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半邊人

  3號房間跟1號2號都不相同，這房間之內的一切，都只有半邊。

  半邊的沙發，半邊的床，還有半邊的檯燈發著半束燈光。

  張平就仿佛走進了一幅畢卡索的畫。

  在這個稀碎的房間之中，尋找那個前房客。

  正找著，突然聽到了一個幽幽的聲音：「你是在找我嗎？」

  張平一回頭，便看到了半張臉，半張精緻的美女的臉龐，還有半邊曲線玲瓏的身體。

  這身體套在半件旗袍之中。

  讓人一見都會心生感嘆這殘缺的美。

  「你好。」張平很客氣地打招呼。

  

  半邊美女微愣：「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我是詭異啊。」

  「哦。」張平淡漠地哦了一聲，然後坐到了半邊沙發上面，拿出一盒華子，敲敲煙盒，彈出一根。

  「別拿煙，不會抽，」半邊美女說道，「而且我的房間也不許你抽。」

  張平悻悻地把煙裝回去，身子往沙發靠背上一倚：「你會什麼絕活？」

  這說話的態度，像極了某個達人秀的評委，差點把這半邊美女給氣炸了。好在她只有半邊，也不能生一頓完整的氣。

  她只是很失落，為什麼自己這麼一副嚇人的樣子，竟然會嚇不到人。

  她感覺自己的專業受到了侮辱。

  「你……我要殺了你……」她揮著手，作勢要撲向張平，但是只有半邊的身子，她不能走路，只能一跳一跳的，樣子十分滑稽。

  「省點力氣吧，我來是跟你談生意的，你想不想要恐懼值？」

  「什麼意思……你這是在取笑我？」半邊美女更加憤怒了，這傢伙分逼不掏，還問自己要不要恐懼值？實在是欺詭太甚了吧。

  「千萬別誤會，我是真心實意地問你，而且我想跟你學點絕活，就是你的專屬技能。」張平也不多解釋，直接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蛤？半邊美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個普通人，還想學自己的專屬技能？

  她由於腦子缺了一半，思維很受影響，所以也轉不過彎來，覺得張平就是在那裡開玩笑。

  張平擼起胳膊，顯示出恐懼值數字。

  半邊美女僅有一隻的美目，目光一下子就直了。

  「恐懼值，這麼多……」

  「現在你應該相信了吧？怎麼樣，可以學了嗎？」

  半邊美女卻是面露難色：「學專屬技能的規矩你懂的吧？」

  「我懂，所以你說說看你的心愿，要是我能滿足，我就在你這裡學，要是滿足不了，我就去5號房間碰碰運氣。」

  半邊美女為之氣結。

  這傢伙拿這裡當菜市場了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而且還有一種撿便宜的心態，真拿那句「顧客是上帝」的話當真了是吧？

  可是關鍵就在於半邊美女只是鬼卒級別，只能憑著恐嚇別人來提升自己，別人壓根不害怕，你拿他有什麼招？

  她半邊腮幫子氣得鼓鼓的，最終卻是無可奈何地一嘆：「好吧，我告訴你我的心愿，這事得從我的工作說起，我叫呂夢瑤，生前是一名模特。我從小就很美，從小美到大，一直生活在人們的目光焦點之下，後來我如願當上了模特，成為了維維豆奶的秘密的一員。」

  「維維豆奶還有秘密？」張平不由想吐槽一句，不過看到呂夢瑤回憶得這麼認真，他生生把這句話憋了回去。

  「……在維維豆奶的秘密當中，我也是最亮的一顆星，那時候的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嫁入豪門，能成為身家億萬的富太太，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我有我的目標，一個醫道世家的公子，鑽石王老五，我費盡心思打聽他的愛好，然後照著他所喜歡的方式去微調。

  終於在一次酒會上，我如願認識了他，他也記住了我，他說我長在他的審美點上，還約我一起去了一家很貴的日料店，當時我很開心，因為我正好就喜歡吃日料，而這一家也是我計劃很久，卻最終沒有勇氣進入的店。

  吃著灑上金箔，由壽司仙人的親傳弟子親手捏的壽司，望著眼前這位瀟灑多金的鑽石王老五，我感覺我即將過上自己從小就規劃好的生活。

  那一晚他帶我去了一家最為豪華的酒店，我也不想裝矜持，畢竟我深知他的性格，他不喜歡虛偽做作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走了，床上扔了一沓錢。我很懵，他是不是把我當成那種女人了？我不甘心自己錯負，於是給他打電話。

  不想他只說了一句話，他說他喜歡純天然的女人。他說其實我也沒必要照著他的審美點那麼長，他可以欣賞不同的美。可是他為什麼不早說啊……」

  張平咂吧了兩下嘴，也不知道該說點啥好，這個叫呂夢瑤的女人，似乎從一開始就走在了岔路上了，明明可以自己活得很好，卻把自己標了一個高價，非要嫁入豪門。

  最終結果卻只有失望。

  但是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因此她這麼選，也不算是錯。

  「……聽到他在電話里說的話，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我這才明白是我的事情暴露了。可是我這麼做，也都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啊，我都為他做了這麼多，他為什麼就不肯接受我呢？

  天然的，人工的，真的這麼重要嗎？」

  張平不自覺地點頭，然後在呂夢瑤的怒目相向之中，尷尬地笑笑：「你還沒說你的心愿是什麼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呂夢瑤對著半面鏡子，照著自己的半邊身子，她走到鏡子一側，找了一個角度，讓鏡子裡的她，跟鏡子外的她，拼湊成一個完整的身體。

  「我是自盡的，我用最快的刀，割開了我自己，把自己一分為二，我覺得唯有這種方式，才能將天然的我，跟人工的我徹底分離開來。」

  「喂，你別說了，我都聽不下去了，什麼天然的，人工的，你就是你，天然的你是時間跟環境造就的，人工的你是醫療跟科技造就的，只要你自己接受你自己，別人又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

  張平這番話倒是發自肺腑，體現了他身上殘存的舔狗精神。聽得呂夢瑤都十分感動，也十分感慨：「要是我能早點碰到你，也許情況就會發生改變了吧。」

  「現在碰到也不遲，呂姐，現在你能說出你的心愿了嗎？」張平一看呂夢瑤跟自己倒是親近了許多，也變得好說話了許多，連忙打蛇隨棍上。

  「我之前的心愿就是想找到天然的我，我想讓那個人看看天然的我，看看他到底是真心的可以接受，還是只是嘴上說說，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心愿了，你說得很對，只要我自己接受自己，人工的或者天然的，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可以把你的專屬技能教給我了嗎？」張平十分期待。

  呂夢瑤卻是嫣然一笑：「很抱歉，我沒有時間了。」

  她說著，只剩下半邊的身體，突然開始豐滿膨脹起來，最終她變成了一個長相有點大眾臉但是身材絕妙的完整美女，而這3號房間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完整起來。

  這完整的房間變得平平無奇，少了許多記憶點。而呂夢瑤的身體在這個時候逐漸變淡。

  她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悠遠。

  最終她消散在空氣之中。

  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這屋子裡瀰漫。

  張平明白這是她的心愿徹底了結，變得了無牽掛，因此最終成佛去了。只可惜自己白忙活了一通，啥好處也沒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