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靈血咒

  不等山貓子重新翻身爬起來，陳老鬼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右手三根手指如鷹爪伸出，死死扣住山貓子後頸！

  這一爪看似簡單，卻是縫屍匠專門用來克制屍煞的手法，蘊含錯骨分筋的巧勁兒。

  「孽畜，剛才不是挺凶的嗎？現在怎麼不動彈了？」

  陳老鬼挑著眉毛呵呵大笑，把山貓子提拎起來，又重重摜回地上。

  「陳老爺，我是豬油蒙了心，您老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饒過我這一回！」

  山貓子就地一滾，又變成了小姑娘苗琪琪，只是軟趴趴渾身顫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哪還有先前的囂張氣焰？

  「小貓崽子，臉倒是變得挺快！」陳老鬼冷哼一聲:「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苗琪琪擠出笑臉:「多謝手下留情，您說什麼我都乖乖照做！」

  

  陳老鬼指了指還綁在樹上的我，對苗琪琪一字一句說道:「讓這臭小子下『血咒』，從今以後你就跟在他身邊保護他！」

  「啊？血咒？！這……」苗琪琪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情願。

  所謂「血咒」，又叫「通靈血咒」，是一種幫助人類和靈物盟定契約的咒術，一但施術完成，二者之間便是休戚與共，所有一方違背，必定受萬劫不復之災。

  陳老鬼一邊把我從藤蔓里解救出來，一邊斜乜著苗琪琪:「怎麼著？你不願意嗎？」

  苗琪琪噘著嘴:「我們獸類修行，就圖個自在逍遙，要是和人類定下血咒，豈不是等於被鐵鏈栓上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陳老鬼摸了摸鼻子:「你要奪這小子的肉身，不就是看中他有『死中得活』的造化嗎？行咒之後，你雖然不能四處亂跑，但也能分享他部分氣運，遠比你獨自修行精進的快，說不定將來機緣成熟，還能幫你躲過雷劫呢！」

  聽陳老鬼這麼一說，蔫頭巴腦的苗琪琪立馬精神一振:「那敢情好！就聽你老爺子的！」

  陳老鬼滿意地點點頭，不由分說抓起我的手，用指甲在我中指上劃出一道口子，點在苗琪琪的眉心。

  苗琪琪也同樣咬破一根手指，點在我的眉心。

  陳老鬼雙手按在我們倆頭頂，嘴裡念念有詞，一團淡淡的光芒從我和苗琪琪身上散發出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順著苗琪琪指尖鑽進我的身體裡，隨即便散入四肢百骸中。

  「行了，回家吧！以後你們倆就得互相扶持，少給我惹麻煩！」

  行咒結束，光華消失不見，陳老鬼背負雙手朝樹林外走去，我和苗琪琪也趕緊跟上。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當時陳老鬼早算準了我會跟著他偷偷溜下山，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戳破我，就是為了給我「釣」一個貼身保鏢！

  畢竟我那時候年紀小，耐不住寂寞，與其天天提防我開溜，還不如給我找個玩伴到山上，何況這個玩伴還是個有道行、能保護我的妖精。

  只是可憐了苗琪琪，誤打誤撞就鑽進了陳老鬼的圈套。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從苗琪琪來到老瓮山之後，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許多樂趣，她還包攬了洗衣做飯的家務活，這樣的保鏢兼保姆，打著燈籠也難找！

  也是因為目睹了陳老鬼收伏苗琪琪的手段，我開始對「縫屍殮骨」這門手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央求陳老鬼傳我秘術。

  架不住我軟磨硬泡，陳老鬼在我十歲這年，正式收我為徒。

  陳老鬼告訴我，縫屍匠其實也是個老行當，源自古代的仵作行，屬於傳統的三十六行之一，雖然被世人嫌棄晦氣，但能讓逝者以最體面的方式重入輪迴，屬實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也正是因為常年跟死屍打交道，縫屍匠慢慢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法門和秘術，能克制凶死之人詐屍回煞，在保護自身的同時，也替人世間消除了許多作祟的精邪鬼祟。

  寒來暑往，歲月如梭。

  知不覺間我跟著師父陳老鬼學了五六年的手藝，從一個小屁孩長成了血氣方剛的青年小伙。

  苗琪琪也隨著道行的增長，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自詡已經盡得師父真傳的我，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能夠獨當一面，陳老鬼看出我的心思，很快就給了我機會。

  這天晌午時分，鄰鄉牛角村的村長帶著幾個人突然到老瓮山亂葬崗子，說是他們村有戶金姓人家的媳婦不幸被石頭砸中腦袋身亡，臉都毀容了，想請師父陳老鬼過去幫忙修補收殮。

  師父故意以風濕病發作不能行走為理由，讓我替他去辦這件事。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和苗琪琪一起跟著村民們前往牛角村。

  剛一到地方，死者的丈夫金老三就哭著求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復原他妻子生前的容貌，我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答應下來。

  可進了靈堂看到死者後，我才發現情況遠比我想像的要困難。

  死者大半個腦袋幾乎全都被砸毀，臉部也是血肉模糊，想要將其完全修補成生前的模樣，實在是有一定難度。

  不過既然牛皮已經吹出去，那就不能讓人看笑話，我立馬讓閒雜人等退出靈堂，然後在苗琪琪的配合下著手忙活起來。

  縫皮拼骨，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是先摸清死者原本的骨相，於是我根據其殘存的頭骨一點點來推測，一點點復原，雖然速度比較慢，但成果還是很不錯。

  一直忙活到晚上七八點鐘，死者頭骨基本重塑完成，接下來的筋肉皮膚修補就要輕鬆不少。

  就在我暗暗鬆口氣，打算喝口水再繼續工作的時候，一旁的苗琪琪突然低聲說道:「阿觀，這屍體有些古怪，你看她的雙手！」

  我聞言朝屍體的雙手看去，頓時不由得眉毛一跳！

  女屍雙手的手背上，居然長出了一層淺淺的、細密的黑色絨毛！

  「怎麼會這樣？！」我嘬了個牙花子:「凶亡橫死的死者，怨念難消，詐屍回煞還說得過去，但不應該這麼快變成『毛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