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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龍腦鬱金香

2024-10-07 19:26:20 作者: 飛檐廊下

  紫芫心心念念的大姐姐來了,文侯夫人也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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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帳東西!自我嫁入侯府二十幾年,還沒見過這樣醜事!」

  文侯夫人剛進院門,管家嬤嬤早將藥粉與紅花遞上去。

  「三小姐房裡翻出來的。」管家當然不提丫鬟攀扯大小姐的事。

  「文家的臉面,都讓二房丟盡了!」文侯夫人大怒,罵管家道:「還有哪間屋子沒翻?與我細細翻找,凡眼生的東西,都丟出來查看!」

  管家嬤嬤見了主心骨,挺起腰杆道:「奴才要翻,二小姐不讓動她屋子!」

  綠棠拉紫芫越眾上前,另一手緊緊拉住了文紅藥,不容她們掙脫。

  「我的屋子自然要翻,侄女請伯母與大姐姐同來詳查!」

  綠棠住著西廂三間,明間起坐待客,另有一間寢房一間書房。

  眾人聚在明間內,文侯夫人上座,下面主僕聚了十來個人。

  綠棠指著管家嬤嬤手裡的證物,先對文紅藥發難:「大姐姐,藥粉是你給紫芫的?」

  文紅藥得了丫鬟彩屏提前告知的消息,輕描淡寫道:「紫芫體寒癸水疼痛不止。親姐姐不理會,她便來告訴我。我命郎中與她調理止痛,若你們不信,傳郎中進來問就好。」

  綠棠知她必有推脫言辭,冷笑道:「大姐姐好心,可老嬤嬤言說,這種藥是婦人避孕所用,會有假孕效用。您怕是好心辦壞事呢。」

  紫芫甩開了綠棠的手,撲在文紅藥身上哭道:「大姐姐,有人往我房裡放紅花,要害我名聲!」

  綠棠輕鬆靠著椅背:「藥粉是大姐姐給的,紅花也是大姐姐給的?」

  「你胡說什麼?」文紅藥呵斥綠棠,又假意安撫紫芫:「三妹妹休要驚慌,大姐姐與伯母在這裡,誰也害不了你。」

  她嘴上說得輕巧,心裡已混亂成麻。

  三月前,她與青梅竹馬的情郎珠胎暗結,可那個男人棄她而去另尋佳偶。

  文紅藥為此身心崩潰。

  暗自神傷過後,她立誓要嫁最有權勢之人,讓情郎後悔終身。

  正巧晉王蕭元輝對她示好,父母也看好這門婚事。

  晉王正妃的名位,勝過一切王公貴戚,文紅藥勢在必得。

  阻礙只有堂妹綠棠的婚約,和自己腹中的冤孽孩兒。

  腹內的孩子漸大無法掩飾,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她想好了。讓一向懦弱無知的綠棠替她受過,頂替失貞失身未婚有孕的錯處。自己則占盡好處,做賢良淑德的尊貴王妃。

  文紅藥的私密事,連父母也不敢告訴,知情的只有妙雲妙童兩個近身丫鬟。

  妙童的表兄是文濟堂郎中,文紅藥偷偷命他進內宅,為自己診脈配藥。

  文紅藥原本計劃,三日後服藥落胎,將藥渣與胎兒丟在綠棠的房內。

  張小娘與紫芫已經給綠棠服了幾日假孕藥,那時她的脈象已變。

  此事鬧出來,人證物證聚在,綠棠必百口莫辯。

  侯府千金的名聲不可有損,那時父母會將她家法處死,自己便可代替她,嫁做晉王正妃!

  今日一切尚未就緒,綠棠的院裡為何會鬧起來?

  張小娘與紫芫沒這個膽量栽贓,是何人在其中攪局?

