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生命絕唱

  「團長！」

  艾琳的悲呼聲是薩維斯生命最後的記憶。

  雖然貴為團長，但他只是強於組織能力，擅長平衡各方勢力，個人戰鬥力並非專長。

  戰鬥開始後，指揮權甚至不在他這裡，而是屬於維奧斯等三位將軍。

  這三位將軍都是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優秀指揮官，雖然被偷襲卻絲毫不慌，三人連交換意見的過程也省下，分別率領各自戰團開始抵抗。

  除去三大戰團，還有戰鬥牧師團隊和苦修者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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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艾琳展示女神的權能後，這兩隻團隊毫不猶豫的向艾琳聚攏，圍繞她布置防線。

  三大戰團主攻，戰鬥牧師和苦修者負責防禦、輔助和支援。

  偷襲帶來的短暫紅利只造成少量傷亡，並未讓神罰軍團直接崩潰。

  在短暫的混亂後，神罰軍團迅速組織著有效的抵抗。

  隨著他們的陣型穩定，進攻方的傷亡數字在不斷攀升。

  因為登陸部隊已經和防守方絞殺在一起，艦炮很容易誤傷，至少暫時停止轟擊。

  論單體戰鬥力，神罰軍團的元素人至少可以一打三甚至一打五，很快占據上風。

  正在指揮海軍的卡特琳娜有些心慌，猛地將頭抬起，看向羅蘭。

  戰力真的夠嗎？是不是誤判了？

  她有些心顫。

  進攻難度本就比防禦高，神罰島更是神罰軍團經營近兩千年的堡壘，他們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無比熟悉，夜晚只會對進攻造成困難。

  餘光瞥見卡特琳娜的驚慌，羅蘭唇角微微上揚。

  若是連這點困難都預想不到，他這個指揮官就該吊死在絞刑架上。

  他用力將聖光盾牌砸下，利用反衝力飛上天空，莉莎給他釋放的漂浮術順勢起效，他的下降速度大幅減緩，像輕羽飄落。

  羅蘭沒有錯過這絕佳的時機，他釋放了【強效聖光術】。

  這是個沒有攻擊力的技能，最大的用途就是照明和安慰。

  在場的神罰軍團都是虔誠的光明信徒，就算用聖光系最高殺傷力技能也很難傷害他們。

  羅蘭使用強效聖光術本就沒打算殺敵，他只是為炮擊指明方向。

  卡特琳娜飛快的戴上墨鏡，觀察著敵人的位置，大腦飛速運轉，計算炮擊諸元。

  這對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只用了不到三秒鐘，她就標定了戰鬥牧師和苦修者最密集的地點。

