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萬曆:欺天了!就拿這個考驗幹部?
2024-10-08 07:42:32
作者: 常酒
第206章 萬曆:欺天了!就拿這個考驗幹部?
張允修的卷子,朱翊鈞看了許久,直到身邊的太監從田義變成了張誠,他才收回心神。
「張誠,你說就這個卷子的水平,能在明年會試時候中榜嗎?」
朱翊鈞說著,便將手中沒有署名的卷子,遞給了一旁的張誠。
張誠能夠坐到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那可是從內書堂裡頭懸樑,錐刺股出來的,學識自然不會差。
然而學識好不好不要緊,有時候人情世故比什麼都更重要。
卷子上雖然沒有署名,但張誠卻是早就已經得知了,這是張允修的卷子。
故而,在一番有模有樣的查看過後,張誠回道:
「回皇爺,奴婢以為,這卷子上的遣詞造句雖華麗流暢,辭藻自然,然而內容卻是華而不實,虛浮了些。
想來此人應當是在短時間內狂補學識,用力過猛之下導致只學得識外,未學得識骨,外強中空,徒有其表罷了。
我大明朝科舉人才濟濟,猶如過江之鯽,此人應對如此隆重的科考卻是這般心浮氣躁,急於求成。奴婢以為,此人怕是只能止步於舉人了。」
張誠的意思很簡單:張允修,中不了。
就算能中又如何?想個法子讓他中不了不就行了!
反正只要皇帝陛下高興,就算是偷偷撤掉那麼一個看不順眼之人的卷子,又有何妨呢?
也不知是不是文人相輕,還是其他原因,朱翊鈞在聽完張誠的這番回答過後,越看越覺得張允修的秋闈卷子不太行了。
哪怕在不久之前,他還在驚嘆於對方的天姿。
「明年會試的主考官是誰?」朱翊鈞問道。
張誠回道:「回皇爺,內閣票擬定下的主考官是曾朝節。」
「曾朝節?」朱翊鈞回想了想,道:「朕記得,他是萬曆五年,一甲第三名的探花,也是申先生的學生?」
「回皇爺,是的。」張誠回答完又刻意補充道:「他是湖廣人。」
「朕知道他是湖廣人。」朱翊鈞有些不太高興,又道:「朕記得他從不站黨立派。」
見皇帝陛下對曾朝節多有維護之意,張誠忙是順著道:「是啊皇爺,曾朝節為官清廉公正,光明磊落,從無私交。」
張誠倒是沒有誇大的成分,畢竟身為楚人的曾朝節在張居正死後,在朝中大臣們集體攻擊『疑似』為張居正餘黨的湖廣人時,滿朝言官,卻是無一人彈劾過曾朝節。
可想而知,此人的『無黨』程度。
對於曾朝節這個明年的會試主考官人選,朱翊鈞表示很滿意,因為對方即是湖廣人,又是個無黨無派的人。
如此一來,張允修只要是落榜了,那就只能是怪張允修自己沒本事了。
「既然如此……」朱翊鈞意味深長地說道:「那便就這樣吧。」
「奴婢明白。」張誠立馬應下,他很清楚皇帝陛下話里的意思。
落一個罪臣之後的榜而已,那不是有手就行?
隨便在卷子上畫那麼『不經意』的一筆,這個人的卷子,和這個人的前途,就全都完了!
「對了張誠。」朱翊鈞突然有了一個問題,只見他皺眉問道:
「萬曆五年的狀元是誰來著?朕記得他好像已經不在了是吧?」
「回皇爺,奴婢記得萬曆五年的狀元是沈懋學,他的確已經不在了。」張誠如實回道。
「噢……」朱翊鈞微微點頭,又是問道:「那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又是誰來著?」
這一次,張誠沉默了一瞬……
緊接著,他忙是請罪道:「回皇爺,都怪奴婢年紀大了記不得那麼多,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查查!」
朱翊鈞本來還不記得,萬曆五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是誰,但被張誠這麼一忘,他倒是記起來了。
一時間,朱翊鈞回想起了那首熟悉的調侃詩:
「狀元榜眼姓俱張,未必文星照楚邦。若是相公堅不去,六郎還做探花郎。」
人人都知道張居正的三個兒子全都中了進士,人人也只都知道,他們未必都是文曲星下凡。
人人更是知道,按照正常情況,但凡有官員的親屬參加科舉考試,該官員於情於理都要避嫌,不能在科考中擔任任何職務才是,就像王錫爵一樣。
然而,在萬曆五年,和萬曆八年時,在張居正的三個兒子參加殿試時,本該避嫌的張居正非但沒有迴避,反而還擔任了讀卷官。
要知道,殿試前十名的卷子,都是由讀卷官進呈給皇帝陛下,然後才是由皇帝親自挑選排名。
萬曆五年,張居正的二兒子張嗣修,是一甲第二名的榜眼。
萬曆八年,張居正的三兒子張懋修,是一甲第一名的狀元。
如此情況,不論是誰見了都想侃一句:狀元榜眼姓俱張,未必文星照楚邦。若是相公堅不去,六郎還做探花郎。
許多人都認為,張居正肯定是使了『特殊手段』,這才得以讓三個兒子裡,有兩個都成為了一甲進士。
當然,這個可能性特別大。
雖然當時身為內閣首輔的張居正,為了避免落人口實,早在兒子們參加殿試前,他就曾主動向萬曆皇帝提出過迴避。
然而,萬曆皇帝不但拒絕了張居正的迴避請求,他甚至還親自欽點了張居正的兩個兒子為一甲進士。
……
有了萬曆皇帝的暗暗授意,張允修基本上只能止步於舉人,無緣再進一步了。
張允修也早就預料到了小心眼的皇帝不會讓他通過會試,畢竟只要過了會試,成為貢士,那便就是板上釘釘的進士了!