  「仔細搜查!不止小姐的東西,連丫鬟婆子們的箱籠,一律打開細看!」文侯夫人頗為氣惱,疾言厲色訓斥眾仆。

  侯府小姐院中私藏禁藥,傳出去是家門不幸,她這治家嚴謹的口碑只怕保不住了。

  箱籠衣櫃裡的東西都被丟出來,抄家遭難一般。

  綠棠坐在一旁,冷笑觀望一言不發。

  她的草藥、毒藥、香料都已銷毀,只留下一小盒香丸,分撒在三個金獸爐里。

  這香叫做龍腦鬱金香,以龍腦香為主黃絲鬱金為輔,最為舒經活血行氣解淤。

  房間小而人極多,空氣污濁難聞。

  綠棠看準時機,命人關窗點香。

  獸爐香菸裊裊,寒意凜冽幽幽,一縷縷青絲盤繞升空,清幽甜潤清氣撲鼻。

  眾人不經意時,香氣滿室充盈。青錦地衣紅繡毯,遍鋪龍腦鬱金香!

  眾人翻找折騰,足有一個多時辰,文紅藥最先身體不支。

  「母親,女兒身體不適,想要先回房歇一歇。」

  綠棠不容她離開:「搜撿未完,大姐姐別走。」

  文侯夫人面露不悅:「二丫頭,二房出的醜事,你還咄咄逼人,是什麼道理!」

  「伯母說我們二房出了醜事,究竟有何證據?」

  管家嬤嬤搶先捧出藥粉紅花:「證據在這裡!二小姐還不認麼?」

  綠棠對文侯夫人屈膝行禮道:「既然如此,請夫人傳御醫入府查看。果如管家嬤嬤所言,二房甘願受罰!」

  管家嬤嬤窮形盡相:「東西放在這裡,咱們都認得,還驗什麼?」

  綠棠冷笑道:「奴才抓著藥粉藥花懲罰小姐,是何道理?今日是我們孤女受欺,明日若是大姐姐受欺,伯母也由得惡奴橫行?」

  惡奴橫行,孤女受欺。這兩句話一出,文侯夫人再不能含糊過去。

  「傳個相熟太醫到二門候著,著兩個穩重人拿藥去認。」

  文紅藥急切開口:「母親!太醫隸屬太醫院,讓他們認禁藥必有疑惑,對侯府名聲不好。不如從大醫館傳個郎中,量他不敢多言。」

  文濟堂的郎中在齊王府,任她怎麼找,也是無用。

  派人出去找郎中,又等一個時辰,才有回報。

  「奴才先去文濟堂,不巧那裡停診。怕夫人小姐等的久,只好另請了相熟太醫,在二門候著。」

  文侯夫人頭痛的不是此事,只皺眉吩咐:「把藥粉與紅花送去,給太醫辨認。」

  偌大醫館偏偏今日停診!

  文紅藥與妙童對望一眼,頗覺蹊蹺。

  屋內的香氣越燒越濃,她已坐立不安。妙童遞茶水過去,憂心忡忡地為她擦汗扇風。

  綠棠溫和含笑,「大姐姐身體若有不適?」

  方才她要走綠棠不許,現在讓她走也已走不得了。

  文紅藥臉色漸漸蒼白,胸腹翻江倒海。

  近來她已有害喜症狀,從未有這樣嚴重。

  她不敢走。今日情形太過於詭異。傳來的太醫又不是自己人,她怕再出紕漏。

  「夫人,太醫驗回來了。」

  驗藥的結果令所有人驚詫。

  那包藥粉是極為普通的當歸粉。紅花則不是臆想中的落胎藥,只是做花草茶用的洛神花蕊!

  「這怎麼可能?老奴再找人驗查!」

  志得意滿的管家嬤嬤瞬間白了臉。

  她們整整折騰了一上午,最終結果竟然是認錯了藥?

  啪!

