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成長

  第50章 成長

  約翰坐在樹樁上，赤足踩著苔蘚，兩手各舉著一截帶葉樹枝，被要求摘下兜帽，頭頂著數片新鮮的橡樹葉。尤爾根繞著他轉圈，踩著有節奏的步子，嘴裡嚎著腔調古怪的山民之歌，每跳幾步就會用手指從碗裡蘸上新採集的露水，甩到正坐不動的約翰身上。

  

  尤爾根雄渾厚重的聲音給整個簡陋的過程增添了幾分莊重，但約翰的臉色越來越黑，每當矮人從眼前走過，約翰的不耐煩就會更加明顯。

  約翰受夠了這愚蠢的驅邪儀式，將手中的樹枝丟下，站起身，掃落頭上的樹葉，拍打衣服上的水漬。

  「嘿，小子，我還沒有結束呢！」矮人不滿地抱怨，同時手腳加快速度走完最後一圈，唱歌，灑露水。

  「抱歉，尤爾根，你先前讓我喝下的藥湯，我感覺正沉積在我的胃裡，伴隨著你美妙的歌聲，它們想湧上我的食道，從我的嘴裡出來喝彩。」

  「那你可不能吐出來！」矮人拋下水碗，連忙撫順約翰的後背，「那些吸收邪惡的藥渣才是對抗污染的主力。以肢體作為觸點，汲取自然之力洗滌肉體，將邪惡驅趕到灌入腸胃的藥湯，再隨之排出。自然驅邪都是如此的。」

  約翰朝遠離矮人的位置傾斜身體，不信任地眯起眼睛。德魯伊精通的儀式通常遠沒有這麼簡陋，也許這是尤爾根所屬林地口口相傳的原始文化演變而出的東西，比起儀式更像是習俗，結果就是，它的作用就和它的原始一樣落後。

  約翰體內的深紅之力對尤爾根的驅邪毫無反應，術士開始納悶自己為何會接受矮人的援助，為何自討苦吃。

  「一定要對傳統保持尊重，約翰。你看，你身上的邪惡氣息已經削減很多了，傳統也不全是沒用的！」

  那是我自己收斂了深紅之力的外放，如果不壓制活力，你的驅邪根本不會停止，喝藥都要喝吐了！約翰心道。

  心情振奮的尤爾根繼續搗鼓那些熬製的湯藥，樹母倒下，第三層原本封閉的草藥園區開放，在枯萎蔓延之前，尤爾根搶救採摘了一些藥材。

  約翰注意到尤爾根埋頭於工作，以此來打消與賽曼相遇後的失落，這個堅強的老人以自己的方法掩飾了悲傷，約翰完全沒有揭開他傷疤的想法。

  約翰打開法術書記錄今天的法術，過了一陣看到離開的閃電和卡爾並行而來。聖騎士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自信昂揚的笑容，約翰不屑地冷哼一聲，將身體轉向另一邊。

  四人聚在篝火旁，等待尤爾根完成最後的烹飪，早餐是香腸切片和蔬菜湯，德魯伊總有法子讓同伴對這些菜葉子百吃不膩。

  約翰看見卡爾站起身子，趁著閃電和尤爾根講話的時候偷偷湊過來，坐到術士的側邊。他以為自己足夠小心翼翼，餘下的三人又不是瞎子，但三人因為不同原因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卡爾就坐在那裡，盯著溫暖的火焰，也不發言。

  約翰小口小口地咬著香腸片，注意到聖騎士的目光後，他進食的速度變得更慢，每次都只啃下米粒大小的一小塊，像是要吃到世界末日。

  卡爾原先打算做到不打擾對方進食的餐桌禮儀，等待約翰吃完再說，但現在等不到了，沉不住氣的聖騎士率先結束了沉默比賽。

  「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沒什麼。」

  聽到回答，卡爾的臉很快擰到了一起。他很想揪住術士的衣領，站起來，質問他為什麼連一句感謝都沒有。自己為了救他的命，自願喝下了死靈藥劑險些徹底墮落，雖然失敗了，但自己的熱誠有目共睹。