哪怕最後只是三甲同進士出身,也是有可能被選拔進翰林院的,沈一貫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一想到即將發生的這些難題,得知自己中舉了的張允修非但沒有多高興,反倒是擔憂了起來。
張重輝一眼便看出了張允修的煩惱,他直接便是開口要道:
「上次顧憲成給你的那些錢,你去支一百兩現銀出來給我。記住,一定要現銀。」
「啊……啊?」張允修也是愣住了,倒不是他不肯出錢,畢竟顧憲成當初給他的那一大筆錢,他至今都還沒有動過一次。
單純只是好奇的張允修,不由地問道:「你要錢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張重輝如實道:「當然是去走關係,打點人啊。」
「這……」張允修小聲問道:「萬一皇上從中作梗怎麼辦?打點人能有用嗎?」
「當然有用!」張重輝笑道:「這世上就沒有錢辦不成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
「可……一百兩似乎有些少了吧?」張允修又問道。
「是有點少。」張重輝點了點頭,又道:「不過無妨,我還有別的條件賄……不,是打點那些人。」
「賄……打點誰?」張允修好奇了。
「你不用管是誰。」張重輝沒有告訴對方答案,只說道:
「你只需要知道,有時候,錢不是讓你直拿直用的,而是用來左手進,右手出的。」
……
教坊司。
正獨自一人喝悶酒中的葉向高,又一次在這個地方,見到了那個明明熟悉,卻又從未曾說過一句話的人。
「葉大人還真是節儉啊,連喝酒都來教坊司喝。」
張重輝說著便將手裡拎著的一袋子銀錢往桌上重重一砸,又道:
「我請客,咱們換一家地兒,喝好些的酒如何?」
葉向高明明已經是半身酒氣了,可他卻仍舊能夠目光平靜且警惕地看著不請自來的張重輝,一言不發。
眼看葉向高不說話,張重輝乾脆直接坐了下來,道:「既然你不想換地方,那在這兒喝也是一樣的。」
眼看張重輝賴著沒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該自顧自地喝起了酒來,葉向高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冷冷開口道:
「請伱離開。」
第一句話便是趕人走,葉向高之所以將話說的如此直接,除了他不想跟張重輝這個名義上的學生有任何私下裡的來往以外,更多的還是謹慎二字。
葉向高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他第一次見張重輝時,對方上來就揍人的態度使他第一印象不好,又或許是人人都在傳張重輝的精神不正常還是如何。
儘管葉向高的眼睛並不排斥這個容貌俊逸的青年,可他卻總是覺得此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而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法便是遠離!
畢竟這小子可是連國舅爺都敢揍,沈一貫都敢打的瘋子。
最令葉向高感到驚訝的是,素來傲氣的顧憲成在被張重輝這麼個毛頭小子給莫名其妙地揍了好幾拳頭以後,居然還在幫著這小子說話!
葉向高甚至覺得顧憲成瘋了,不過在他的眼裡,顧憲成的精神一直都不太正常,跟張重輝一樣都不怎麼不正常。
「葉大人,上來就趕我走,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張重輝問道。
「嗯。」葉向高幹脆點頭。
張重輝只是笑了笑,下一刻,他將桌上的錢袋子束口打開,從裡頭掏出來一塊重約五兩的銀元寶,放到了葉向高跟前,道:
「葉大人,聽聞你是明年會試時的副考官,實不相瞞,我今兒是來賄賂你的。」
人在無語至極時,是會氣笑出聲的。
看著這錠略顯寒酸的五兩銀元寶,本就醉意傍身的葉向高直接氣笑了。
就拿這個賄賂幹部?