  綠棠摔碎茶盞拍案而起。

  「惡奴欺主,罪不容誅!伯母,今日之事絕不能善罷!是哪個惡奴放刁,用假藥陷害我們,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文侯夫人聽到禁藥是假的也吃一驚,可心中石頭倒放下大半。

  想來是張小娘病了,綠棠奪權,下頭僕人亂鬥,才出了亂子。

  此是二房內亂,就讓侯爺知道,也怨不得自己:

  「二丫頭,你掌家不過兩日,二房就亂作一團,看來還是年輕糊塗。從今天起,你別亂攬事,暫由管事房嬤嬤管吧。」

  綠棠冷笑道:「伯母說我糊塗,侄女看管家嬤嬤才更糊塗。下頭人一挑唆,她就不分青紅皂白生事,若讓她管,怕是要家宅反亂。」

  文侯夫人已不耐煩,「今天的事,是誰告發的?」

  管家嬤嬤忙拖過胡嫂,跪下回稟:「回夫人,是張小娘屋裡胡家的首吿!」

  「挑撥是非之人,留著無用,著實打死!」

  胡嫂嚇得體如篩糠,哭叫道:「奴婢冤枉!是張小娘讓奴婢告的!張小娘讓奴婢拉扯二小姐,奴婢冤枉!」

  真是越問越亂,文侯夫人眉頭越皺越深,罵道:「你們二房都是些無恥混帳!把張氏也帶上來問話!」

  綠棠用手帕掩住嘴角笑意,瞥一眼早已坐立不安的文紅藥。

  張小娘連吃十三付天仙子,現在已經瘋了。

  文紅藥被鬱金之藥熏蒸兩個時辰,也遮掩不住了。

  大戲就要圓滿了!

  張小娘進門,行禮還算正常,可開口都是瘋言瘋語:

  「大小姐送來藥,讓我除掉二小姐。她說,等綠棠死了,二房的家產都給我,給紫芫尋個好婚事。「

  「我對大小姐說,用砒霜就把她治了。我撫養她一天,就當她一天的娘,我讓她站著死,她不敢坐著死!」

  「大小姐不許,給我些藥粉放在她茶水裡,說讓侯爺家法殺她。大小姐看我做得如何,將她抓個正著!「

  「哈哈哈……」

  她不管別人問,只顧自己說話,邊說邊笑已有癲狂之態。

  「大小姐,你看看,你給我的藥,我都下在她的茶水裡了。大小姐,你將來大富大貴……」

  屋中僕人聽了張小娘的話,面面相覷,登時亂成一窩粥。

  文侯夫人也愣怔片刻,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

  文紅藥不知她發瘋,連忙呵斥:「瘋婦胡說!我何時給你什麼?何時與你說過話!把這個瘋婦捆起來,拖下去打死!」

  妙童也急了,慌著幫腔,命人拿繩子捆人:「沒聽見大小姐吩咐麼?還不快打死這瘋婦!」

  紫芫到底母女情深,撲到小娘身邊,推開捆她的婆子。

  「大姐姐,我娘胡說,你別怪我娘!」

  房中吵得天昏地暗。

  唯有綠棠立在角落,默默無聲。

  驀地,她轉頭對著張小娘,雙眸緊盯著她眼睛,微微含笑,沉聲道:「春玲兒,你可知罪麼?」

  「春玲兒」是張小娘的乳名,自綠棠母親離世,無人這樣叫過她。

  滿屋吵嚷紛紛,可張小娘的耳朵里,只聽見幽幽一聲「春玲兒」。

  腦海中最後一根弦被扯斷,她徹底發瘋了!

  張小娘原地跳得三尺高,滿臉猙獰血灌瞳仁,伸著兩隻手爪,四處衝撞撕扯,口中尖聲嘯叫,聲如鬼魅。

  「拉住她!張氏中邪了!」

  「護著夫人與大小姐!」

  「……」

  綠棠躲在門邊,將體如篩糠的紫芫,緊緊拖在手裡。

  「大小姐!」

  「大小姐怎麼了?」

  「夫人!快救大小姐!」

  「大小姐流血了……」

  張小娘抓破了臉,見雞殺雞見狗殺狗,一頭撞在文紅藥的肚子上。三四個高大婆子,終於將她按倒。

  丫鬟們忙著去攙扶癱軟的文紅藥,可她再也撐不住了。

  文紅藥從椅子上慢慢滑落,臉色慘白如紙,遍身汗水淋漓,嘴唇與睫毛都在顫抖,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一片殷紅鮮血從她身下緩緩洇開,將裙衫絲絹盡染血紅!

  「紅藥?」文侯夫人回頭看見,險些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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