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既是為了天下蒼生,那就再來一次改制吧!
2024-10-08 07:43:30
作者: 常酒
第237章 既是為了天下蒼生,那就再來一次改制吧!
「皇上這是批了,還是沒批啊?」
張允修拿著辭呈反覆查看,他有些摸不准萬曆皇帝的這個『准』字。
對此疑問,一旁的張重輝只淡淡說道:「墨批做不得數。」
聽到這個回答,張允修鬆了口氣,很快他又好奇起來,問道:「你就不怕皇上真批了你的辭呈嗎?」
「不怕。」
「為什麼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張重輝笑道:「保不准,皇上還擔心我明天真不去鴻臚寺了呢。」
見張重輝這般淡定,張允修也放下了心,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又問道:「話說,鄭貴妃那邊你還有聯繫嗎?」
「有啊。」張重輝如實道。
張允修尷尬了一瞬,欲言又止道:「說實話……我看不太明白……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張重輝道:「哪一邊都站,便是哪一邊都不站。」
「所以……」張允修直言問道:「你到底是更傾向於太子登基,還是福王上位?」
張重輝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怎麼看?」
張允修實話實說道:「說實話,我不看好福王,更不看好鄭貴妃。尤其是鄭貴妃,她不配當母儀天下的太后。」
張允修這番話說的極是認真,張重輝聽完後卻是大笑了起來,道:
「哈哈哈,看來你對鄭貴妃的意見很大嘛,不錯,有言官那味兒了。」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張允修嚴肅道:「像她這種又蠢又壞,空有皮囊女人,除了礙事就是礙事!跟這種人合作,她除了能給咱們添亂,還能做什麼!」
「能做的可多了。」張重輝拍了拍張允修的肩膀,道:「事分情況,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還真就得靠這種又蠢又壞的人去辦了。」
「伱是說……?」
「別急,還早呢,反正多一條路多一個選擇,咱們先吊著她就是了。」
……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日。
乾清宮。
朱翊鈞一大早便醒了,本想再睡個回籠覺,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一番後,他找來陳矩,問了一個問題:
「張重輝今兒去鴻臚寺了嗎?」
陳矩愣了片刻,略顯尷尬道:「回皇爺,天才剛亮沒一會兒,張重輝應該……沒那麼快到鴻臚寺衙門吧?」
朱翊鈞沉默了。
就在陳矩想著這茬過去了時,卻又聽見皇帝陛下欲言又止地問了一句:
「他會不會……真不來了?」
陳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搞不明白皇帝心思的他只能回答:「皇爺,奴婢這就讓人去鴻臚寺瞧瞧。」
半個時辰後,消息回來了。
「皇爺,張重輝去鴻臚寺了,聽說他剛一進主簿廳,就把主簿廳的大門給鎖上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朱翊鈞先是鬆了口氣,又問道:「鎖門能有用嗎?」
「這個……」陳矩想了想,回道:「應該沒什麼用吧?」
……
事實證明,鎖門的確沒用,門板壓根隔絕不了言官們的憤怒斥罵。
張重輝的這個鎖門非但沒用,甚至像是激到了言官們的逆鱗一般。
一時間,往日裡靜靜寂寂的主簿廳外頭,聚集了一大堆人,紛紛拍著門板罵裡頭的張重輝是『縮頭烏龜』。
面對這些斥罵,裡頭的張重輝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般不做理睬,更加讓外頭的文人老爺們惱火了。
於是乎……
……
當朱翊鈞聽到主簿廳大門被撞壞了的消息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還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就收到了張重輝的再一次上奏。
這一次,張重輝上奏的不是辭呈,而是彈劾奏疏。
而張重輝彈劾的人,則是今日在主簿廳門外鬧事的那些人。
彈劾的內容,正好是主簿廳大門被撞壞一事。
朱翊鈞還是頭一回認真去看張重輝的上奏,這不看還好,越看,他越覺得不對勁……
「陛下,鴻臚寺乃接待外使番邦之重地,今有言官,忘其本職,肆意妄為,視朝廷公物若無物,毀損甚巨,此乃大不敬,大不仁,大不義!
此等言行,何其猖狂,何其無恥!朝廷公物,乃國家之根基,豈容他人隨意糟踐?此等之行,無異於對天子尊嚴的公然侮辱,對朝廷權威的公然挑戰!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臣雖微末,亦當盡忠職守,護國之利!故,臣張重輝懇請皇上,對今日涉事官員嚴懲不貸,以正朝綱,以振國威!
