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代都市> 超級農業強國> 第736章 我來負責(4k章)

第736章 我來負責(4k章)

2024-05-06 00:30:38 作者: 凌煙閣閣老

  回民鄉合作社社長柳漢池這些日子容光煥發。

  他已經聯繫上了周邊不少同樣想退群的嘉穀系合作社,商量好了共同進退,以面對嘉穀的施壓。

  時不時的還有記者過來採訪,他的身影甚至登上了電視台,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巔峰。

  直到一天,他收到了一份薄薄的信函。

  當著合作社管理層的面,他無所謂地將那封信函拆開,快速掃視一眼,當即愣住了,手中的那張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張法院訴訟函!

  同一時間,另外三十多位嘉穀系合作社負責人,也收到了內容相似的信函。

  事情鬧大發了!

  三十二家大型農民合作社,被嘉穀集體起訴;上千戶農戶被捲入其中;嘉穀的法務部組成了龐大的運作團隊,在極短的時間內發起了一連串訴訟。要知道,法院受理案件也是有流程的,不是你告了,法院就能立馬受理,並且發送訴訟函的。

  這樣的大手筆,像是直接扔下了一枚大炸彈,輿論徹底爆炸了。

  

  真的是鬧大了。

  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這已經不止是嘉穀和旗下合作社的紛爭了,舉國上下,都在密切關注著嘉穀的強硬發聲。

  當然,不熟悉嘉穀的人,遠觀是一種風景,熟悉嘉穀的人,近看又是另一種風景了。

  發改委的胡副主任就始終很擔心嘉穀,在法院受理訴訟後不久,齊政立即接到了他的電話。

  電話里他的聲音有點急不可耐:「齊董,你做什麼事一向都頭腦清晰的。最近做事太硬了吧,這可不像是嘉穀的風格。」

  齊政反應過來,輕輕一笑道:「嘉穀是什麼風格?」

  「你怎麼還是沒心沒肺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胡主任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站哪邊的?」

  「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是這次你鬧得動靜還真不小。」

  齊政拍拍額頭,道:「我還以為您是打算給人當說客的?」

  另一頭的胡主任反應很快:「有人當說客?」

  「當然,不老少。」

  「但你還是堅持己見?」

  齊政苦笑,再次問道:「你真不是給人當說客的?」

  「呃……好吧,是有人想通過我了解一下你的真實想法。」對方下意識低聲道。

  齊政笑笑搖頭,毫無意外。

  對合作社發起訴訟,捲入其中的可不僅僅是嘉穀和農戶,還有當地政府。

  誰都知道,農業生產具有其他工業生產所不具有的特殊性。在國內,很多時候企業和農民的合作契約因此具有不完全性,對各自承擔的義務和享有的權利都沒有明確的界限。

  但嘉穀創業路上是吃過這種虧的。

  時至今日,嘉穀與合作社的訂單合同內容之詳細、程序之完善、運作之規範,在國內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合同中明確訂購農產品的品種、規格、數量、質量、價格、權利及義務、違約責任,特別是違約罰則等,形成相當明確的合同條款。一經簽訂,產銷雙方都有履行合同條款的義務,都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這還沒完,嘉穀對於農民契約意識相對較差有著充分的認識,簽訂合同時,還引入了「第三方」介入,以加強監督,確保合同執行——這「第三方」就是當地政府。

  這是很重要的一環,嘉穀一方大力投入了生產資料,甚至還投資改善當地水利狀況,如果沒有第三方擔保,嘉穀將承擔了全部的違約風險,集團的法務部豈會忽視?

