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遺忘

  第202章 遺忘

  巴恩斯踩在潮濕的苔蘚地上，天空正在下雨，他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出異世界時並沒有攜帶多少衣物。之前為了給那些召喚惡魔的古老地契騰出空間，巴恩斯已經拋棄了多數物資，此時只剩下一個輕飄飄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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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濕氣給巴恩斯帶來了不好的感覺，他警惕地觀察四周，雨點攪動著迷霧，勾勒出像是人形的模糊陰影。

  船長不至於被這些風吹草動嚇到，但他很在意自己從這些意象中產生的感覺。就像有一個人在他的耳邊不斷念叨：糟糕！非常糟糕！

  巴恩斯拉開衣領，從他那件陳舊的皮外衣內襯裡翻找讓他感到憂心的東西。

  一小截蠟燭被巴恩斯拿了出來。這截蠟燭被巴恩斯取出來的時候，就處於燃燒的的狀態，但沒有燒壞他的衣服。黑色燈芯上頂著一朵蒼藍色火焰，鮮紅的蠟燭有嬰兒手臂粗細，流下的蠟淚帶著微弱的黏性。

  巴恩斯看著飄搖的燭焰心道不好，雨點打碎火焰，落進下方融化的凹陷，混著蠟油流到巴恩斯的手指上。

  船長立即打了個冷顫，沒有時間清理手上逐漸硬化發冷的蠟油。巴恩斯彎下身子，將蠟燭放在懷裡，以自己的身體和手掌阻擋落下的雨水。

  燃燒的火焰沒有溫度，巴恩斯放在燭火上的靠近外焰的掌心感到一陣冰冷。

  這截魔法蠟燭是一位巫妖的作品，它以溫暖的生命力作為燃料。

  巴恩斯的身體感到一陣寒冷，但看到蠟燭上重新安定的火苗，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就在巴恩斯呼出氣體的瞬間，火苗不斷縮小最終熄滅。

  熄滅的時機恰到好處，就好像是自己將蠟燭吹滅了。但巴恩斯心裡清楚這截魔法蠟燭會晃動、會縮減，但不會被呼吸吹滅，它的熄滅有著別的原因。

  阿靈頓的契約結束了，地獄守衛和邪術師的契約結束了。這導致船長巴恩斯再也沒法利用手中的魔法蠟燭影響契約控制地獄守衛的行為。阿靈頓重獲自由。

  船長將熄滅的蠟燭放回口袋裡，扯緊衣領在雨中匆忙前進。脫困的地獄守衛最想做的事情當然是找自己的麻煩，他得趕緊找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就像是巴恩斯一如往常的遭遇一樣，麻煩總是非常容易找上他。

  「你要到哪裡去？老朋友。」

  地獄守衛身上燃燒的火焰將落在阿靈頓身上的雨水蒸發，硫磺味在空氣中擴散，阿靈頓雙手背在身後，踱步走來。他高大的體格表現出幾分上位者的優雅，這讓巴恩斯想到了他和前地獄領主第一次見面。

  阿靈頓是比當初弱了些，但自己，還是老樣子，在他面前不過是大點的老鼠。

  他追蹤了自己，顯然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確認契約結束，地獄守衛才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你可是我的召喚者，巴恩斯，難道你想讓我就這麼孤獨地回去？」