  她飛快的下達命令，讓炮兵調整位置。

  前線交戰處不能轟，否則前線的士氣就完了。

  但戰線之後的敵人都是收割目標。

  火炮發出刺耳的尖嘯，炮口爆發出橙紅色火焰，無數彈丸在爆鳴中飛向天空，狠狠的砸下。

  這一輪齊射裝填的不是爆破彈，而是特製的沉重彈丸。

  速度一定，質量越大動能越大。

  戰鬥牧師和苦修者的身體素質的確比普通人強很多，他們甚至不是碳基生命，但他們終究是宇宙中的基礎元素組成，並非不可撼動。

  這種炮彈雖然命中率全憑信仰，但威力不俗，砸中非死即傷。

  慘叫聲和哀嚎聲此起彼伏。

  見炮轟奏效，卡特琳娜毫不猶豫的下達速射命令。

  「不准憐惜炮管壽命！給我狠狠的轟，這是決戰！」

  就算艦隊的火炮全部干廢，隨艦炮手損失慘重又如何，這是你死我活的戰鬥，容不得半點心軟。

  只要贏了，損失多少都可以補。

  如果輸了，參與突襲的所有人都得死，一個都別想活。

  神罰島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七千里，一旦敗退無路可逃。

  卡特琳娜站在艦橋上，沉著的下達一道道命令。

  艦隊炮火兇猛，但岸上的炮台也恢復運轉，開始兇狠的回擊。

  卡特琳娜面無表情，下令讓受傷戰艦立即沖灘，當做灘頭炮台繼續瘋狂射擊。

  即便戰艦被炮火覆蓋，沖灘戰艦成為活靶子，她照樣不為所動。

  「死戰到底者家人享受雙倍撫恤金。臨陣脫逃者全家連坐！」

  事已至此，她直接祭出最野蠻也最有效的督戰連坐制，要求每名士兵戰鬥到死。

  照亮天空的羅蘭在緩降時注意到神罰島最高的炮台。

  這座炮台由三十多名元素人和幾千名奴隸組成。

  這是絕佳的機會！

  他吹響哨子，將目光投向希芙。

  希芙和他的默契超越語言，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彼此。

  突襲最高炮台，調轉炮口轟炸下方。

  讓敵人的炮火轟炸自己的聖堂，這才是最誅心的。

  希芙毫不猶豫的抓起還沉浸在歌唱表演中的穆妮娜，火箭般向最高炮台躍進。

  她的每一步都能跳過十幾米甚至幾十米距離。

  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登頂。

  艾琳發現最高炮台遭到攻擊，立即調遣最近的第一戰團支援，進攻一方也像發瘋般沖向最高炮台。

  參加戰鬥的戰士基本都是超凡者或同等戰力的元素人，行動力遠比普通士兵快。

  只是短短几十秒，雙方就完成了調度，從山腳到山顛處處血戰。

  雙方都知道這是搏命的戰爭，哪用什麼動員，都殺紅了眼。

  有的超凡者自知必死，就抱著元素人滾進己方陣地，以死亡為代價讓元素人陷入重圍，頃刻爆殺。

  隨著人類超凡者的血性被激起，這種極限換命的戰法越來越普遍。

  元素人都有些懵。

  他們不理解人類怎麼敢以血肉之軀擁抱元素之力。

  這是找死，而他們也的確死了，但他們在死亡之前也改變了戰局。

  「他們瘋了嗎？」

  一名元素人瑟縮著向後退，喃喃自語著。

  他的生命何等珍貴，他還想留著為女神效力，為什麼要和卑賤的人類同歸於盡？

  在無數戰士倒下的慘烈戰場，羅蘭、希芙和穆妮娜終於登頂。

  「歌唱吧。」

  「總督大人，唱第幾樂章？」穆妮娜怯生生的問著。

  雖然她現在是諾頓的義女，羅蘭對她也很客氣，但當年炮製她的往事歷歷在目，她見了羅蘭就害怕。

  羅蘭的腦海中閃過海妖之歌的前五樂章，也有些茫然。

  這五大樂章都不太合適。

  魅惑很難奏效，其他負面情緒對已經麻木不仁的信徒奴隸更沒用。

  用什麼喚醒這些白痴？

  羅蘭的心跳的厲害，他死死的盯著一名年輕奴隸，看著他死氣沉沉的麻木雙眸，氣不打一處來。

  狠狠揪著少年奴隸的衣領，羅蘭咆哮道：「你打算做一輩子奴隸嗎？給我站起來！」

  等等

  羅蘭的身體微顫，他想到該唱什麼歌了。

  他向希芙和穆妮娜輕喝道：「我主唱，你們伴奏！」

  穆妮娜目瞪口呆。

  雖然她對羅蘭畏之如虎，但她依然不敢恭維羅蘭的唱功。

  別人唱歌要錢，他唱歌要命。

  難道他打算以毒攻毒，用特殊歌曲喚醒這些奴隸？

  穆妮娜還在發呆，希芙已經布置好增強歌聲的陣法，為羅蘭鼓掌了。

  在鼓掌之前，她非常隱蔽的將兩團鵝絨塞進耳朵，保證羅蘭的死亡之歌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

