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面具之下

  守著那些小玩意兒，她在床頭前仔細的觀摩許久。

  讓老虎與兔子打架，讓獅子與蛇糾纏，東西小巧可愛，好像一下子把她沒有過的童年彌補了回來。

  昏昏沉沉的睡著已經不知是什麼時間，第二天自然是起晚了的。

  她先開床簾兒，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光大亮，不知是什麼時辰。

  隨意披上一件衣服，打開房門，沒成想院子裡坐著一個人，正在石凳上喝茶觀景，身後還站著一個侍衛。

  

  雲瀟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潦草的衣裳，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過了一會兒才梳洗整齊的出來。

  「王燁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早，昨天陛下設宴，王爺應當喝醉了，在府里休養才對。」

  墨楚玄眸中似乎有笑意，不知道在笑些什麼，雲瀟莫名覺得有些窘迫。

  剛剛的樣子實在太潦草了，自己一個人在家中的時候不注意這些，如今全被人看了去著實有些尷尬。

  「茶水可還有，我去讓小花再上一壺？」

  墨楚玄點了點頭，伸出手讓她也坐。

  「還有，是滿的。」

  「昨日讓人送來的那東西你可還喜歡，是我在行軍途中，看人賣的有意思，隨手買來的，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

  雲瀟連連點頭，她剛睡飽，再加上心情很好，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我本就十分喜歡這些異域風情的東西，還有那些小動物雕琢的實在精緻，我還從未見過這麼精巧的東西。」

  個個拇指大小，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雕琢的這麼精緻。

  墨楚玄笑了笑並未多說，倒是他身後的侍衛有點憋不住。

  「裡面的那些小東西，可都是我們將軍在閒暇之餘親自雕琢的，不知道雕壞了多少個才得了這麼些。」

  墨楚玄一眼瞪過去，身後的副官不敢再說話，雲瀟卻張大嘴巴，顯得尤為震驚。

  若說從前的感動是90分，現在的感動就已經爆表了。

  「王爺……王爺其實不必如此，王爺能夠在行軍途中還為我買下這些，我已經很感動了，還從來沒有人真正送過我禮物，王爺是第一個。」

  墨楚玄頓了頓，隔了一會兒才說話。

  「若是你喜歡，日後看到了便多給你買就是了，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你值得的遠不止這些。」

  誰說直男不會說情話，那是要看他想不想。

  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他脫口而出的便是想要對對方好的一些話，情話本不是刻意說出的，是情到深處情不自禁的話語。

  「王爺…多謝…」

  「還叫王爺做什麼，總覺得有些生疏，不如你直接換我的名字吧。」

  隔著這張面具雲瀟總是叫不出那個名字，面具就好像隔開了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將身份地位一下子拉到最大。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不甚禮貌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你可以摘下面具嗎？」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凝滯了，無論院子裡的誰，都意識到這句話十分不妥，雲瀟神色懊惱，下意識的就要道歉。

  「不…我不是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張面具讓我感覺我們兩個人好像隔著天涯海角，總是遠在天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若是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本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墨楚玄的手緩緩的放在自己的面具上，他身後的副將慌忙攔住。

  「王爺，萬萬不可啊！」

  墨楚玄搖了搖頭，副將知道自己阻攔不得，抱拳行禮帶著院子裡的其他人出院去了。

  雲瀟不知道人為什麼要一直戴著一張面具，明明面具下的臉英俊非凡。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皮膚白皙。

  沒有任何的疤痕，是特別是那雙眼睛，黑的像是一個漩渦黑洞，一個不慎就要把人徹底吸進去。

  雲瀟看的有些呆了，她幻想過無數遍，這張面具下到底是一張怎樣的臉，醜陋無比或者布滿疤痕，更甚者是一些紅腫的胎記。

  卻從來沒想到面具下面這張臉竟是一張足以名動天下的臉。

  現實與幻想中的反差太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長得那麼好看，戴面具也並非是為了遮醜。」

  「……」雲瀟承認，她確實喜歡那些帥而不自知的帥哥，但如此不自知的還從來沒有見過。

  明明長著這樣一張臉，偏偏覺得自己很醜，這人難道從來不照鏡子的嗎？

  「不是…王爺…」

  「嗯？」墨楚玄喉嚨里發出一抹淡淡的威脅。

  雲瀟咽了口唾沫，嘴裡怎麼都喊不出那個名字，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墨楚玄…你長得真的不醜，我想不到你為什麼要用面具遮住這張臉，你的顏值可以吊打我朝所有的男子，怎麼會覺得自己丑呢？要不要我立刻把屋裡面的鏡子給你搬出來？」