  地獄守衛張開手掌，手指前端彈出利爪。

  「你的下一次航行駛向地獄，船長。」

  沒有給巴恩斯開口的機會，長期與其打交道的阿靈頓總結出了最好的談判辦法就是讓巴恩斯閉嘴。地獄守衛扇動蝠翼，飛速逼近。

  就在阿靈頓即將得手之時，雨幕中的陰影活了過來。

  漆黑的陰影瞬間釋放出幾道斬擊，將魔鬼伸出的爪子砍得血肉模糊。

  阿靈頓捂著幾乎折斷的手臂發出痛苦的吼叫，他的視線驚恐地看向橫插一腳的外來者。

  高挑的身形，紫黑色皮膚，銀白髮，那雙宛如星光閃爍的神奇雙眼正釋放出森然殺意。

  弗朗西斯·布萊德，暗精靈甩干彎刀上的血液，對阿靈頓說：「他的命是我的。」

  「黑暗災星！」阿靈頓倒吸涼氣，地獄守衛用陰狠的目光盯著巴恩斯，眼神中的憤怒呼之欲出。

  「別以為你逃過一劫了，巴恩斯。黑暗收割者的名聲即使在地獄也有所流傳，他也是追殺你的勢力之一。」

  阿靈頓的身後，煉獄傳送門已經打開。

  「不過是多了一個中間人。記住，巴恩斯，我會在地獄等你。」

  煉獄傳送門的火焰一閃而逝，兩人的目光看著傳送門消失的方向，認真觀察法術的殘留痕跡，過了幾分鐘，確認並無意外，阿靈頓沒有使用任何陰謀詭計。

  黑暗精靈這才回過頭，看向已經悄悄挪出兩米遠的巴恩斯。

  「接下來輪到你了，巴恩斯。」

  弗朗西斯的彎刀轉動方向，巴恩斯瞬間有了種身體被鎖定的感覺，稍微瞥了眼弗朗西斯的刀鋒，他緊張了吞了口唾沫。

  「我……我其實可以解釋……」

  弗朗西斯不急不慢。

  「無需解釋，我看得見，伱利用身邊人規避了風險。我曾警告過你，離約翰遠點，你們的命運之線不該糾纏在一起。我已經懲罰過你很多次了，現在新仇舊帳一起算。巴恩斯，看看你這一次是否會繼續走狗屎運。」

  巴恩斯慢慢後退，他不敢轉身逃跑，將後背暴露給暗精靈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巴恩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如此恐懼這個黑暗精靈，他的確很強大，但那些曾經打過交道的地獄領主也不會讓船長的身體如此緊張地抖動。

  巴恩斯想到了他腰間的傷口，那就是黑暗精靈留下的，傷口中留下的邪惡詛咒會在每一次船長昏睡時隱隱作痛。

  弗朗西斯就像是一個不可逃避的噩夢。

  巴恩斯咽了口唾沫，衝著黑暗精靈大吼。

  「是那小子主動的！」

  弗朗西斯伸手捏住刀背，手指沿刀身拂過，彎刀上的黑暗銘文一個個點亮，釋放出它原本的邪性。

  黑暗精靈惡狠狠地說：「原來是約翰的錯，很好，我不會給他再錯一次的機會。」

  為什麼是對著我說啊！巴恩斯心裡咆哮著，你所謂的減少約翰的出錯就是消除我這個錯誤選項嗎？

  步步緊逼的弗朗西斯讓巴恩斯滿頭大汗，他的大腦高速運轉，最後，暈倒過去。

  弗朗西斯看著倒下不省人事的巴恩斯，走到他的身側，舉起武器。

  「等等！」裝昏迷的巴恩斯連忙喊停，這一招不管用。

  黑暗精靈沒有理會他的叫喚，彎刀快速下落。

  「我想起來了！」

  弗朗西斯的刀刃，停在了巴恩斯的胸口。

  黑暗精靈移開武器，莫名其妙地看向船長。

  「什麼？」弗朗西斯的眼睛微微眯起，觀察著這是否是巴恩斯的又一個把戲。

  「我想起來了。」巴恩斯又重複了一遍，他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放大的瞳孔正對著黑暗精靈那雙漂亮的眼睛。巴恩斯對弗朗西斯露出一個微笑，一個真摯懷念的笑容。

  「前往謊言國度，我見到了自己所謂的鏡像反轉體之後。有一個問題就出現在了我的心裡，那個名叫克洛的盜賊，性格舉止和我一般無二。如果那個世界接觸到了我的真相，並以此製造出另一個謊言，那他虛假的地方在哪裡，和我相同的真相又在哪裡。」

  「我原以為我們的差異在於家人，他是一個將光明留在家裡的混蛋，而我是一個徹底的混蛋。但審視內心，我很確定那不是正確答案，我也和他一樣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我羨慕著克洛擁有的一切。只是我因為惹麻煩的體質會殃及那些我在乎的人，所以放棄了那些，只能躲在陰暗的街角窺探窗戶里的溫暖。」

  「我打心底否定自己是個不顧家的人，這種概念讓我產生了一些新的猜想。」

  「為何我和克洛會如此相似，我們之間真的存在一面鏡子嗎？」

  「或者說，巴恩斯，是否也是一個謊言？」

  「我重新回顧過去，忍受頭疼，我發現自己的記憶中有些我不能理解的部分。」

  「當我想起一切過去的經歷，我感覺曾經的自己無比荒唐。」

  「因為覺得人生無趣寂寞難耐就偷渡到地獄找大魔鬼的麻煩，最後惹是生非得到一批仇人再逃回主物質界。我腦子裡就一個想法，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真有那麼賤嗎？」

  「現在回顧，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大腦是怎麼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些理由。而跳過這些強行縫合的異常，記憶順著時間軌跡前移，我總能發現一個出現在我的異常前面的身影。」

  「一個現在的我避之不及卻又無法逃避的存在。」

  船長抬起頭，看向有些激動的黑暗精靈。

  「弗朗西斯，你對我的記憶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