  雖然羅蘭是她的摯愛，但唯獨這件事她不願附和。

  唱的難聽就是難聽，沒必要作假。

  她很好奇，羅蘭是打算讓這些奴隸忍無可忍暴走嗎？

  羅蘭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國際歌》。

  雖然用神界語言唱這首歌多少有點古怪，有種教皇穿著長袍唱的超級違和感，但為喚醒這幫蠢貨，他只能拼了。

  在擴音陣的加持下，羅蘭渾厚卻絕不好聽的巨大咆哮聲響起。

  他的鬼哭狼嚎甚至讓戰場停頓了一瞬間。

  正在聖堂指揮攻山的艾琳臉色大變，她不理解羅蘭在唱什麼，什麼叫饑寒交迫的奴隸，簡直是污衊！

  這些信徒雖然失去了自由，但他們吃穿都是按照初階護教軍的標準.

  艾琳猛地發現，她好像脫離底層太久了。

  這些信徒的確有些饑寒交迫。

  雖然神罰軍團給他們撥款，但這些錢不知去了哪兒，這些倒霉的信徒被強制工作卻穿著單薄的衣服，看著乾癟的面孔也知道經常吃不飽飯。

  等這一仗打完，一定要狠狠的查！

  這是神罰軍團的錢，是要用來為女神辦事的，等於是女神的錢！

  可惡的老鼠，居然連女神的錢都敢吃，這些老鼠必須死！

  艾琳咬牙切齒的想著。

  她完全沒想過失敗。

  開什麼玩笑，女神都給她賜福了，瀆神者還能褻瀆女神榮光不成。

  艾琳憤怒的將權杖插入大地，神聖的光芒劈開地面，向山頂蔓延。

  她要和羅蘭進行信仰爭奪。

  羅蘭要讓信徒奴隸從長年洗腦的麻木中甦醒，艾琳就代表女神許下仁慈而光明的諾言。

  艾琳溫柔的聲音在奴隸們的意識深處響起。

  「信徒們，不要被惡魔的花言巧語蠱惑，那都是虛妄。我們都是女神的信徒，並無不同，只要」

  羅蘭毫不猶豫的加大吟唱力度，在奴隸們痛苦不堪卻目露凶光，抱著腦袋哀嚎時，他大聲咆哮著：

  「同胞們，別被騙了！那只是偽神！」

  「真正的光明之神仁慈善良，怎會奴役虔誠信徒，如果這麼做，就沒有資格代表光明！」

  艾琳驚呆了。

  她只是想和羅蘭爭奪，卻沒想到羅蘭直接戳心，連光明女神都不認。

  瀆神者竟敢如此囂張！

  艾琳全身發冷，手指不停地顫抖，大腦一片空白。

  她的錯愕讓已經嚴重動搖的奴隸的精神控制產生了裂縫。

  一名奴隸抬起頭，虛弱卻堅定的看著羅蘭。

  「光明，哈哈，她不配代表光明！」

  「她不配！」

  歇斯底里的嘶吼，宣洩著幾十年奴隸生涯的悲慘與痛楚。

  無論信仰多麼虔誠，在被這樣對待後，但凡還有一絲血性，都會拿起武器反抗。

  羅蘭鬆了口氣，繼續咆哮著吟唱。

  隨著第一名覺醒者出現，控制奴隸的精神連結仿佛決堤般崩塌。

  越來越多的人跟著羅蘭的聲音唱了起來。

  這首歌的歌詞非常直白，在這個神權時代簡直是離經叛道，但對這些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他們很清楚，今晚不能全滅神罰軍團，死的就是他們。