謹上!」
朱翊鈞很快便看完了張重輝的這道奏疏,看完後,他忍不住皺眉道:
「不是……有這麼嚴重嘛……」
不就是壞了一扇門而已嘛,至於說的這麼……罪大惡極?
轉念一想,朱翊鈞倒也不奇怪了,畢竟這些年來他被言官們罵的更加誇張。
就好比,他自己覺得自己只是腿腳不便而已,卻都能被人說成是腎虛。
看完了張重輝的彈劾奏本後,朱翊鈞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他轉頭問起了陳矩:
「彈劾張重輝的奏本有多少?」
陳矩道:「回皇爺,有很多,很多……您要看嗎?」
朱翊鈞想了想,道:「算了,不看了。另外,傳旨下去,把今日堵在鴻臚寺主簿廳門外的那些人,以損壞朝廷公物為由,全部罰俸三個月。」
……
罰俸一事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了,眾人眼看拿張重輝開刀不但沒有落個爽,反倒還被扣了錢,乾脆轉頭去找內閣討要說法。
為了躲開這些沒完沒了的政治鬥爭,首輔朱賡乾脆以身體不適為由,向上遞了辭呈,撂挑子不幹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回,素來不愛處理人事調動的皇帝陛下,居然破天荒的批准了朱賡的辭呈。
朱賡走了,于慎行接下了這個所有文官們都夢寐以求的首輔之位,然而,他卻並沒有多高興。
皇帝陛下一天不罷免開礦一事,他這個現如今的內閣首輔,就註定將要不得安寧一日!
……
朱賡走後,于慎行自然而然,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眾矢之的。
一面,是立場的無可奈何,另一面,又不得不去面對皇帝的故意為之。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皇上罷免礦稅?」
于慎行還是去找了張重輝,儘管如今他們二人正在風口浪尖上,正是應該避嫌,不能見面的時候。
可即便如此,于慎行還是毫不避諱的去了趙府,且又一次見到了正在玩木頭的張重輝。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嘛。」張重輝回答的同時,正拿著小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著手裡的長條形木件。
「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了?」于慎行皺眉問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那你就再多想想。」
「不是……我說這都什麼時候了,火都快燒到眉毛上了,你還整天玩這些破木頭做什麼?」
于慎行是真的急了,他都已經急的焦頭爛額了,張重輝卻還在那淡定自若的玩木頭,這讓他沒緣由的焦躁不安。
「玩木頭怎麼了。」張重輝將長條形木件上的殘屑吹去後,才道:
「別小瞧了這根木頭,這可是我送給皇孫的禮物,可不得用心些。」
「皇孫才多大……」于慎行嘆氣道:「與其想著攀附襁褓嬰兒,還不如想想眼下的局勢,該怎麼處置吧……」
「眼下什麼局勢?」張重輝故意問道。
于慎行道:「朱賡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走了,皇上擺明了就是在把我推出來替他擋刀。皇上一日不罷免礦稅,我這首輔的位子就愈發動盪。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不想幹了,管他洪水滔天,我想回老家種竹養鶴了。」
于慎行這番話說的極是輕鬆,好像真的隨時就要撂挑子不幹了一般。
然而,張重輝聽完後卻是笑了道:「怎麼,用不幹了來威脅我啊?」
于慎行矢口否認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張重輝笑道:「得了吧,你就是這個意思。」
「好吧。」于慎行也不裝了,直言道:「我也不瞞你,我的確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可我也沒騙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即便我不想走,也會被逼走!」
「嗯。」張重輝只應了這麼一個字。
眼見張重輝這般敷衍,于慎行又急了:「所以呢?我知道你有辦法能讓皇上罷免礦稅,你為什麼不願說出來?難道讓那些礦監危害天下蒼生,是你想看到的嗎?」
「天下蒼生?哈哈哈……」張重輝突然大笑幾聲,怪調道:
「你還真是個有格局的人啊,既然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那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
「什麼主意?」于慎行嗅到了不好的意味。
「簡單啊。」張重輝甩著鋒利的小刻刀,一邊甩一邊笑說道:
「既是為了天下蒼生,那就再來一次改制吧!把世家大族,官紳貴胄們的田地,全都拿出來分給窮苦百姓!如此一來,也就不會……」
「你瘋了!」于慎行急忙打斷了張重輝的話:「說這種胡話,你簡直瘋了!」
「咦?」張重輝一臉奇怪,道:「你不是要為了天下蒼生嗎?難不成在你眼裡,窮人算不得蒼生?還是說,你真以為窮人之所以會那麼窮,全都是因為皇上開礦斂財導致的?」
「你夠了太……」于慎行及時打住了,轉而問道:「所以,你是支持皇上開礦斂財嗎?」
「我當然不支持。」張重輝正色道。
「既然你不支持,那你為什麼推三阻四,不肯告訴我怎樣才能讓皇上罷礦?」
「我什麼時候推三阻四不告訴你了?我早就告訴你了啊。」
「什麼時候?」
「忘了,不是上一次,就是上上次,要麼就是上上上次。」
「啊?等等……」
「記起來了?」
「沒……沒有……」
「那就是記起來了。」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什麼啊!」
張重輝持刀攔住了『又』要落荒而逃的于慎行,他把手裡鋒利的小刻刀揮了兩下,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嘴上更是說道: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皇上這回是鐵了心要從開礦上斂財,除非……」
「別說了!」于慎行急的雙眼發紅,心裡更是想著,早知道他就不來找張重輝了!