  一昧提高農戶違約成本是不行的,當違約收益大於違約成本,違約風險依然存在。但政府為訂單農業合同提供了擔保,從而把履約情況納入到「農戶/合作社-嘉穀-政府」三方框架中,違約風險就不是嘉穀或者農戶單方面承擔了。

  歲月靜好的時候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風波一起,政府一方也麻爪了。

  當合作社與嘉穀鬧翻了臉,當地政府赫然發現,作為擔保方,他們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老實說,官方的反應並沒有齊政預想的激烈,但即使如此,壓力也是不輕的。

  在這個信息更透明輿論更發達的年代,針對任何弱勢群體的決策,都是謹慎而理智的,換言之,當弱勢群體的利益與道德相違背的時候,前者更容易獲得支持。

  「這事吧,我實話實說啊,嘉穀訴諸法院,官司好贏,但執行起來也絕非易事。真要強制執行,農民一旦抱團抵制,鬧成群體性事件,誰也只能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胡主任終於是忍不住了,想勸說齊政。

  在胡主任之前,齊政其實已經接到了數位市、省高官的溝通電話。

  齊政不是沒想過有官方的介入,也不是沒想過,會有強大的壓力。

  如今,事情不過是如預想的那樣,發生了而已。

  的確糟糕,但就像是齊政預想的那樣,糟糕的情況,總會發生的。

  然而,齊政依舊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為他的答案,註定是不會令人喜歡的。

  然而,總要有人,去做那些不令人喜歡的事。

  齊政搖頭,但想到電話另一頭的胡主任也看不到,轉眼道:「我的胡主任啊,我也想息事寧人,但現在的情況是,嘉穀根本沒法息事寧人。」

  胡主任詫異萬分:「怎麼說?」

  「你知道起異心的嘉穀系合作社有多少嗎?」

  「嗯?」

  「目前查明的,有超過三百家嘉穀系合作社有退群意向,而且都還是偏大型的合作社。」

  「嘶……」電話里傳來對方的吸氣聲。

  這個數字,讓胡主任也說不出話來。

  作為嘉穀的支持者,他還不知道合作社在嘉穀體系中的基石作用嗎?超過三百家嘉穀系合作社起了異心,一不小心,嘉穀體系是要出大事的。

  難怪這次齊政一反常態的強硬,原來是被戳到痛點了。

  相比起來,起訴「區區」三十多家合作社,這才哪到哪啊。

  想想背後無聲的風雨欲來,胡主任喃喃道:「這下會有多少人的生活不再平靜啊。」

  齊政沒有接話。

  不可否認,今時今日的齊政,是站在食肉階級的人。簡單的說,食肉階級的決定,終究會影響到一些人的,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他的決定,總歸有可能讓一些人丟工作,減薪,受批評,又或者是無妄之災,難道齊政還都要替他們承擔這些後果和風險嗎?

  工人有可能失業,白領有可能挨批,幹部有可能進監獄,這原本就是所謂的職業風險。不管是本心還是被裹挾,這次站在嘉穀反面的利益相關者,齊政都不會對他們的未來表示同情。

  半晌,另一頭的胡主任恨恨道:「嘉穀找到背後挑事的人了嗎?」

  稍有些聰明的人都能看出,就算有不平,如果沒有人挑事,也不可能有大批的合作社同一時間站出來要脫離嘉穀體系。

  「更詳細的情況還在摸查,但有了一些線索……」對於胡主任,齊政並不隱瞞,順口吐出一個個公司名。

  聽著名單,胡主任有點意外又不是那麼意外,不禁有些埋怨道:「你怎麼不公布出來,總能幫嘉穀分散些關注吧。而且你現在這麼強硬,不是正中他們下懷,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齊政笑笑搖頭,道:「該算帳的嘉穀肯定不會放過,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關乎嘉穀自身與挑事者的利益紛爭了。這次的事件已經成為了一個焦點,一個關乎行業進退的焦點。」

  聞言,胡主任也得給予重視,道:「你說。」

  齊政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道:「這麼多年來國內農業沒有擺脫的『價高傷民,價賤亦傷農』,時常陷入『生產大增-價格暴跌-生產銳減-價格暴漲』的惡性循環,而『先找市場,再抓生產,產銷掛鉤,以銷定產』的訂單農業恰恰可以帶領農業走出這個怪圈,這一點你得認吧?」