……
激情辯駁半晌後。
張重輝拿著錢袋子走了,值得一提的是,裡頭還剩九十兩。
他有沒有賄賂成功葉向高沒人知道,總之葉向高是收了他的十兩銀子。
張重輝掂了掂錢袋子,思索片刻後,最終準備前去賄賂下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明年春闈會試時的主考官,曾朝節!
……
教坊司內。
自打張重輝走後,葉向高便一直盯著桌上的那兩錠元寶,瞧得出神。
帶著醉意的腦海里,來回迴蕩著,方才他與張重輝之間的那段談話。
「小子,你是來羞辱我的嗎?」
「啊?葉大人你誤會了,我可是來求你辦事的,怎麼可能羞辱你呢?」
「五兩銀子辦事?」
「噢,原來你是嫌錢太少了啊!無妨,我這還有呢,我再加五兩,這總夠了吧!」
「……」
「怎麼了葉大人,為何不說話?難不成還是嫌少?要是覺得少,我還可以再加……」
「夠了!你別再裝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意圖,我只告訴你,我葉某清廉半生,絕不行私相授受,徇私舞弊之事!趕緊拿著你的錢滾出去!」
「哦,清廉半生,從不行私相授受?看來葉大人你還是個清官啊!只可惜,像你這麼清廉的清官,居然連郭正域這麼個四處收禮又送禮的人都比不過!
你們倆同為萬曆十一年的進士,更同為太子殿下的老師!可惜啊,人家郭美命都入閣了,你卻只能在這連沈一貫都不屑於來的教坊司內,鬱郁不得志地喝悶酒,嘖嘖嘖,可悲可嘆啊!」
「你夠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我就不廢話了,你很想入閣吧?我可以幫你。」
「呵,就你?」
「嗯,就我,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我不信。」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反正你只是個會試副考官而已,我還能去找會試主考官。哦對了,我還能去找殿試主考官郭正域呢。」
「郭美命躲你如躲鬼,他不會答應你的!」
「無妨,他的把柄全在我手上,我只要稍稍露出那麼一兩個,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等等!什麼……把柄?」
「想知道嗎?那你得先接受我的賄賂,幫我一個忙才行哦。」
「……」
回想起不久前的這番談話,以及張重輝要他幫的那一個十分危險的忙,葉向高猶豫半晌過後,最終還是抓起了那兩錠銀子。
收錢只是個託詞,同上賊船才是目的。
葉向高開始像盤核桃一般盤起了這兩錠銀子,雖然很是艱難費力,終究還是被他盤起來了。
回想起張重輝臨走前說的那句:「在別人眼裡,你我其實同為一路小人,既然如此,咱倆何不狼狽為奸,打他們那些自以為是的君子們一個措手不及呢?」
手裡的銀錠盤得嗦嗦作響,葉向高笑了,心中暗含已久的隱忍與不甘,在此刻轉變為了癲狂!
「人人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我偏要爬上去,讓你們所有人都好好看看!」
……
自秋闈過後,張重輝毫不遮掩的跑上跑下,四處打點跟明年春闈有關的任何官員。
值得一提的是,打點金額最高只有五兩銀子。
這可是有關仕途的春闈,說難聽些,五兩銀子便是打點考場看門的都是在羞辱人。
故而,張重輝這一百兩銀子,愣是在打點了一大圈下來後,還剩有二十五兩。
由於張重輝打點的人員過多,且毫不做遮掩。
故而在短短時間之內,張重輝的這個摳搜寒酸且奇葩的打點行為,可謂是傳得沸沸揚揚。
實在是錢出得太少了,便是連『賄賂』這麼個帽子,都沒有人捨得給張重輝扣上去。
這點錢你跟我談賄賂?
你就拿這個考驗幹部?
……
時間一晃,萬曆二十五年過去了。
萬曆二十六年到來。
這似乎註定是要比上一年,還要更不安生的一年。
……
萬曆二十六年,二月初七日。
三年一度的會試就要開始了。
貢院外,圍滿了天南地北匯來的大明學子。
在這翩翩襴衫的人群之中,一道著窄衣窄袖的魁梧身影,顯得有些突兀。
在這人才濟濟的貢院外,幾乎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位來自於湖廣武昌府,鄉試第一名的解元郎。
貢院外人來人往,如火如荼。
與此同時,紫禁城中的內閣辦事處,卻是亂成了一鍋粥,閣老們紛紛汗流浹背中。
乾清宮中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在看完一道奏本後,更是氣得雷霆大怒起來!
一時間,大殿內迴蕩起了皇帝陛下的大聲咆哮:
「欺天了!」
「出了這樣大的事!都瞞著朕到現在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