  雲瀟拍拍胸口，觀察墨楚玄的眼色。

  都這麼誇讚了，應該可以抵消方才說話不妥當的後果。

  墨楚玄微微沉默，忽略掉其他的問題，解釋起正事兒。

  「我朝有規定，面部有損的，身體有殘疾的，不允許繼承大統。」

  「三皇子這麼多年以來苦心經營，就是為了能夠登上那個位置。」

  「多年前他不止一次的派人暗殺我，那時的我尚且年幼，多次不足以自保，後來乾脆將計就計，假裝被他所派來的人傷到面部，從那以後便一直戴著面具，他的疑慮在試探了幾次後終於被打消。」

  雲瀟恍然大悟。

  三皇子比五皇子在年齡上，少說要大上六七歲。三皇子已經出宮建府擁有自己的勢力的時候，墨楚玄可能還是一個孩子。

  那時候的他什麼都沒有，卻要面對兄長的迫害，不得已之下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自保。

  一個人該有怎樣的恆心才能數十年如一日，始終將這張面具戴在臉上，無論嚴寒或酷暑，從未有過變化。

  這麼多年來，面具不僅擋住了他的臉，保住了他的命，更將他與這世俗徹底隔開，養成了今日這麼個冷血的性子。

  這麼一想，他們兩個是同病相憐，各有各的苦，各有各自不能說的秘密。

  不知道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墨楚玄想要傾訴，想要訴說心中的痛苦時，會不會有一個人坐下被全然信任的傾訴呢？

  「現在您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就算是三皇子也不敢怎麼樣你了，為何還帶著這張面具？不難受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不委屈嗎？但脫口而出就換了個詞，委屈這個詞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堂堂戰神身上呢？

  他若是委屈，大可提著刀去讓他受委屈的人砍了便是。

  戰場上的殺神，多次用命博來的身份地位，在朝廷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還有誰敢給她委屈受？

  墨楚玄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將那面具重新帶回臉上。

  「我從來沒有有想過要登上那個位置，與其暴露自己被人猜忌，爭的頭破血流，倒不如像如今這般，不與他爭，過自己的生活。」

  「上戰場，只是為了積攢自己的勢力，哪怕一朝事情敗露，他也不敢怎樣。」

  時間轉眼到了中午，雲瀟睡的時間夠久，還沒怎麼聊，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小花拎著菜籃子從外面進來，今日的菜品十分豐富，她買了許多，一個人差點拎不動。

  小丫頭擠眉弄眼的。

  「小姐，我先去廚房忙活了，您和王爺先聊。」

  說完蹦蹦跳跳地進了廚房，沒過一會兒廚房便傳來水聲聒聲，還有點火的聲音。

  一個人要做這麼多飯菜，是挺忙的。

  雲瀟想著進去幫忙，象徵性的留人吃飯。

  「王爺今天中午不若在我這裡用膳？粗茶淡飯，希望王爺不要嫌棄？」

  墨楚玄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如今畢竟是有旁人在，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謹慎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他矜貴的點了點頭。

  雲瀟勾起的唇角立刻變平，她只是象徵性的客氣一下，這人怎麼沒點眼色，還就不走了呢？

  現在什麼都沒準備，這頓飯做出來不知道要多久之後，就這麼幹巴巴的坐著等？

  「要幫忙嗎？」

  雲瀟歪著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著墨楚玄。

  「你…你會做飯嗎？你一會兒該不會要把廚房燒了吧？我可是就這一個小廚房，燒了之後就沒得用了！」

  墨楚玄已經朝著那小廚房走了過去，邊走邊解釋。

  「行軍打仗多少會一點，一會兒我可以幫你打下手。」

  副將一看這情形，識趣的沒有跟過去，自己守在外面，時不時的拎一桶水進去，做做這種體力活。

  摘菜，洗菜，做菜，流程一步步的來，廚房裡沒過一會兒升起了煙火，也升起了陣陣笑聲……

  「這次回來什麼時候會走，該不會像上次一樣說走就走了吧，沒一個準信兒。」

  「這次會留在京城久一點，邊關已經安排好了人手，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敢有反心。」

  雲瀟忍不住的笑。

  那個鑲滿寶石的袋子，和裡面的各色各樣的小動物被擺放在梳妝檯上，小動物的耳朵高高立起，聽著這場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