  死亡不屬於真正的光明信徒！

  覺醒的奴隸瘋狂的反撲，將僅剩的督戰隊撕成碎片。

  這些信徒信仰堅定，實力自然也不弱，他們只是被洗腦、控制才逐漸失去自我。

  現在終於覺醒，戰鬥意志和戰鬥力可想而知。

  看著潮水般涌動的覺醒信徒，羅蘭心理也咯噔一下。

  等等，覺醒一半就行，別他媽覺醒到底啊。

  羅蘭想到自己就是腐朽的封建領主，不由後背發涼。

  他趕緊瘋狂的打補丁。

  「能代表光明的人正在聖城為你們祈禱，不在神域。此戰之後，我會帶你們朝聖！」

  有一部分奴隸有所觸動，也有的奴隸像灑進黑夜的光明，羅蘭的話他們充耳不聞，只是發動衝鋒。

  最高炮台易手，艾琳來不及登山就被蜂擁而至的反撲信徒逼退。

  她面如死灰，掩護著元素人退入聖堂。

  她還有最後一張底牌。

  女神威能化身降臨。

  雖然只是化身，雖然被壓制在等同位階四的程度，但神就是神，凡俗不可撼動。

  拿最後王牌救命，艾琳很不甘心，但她別無選擇。

  如果讓羅蘭解放所有奴隸，只靠人海戰術都能淹沒神罰軍團。

  艾琳召喚苦修者護駕，本人退回本陣，口中念念有詞。

  在她施法的瞬間，莉莎化身火鳥，從頭頂飛過。

  熾熱的禁默領域落下，艾琳周圍的苦修者吟唱的聖光術全部被打斷，唯有艾琳吟唱如故。

  她不屑的瞥了火鳥一眼。

  這是神降術，不可逆轉，不可打斷。

  就算她本人死亡也不會停止。

  女神化身降臨，只是神威就能送走大部分敵人，奴隸轉化過程也會被逆轉。

  凡人弒神，做夢吧！

  緹雅的虛影逐漸凝聚。

  夜空中，淡淡的光明以無可阻擋的勢頭席捲而來。

  她的五官越發清晰，眉毛也在微微顫抖。

  羅蘭有種感覺，只要緹雅化身降臨，戰局就會不可遏制的糟糕。

  要破掉威能，只有同級別的存在才行。

  難道要請出索菲婭給的王牌？

  湛藍色護符來到掌心，羅蘭的手心微微冒汗。

  就在他準備捏動護符時，耳畔猛地傳來海嘯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被這驚天動地的自然之威吸引。

  這是

  有人疑惑，卻也有人激動。

  卡特琳娜感受到隨身攜帶的三神器在雀躍。

  是海皇，是他，他回來了！

  海嘯形成巨大的水柱，向緹雅的虛影轟去。

  緹雅化身緩緩睜開眼睛，死死的盯著水柱中央的俊朗男子。

  「波塞冬，這麼多年，你還是放不下。」

  「賤人緹雅，我XX媽！」

  也許在緹雅的想法裡，雙方還得敘敘舊，聊幾句再動手，但波塞冬卻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進行人身攻擊。

  緹雅眉頭輕蹙，這種程度的侮辱對凡夫俗子的確很強，但對已經登上神域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破防指數遠不如羅蘭在聖泉復甦儀式的那句話。

  緹雅更不理解的是海皇為何選擇強行甦醒。

  他的確可以破掉她的化身，但代價是永遠無法復活。

  這是海皇的最後一擊。

  卡特琳娜淚流滿面，悲呼道：「海皇陛下，不要！」

  海皇回頭看了她一眼，猙獰的面孔多了一絲微笑。

  他輕輕一彈，一道湛藍光芒落下，點進她的眉心。

  當海皇再次回頭時，他狂笑著和這個世界告別。

  他要走了，但緹雅這賤人也休想得逞。

  艱難的復活賽讓他明白最終舞台不屬於自己。

  既然遲早要退場，不如轟轟烈烈走一場。

  最後為年輕人護航一次吧。

  暴雨，傾盆而至。

  女神化身剛剛凝聚，就消失不見。

  閃電、雷鳴傾斜而下，照亮了整個天空。

  是夜，第六神罰軍團全軍覆沒，神罰島被羅蘭等人奪取，四十多萬光明信徒被解放，其中大部分前往聖城朝聖，少部分放棄神明信仰，轉而在人間尋找真理。

  這一夜，無數人哭泣。

  有人哭泣死亡。

  有人哭泣解放。

  唯有卡特琳娜真的悲痛欲絕。

  這是她見到海皇的第一面，亦是最後一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