  卡爾很快忍住了衝動，聖騎士的苦修以及近期的醒悟都讓卡爾明白不能協恩圖報。自己想要與術士交好，想要得到友善的回應。這種欲望和內心的驕傲一起作祟，正在讓自己違背聖騎士的教條。想要拯救他人，想要成為力挽狂瀾的隊伍核心，說白了只是自己內心的一廂情願，一種捨己為人的自我感動。卡爾自認為了約翰付出許多，但這是否是術士想要的。將被拯救的結果強加在術士身上，那自己就變得比術士更加邪惡了。

  而約翰接下來的回答更是給卡爾潑了盆冷水。

  「你是想和我談談你衝進腐化中心，險些打斷我破壞深紅太陽的事情嗎？對，我很驚訝。在和那個德魯伊交戰時，我佯裝不敵，只為靠近奧術太陽。到了那個距離，只需要時間用【克倫佐的銀匙】控制奧術太陽，命令太陽自毀，這就是我的計劃。」

  「你後來對賽曼的猛攻確實幫我分散了注意力，但是你接下來直衝核心的行為……太愚蠢了！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後果嗎？如果不是我，你就是在自取滅亡。不要讓肌肉控制了你的腦子，聖騎士。」

  約翰的回答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兩人的對話已經蓋過了所有聲音，閃電和尤爾根的視線轉向了這邊，隨時做好分離兩人的打算。

  卡爾一定會暴怒的吧，每個人心裡都在這麼想著。

  聖騎士撓了撓自己的銀髮，脹成紅色的臉自己竟然泄氣了。

  「原來是這樣嗎，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內。那好吧，我確實做了件蠢事。」

  坦然認錯的聖騎士讓所有人陷入驚訝之中。

  「但是，如果有下一次我還會繼續做蠢事！我看不出你的計謀，我只會以我看到的現狀進行行動，看到落難的同伴就去幫助，看到危險的敵人就去阻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於本心，出於自己認知的正義。」

  「你可以繼續你的抨擊，我會繼續執行自己的正義。約翰，你不是很聰明嗎？是你的話，一定能夠將我的愚蠢囊括在你的計劃中吧！就像這次一樣，我的夥伴，你完美地解決了問題。下一次，你一定也能完美地幫我的失誤收尾吧！如果做不到，那就執行一個讓我能接受的計劃！」

  「約翰，我信任你的智慧。」

  閃電和尤爾根開始鼓掌，他們像是聽到了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講，看著卡爾的眼睛滿是欣慰的情緒。

  約翰只感覺心情扭曲。被反將了一軍，被一個自認笨蛋的傢伙用他愚蠢的思想被噁心到了。愚蠢成了他的工具，成了他隨意行動的擋箭牌，恬不知恥地說些不負責任的話，將責任的重擔放在自己身上。

  更讓約翰感到難受的是自己的內心。

  自己的內心接受了卡爾的愚蠢，接受了愚蠢的聖騎士。

  藉助深紅太陽爆發的紅光隱藏獻祭儀式，將整個法力源泉獻祭給維爾蒂斯，在結束之後，用【克倫佐的銀匙】謊稱太陽是構造體堵住他們的嘴。

  一切原本都很完美，直到那個聖騎士衝進來。

  約翰在完成儀式後，打算拖延些時間，重新回到跪倒在地的狀態再做些偽裝。卡爾的唯一作用，就是因為闖入獻祭現場差點被逸散的深紅之力殺死。約翰看到了他，身體下意識加速結束了儀式，讓深紅之力穿過圓環回到了那一邊。

  為了讓這個聖騎士活著，約翰失去了偽裝的時間，以站立的樣子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雖然約翰的說辭依舊有理有據，但人是感性生物，而且目睹獻祭儀式完成的片刻，自己身上還未內斂的神性很難讓他們理性思考。

  一切麻煩都是因為救下這個聖騎士。

  約翰明白自己不知不覺接受了太陽小隊的全部，成為了這支冒險者小隊的一份子。

  這也許就是瑪麗安娜想讓自己體會到的，冒險的魅力。

  約翰絕不會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秘密。

  不管是哪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