了。

  這一路上他不需要任何人明面上的保護，身邊只帶了兩個奴僕，出門在外則以商賈相稱。

  商人送貨的回程路上沒什麼貨物，拉著倒也不算太離奇的。

  墨楚玄一路上並沒有什麼心情欣賞風景，他一路向南，朝著信中所寫的位置而去。

  到中途的時候，他只覺得馬車太慢，想要騎馬前行，被隨從攔住了。

  自從回了京城，再沒有過過這種風餐露宿的生活，他們只求效率，所以很少住在城中的客棧，大多是急於趕路，半夜就宿在馬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