于慎行還是落荒而逃了,張重輝在後面拿著刀,不緊不慢地追著,一邊追一邊說道:
「於閣老,法子就只有這麼一個法子,另外我記得福王殿下的年紀也不小了,您身為內閣首輔,也該上疏,讓皇上抓緊為福王籌謀婚事了啊。」
趙士楨又一次親眼目睹了于慎行的落荒而逃,尤其當他看到張重輝拿著刀在後面追趕的這一幕後,更是被震驚到了呆若木雞的程度……
與此同時,于慎行也在揣摩著,張重輝方才話里所言,讓皇帝抓緊為福王籌謀婚事一事,究竟意欲何為。
于慎行很清楚,張重輝這是話裡有話,指不定又在憋著什麼壞點子。
于慎行更清楚,想要罷免礦稅,似乎……真的只有那個法子了……
然而,他還是不敢。
張重輝當然知道于慎行不敢,于慎行要是敢做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就不是于慎行了。
然而,不敢歸不敢,如果是因為因果,如果是因為自然規律,如果是因為恰好呢?
如果,真的有那麼多的如果呢。
……
在這皇帝光顧著開礦斂財,朝局動盪的時刻,內閣首輔于慎行再三思考之下,還是讓手下人上疏,請皇帝陛下為福王籌謀婚事。
皇帝陛下得知此事後龍顏大悅,他沒想到這些臣子們有一天居然還會上疏一件,讓他感到高興的事。
許是老天爺開恩,竟然在這萬曆二十七年的中旬,又送給了朱翊鈞一個大好的消息!
楊應龍死了!
播州之亂就此結束,這場原本預計最少都要耗費兩百萬兩白銀的平亂戰爭,只用了短短半年多,就勝了。
李如松又一次成為了風光正盛的人物,萬曆皇帝對這個既能打仗,又能替他省錢的好將領更加愛不釋手了。
可李如松已經身有太子太保的從一品官銜了,一時間,朱翊鈞還真不知道,還能賞這個愛將一些什麼了。
「陳矩,你說除了金銀珍寶以外,賞李如松一些什麼比較好?」朱翊鈞問起了自己的狗頭軍師。
陳矩想了想,道:「皇爺,李將軍如今已有了太子太保的從一品官銜,您若實在想賞他,不如賞他個正一品的太保?」
陳矩以為,自己這個建議是十分完美的,畢竟他看得出來皇帝很喜歡李如松。
如果按以往那些有功之臣來獎賞的話,定是只賞個『少保』的『三孤』從一品官銜,或者『太子少保』的『三少』正二品官銜。
然而這一次,陳矩卻是一步到位,直接提議皇帝給李如松封一個位列『三公』的『太保』官銜。
三公的含金量人盡皆知,這是臣子最至高無上的榮耀了,更別提李如松現在還活著。
陳矩覺得,皇帝那麼喜歡李如松,李如松又那麼忠心於皇帝,不如一次性封個最高的,好讓李如松死心塌地的效忠皇帝!
事實證明,陳矩還是不夠了解他的皇帝陛下,剛說出這個建議沒多久,他就被皇帝罵了一句:
「蠢貨!」
陳矩不知道他哪裡說錯了,亦或者說,他或許也沒有錯。
他只是忘了一件事,忘了上一個,還活著時,就已經被萬曆皇帝親自加封為了『太師』的那位三公,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