  「嗯。」

  「但這麼多年來,即使有嘉穀的帶動,訂單農業的推行也不是那麼順利吧?」

  「也不是誰都有嘉穀的資源儲備啊。」胡主任反駁了一句。

  「這我不否認,但更大的問題肯定不是這個,而是很多人對市場經濟的遊戲規則一點也不熟悉。」頓了一下,齊政聲音微沉道:「都說農民是弱勢群體,但誰能想得到,一旦遇到農民違約,企業才是處於弱勢地位;或者說,越是守規矩的企業越是處於弱勢地位。」

  「你就看這次,和我們嘉穀簽訂了合同又想違約的農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甚至地方政府的一些人,也覺得農民違約只是在維護自身的利益,不應為過。」

  「是,我懂你們的意思,針對違約進行起訴,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容易引發農民的牴觸情緒,誘發群體性事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胡主任啊,你想過沒有,如果連我們嘉穀都因為怕麻煩而選擇息事寧人,會有多少農民依然不會意識到契約合同的法律意義,又會有多少企業對農民這個群體產生偏見,不再願意和農民合作?」

  「我不會說嘉穀沒有殺雞儆猴的想法,但如果不這樣做,不僅僅是對嘉穀體系來說,對整個行業來說,都是開了一個很壞很壞的頭。」

  齊政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

  其實,當齊政做出如此強硬決定的時候,嘉穀內部也不乏反對意見。

  如他們所說,嘉穀完全可以通過較為低調的「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放棄一批」來瓦解合作社的「退群」意圖;又或者可以通過公開背後的「陰謀」,煽動民族情緒,加強民眾對嘉穀的支持。

  但齊政沒有同意,戰略部經推演後也不贊成。

  戰略部的意見,就是齊政接下來的話:「我可能口氣有點大,但我覺得,這次的事件,很有可能是國內農業的一個里程碑。合同具有法律效率,理應遵守;違約應當付出代價;倘若違約不受懲罰,合同難以約束雙方,誰來推動市場化進步?」

  電話里一陣靜默。

  另一頭的胡主任有些失神,他不是為齊政的語氣,而是多少有些被齊政的堅持所折服。

  他其實很能理解齊政所能面臨的壓力。在進入官場後,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然而,人們面臨壓力時的解壓方法是不同的。

  有的人崩潰了,有的人胡亂攀咬,有的人同流合污……

  只有極少數的人,會像是齊政這樣,不會選擇所謂的「息事寧人」,而是有理有據的對抗,沉靜思考,冷靜應對,甚而給人以威武不能屈的感覺。

  再想想齊政做此事的初衷,胡主任更是不知作何評價。

  如齊政自己所言,他本可以讓此事相對低調的過去,再秋後算帳的。

  但齊政並沒有這麼做。

  他選了一條硬抗的路。

  就像他進入官場後,看到的一些人的選擇那樣。

  胡主任不自然的想到了一些前輩,一些同事,和一些朋友們。

  他們是傻嗎?

  也許。

  我們需要這樣的人嗎?

  是的。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胡主任是佩服齊政的。

  但理解和佩服,並不代表完全贊同。

  「就算是這樣,代價也會很大吧。嘉穀不留情面的處理,哪怕理是在你這邊,對嘉穀的形象也是一個很大的傷害吧。可以想像,一個強硬的嘉穀,不少農民會不待見,一些地方政府也會不待見,很多消費者同樣會因此對你們產生牴觸……這些,你應該能想得到吧。」胡主任知道自己很難勸說齊政改變決定,這些話算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做個提醒。

  齊政的聲音依然平靜:「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想了想胡主任代表的官方意見,齊政淡定道:「這樣吧,我會接受一些媒體記者的採訪,向他們宣布我做的決定,以及我這樣做的理由,總之,我來責任扛罵名。多多少少,能減輕地方政府的壓力吧。」

  胡主任輕咳了一聲:「你啊你,也未免把我們想得太不經事了吧?」

  齊政輕笑:「那沒問題了?」

  電話里傳來笑罵:「你這是將我們的軍呢。」

  齊政笑笑,不做解釋。他的確是在將軍。

  不過,他也確實聯絡了記者。有些話,別人不好說,他卻是不怕公開說的。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