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寒君至

  神戰規模再次上升。

  早就淪為碎瓦頹垣的長夜迴廊，孕育出一團團法則漩渦，似那驚濤駭浪，隨時能夠傾覆行駛中的小船。

  百鍊凰後、人參元帥、月神、泰坦巨神……屬於守護一方的陣營，漸漸皮開肉綻，精氣神愈發靠近低谷。

  邪神、災神、荒神，本就是難纏至極的強神，與之拼殺，本源大損。

  現如今又來了一批墮落之神，祂們不知疲倦，像是永遠不會倒下。

  技能即便往祂們臉上砸，只要不是致死的傷勢，甚至懶得閃躲。

  這般消耗，數量嚴重不對等的前提下，長夜迴廊肉眼可見的瀕臨失守。

  「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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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像是破裂的鏡面，一道絢光流星趕月，瞬時切入戰場。

  那是一尊飛毯形狀的兵神，毯身四個角的位置，空間扭曲，四柄似刀非刀、似齒輪非齒輪的異形刃口，高速旋轉，無差別絞殺著沿途觸碰的惡神。

  墮落化的大力神，碰巧擋在祂的必經之路。

  祂那刀槍不入的金屬化神體，能夠擋住泰坦巨神接二連三的轟砸，卻擋不住飛毯一次輕描淡寫的穿梭。

  噗的一聲，一大塊血肉被割斷。

  連帶著骨骼的部份，碾碎成粉末，放逐虛空。

  沒等大力神發出暴虐的咆哮聲，有另一個神靈脫離飛毯，就近鑽進泰坦巨神的軀體中。

  「巨人之神，我為你加護。」

  「有我在，法術系的技能大可無視，放心大膽的衝鋒。」

  「圖騰冢的新任徽神？！」

  泰坦巨神顯然有所耳聞。

  緩過最開始的驚奇後，祂略微黯淡的眸光中，突然又爆發熾熱的神芒：

  「有徽神加護，自然是如虎添翼！」

  「月神，協助我，先把藍斑蛛神宰了，祂的蛛絲陷阱太煩了！」

  「好。」

  月神噴吐一道月洪，強行為泰坦巨神開路。

  泰坦巨神二話不說，頂飛側前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大力神。

  然後用力躍起，騎在藍斑蛛神的背上，拳拳到肉，血漿亂迸。

  「禍根、禍胎，攔住巨神。」

  「犬霸，自爆吧，以你積攢至今的怨恨之氣，埋葬此地。」

  「轟！！」

  鏡神的命令剛剛下達，曾經打壓東海·群星之主的犬霸，猝然膨脹，毀天滅地的力量呼之欲出。

  距離最近的香辛女神寒毛倒豎，座下的香辣妖皇猛咬一口舌尖，不惜代價，只想撤離躲避。

  「砰！！！」

  祂的速度，終究不如犬霸。

  作為當代凶獸之神，犬霸在眾神中威嚴最重，與之纏鬥，天然占據下風。

  而祂的自爆，源自血肉，也穿透靈魂。

  要是任由這樣的衝擊波掃蕩戰場，不單單是香辛女神和香辣妖皇，其他的守護神靈也會陷入重傷。

  「虛空風暴，空間放逐！」

  千鈞一髮之際，虛玄回防。

  祂化身一口空間井，似空中張開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所有的血肉碎片，俄頃之間，承接犬霸的自殺攻勢。

  「區區新晉兵神，自不量力。」

  鏡神的鏡面中，忽然浮現「空之毯」的投影，傳音中不加掩飾譏諷：

  「執掌空間法則，本該是眾神中最值得提防的強神。」

  「為了救這幾個聊勝於無的盟友，狀態大幅下滑，我看你還能蹦躂多久。」

  「是嗎？那你又能蹦躂多久？」

  一道較為狹窄的空間裂縫，突兀地擴張在鏡神的背後。

  平淡的聲音同步響起，另一道摧枯拉朽的雷光，破開層層神性屏障，直搗黃龍。

  「咔擦！」

  鏡子碎了一個角，只是百分之一的缺口，卻引來鏡神歇斯底里的破口大罵：

  「誰？又是哪個老陰比？識相點自己滾出來！」

  「轟隆隆——」

  頤指氣使般的高傲，換來的是雷霆震怒。

  蒼穹上烏雲滾滾，伴著電閃雷鳴，大雨滂沱落。

  「刺啦！！」

  一柄紫金色的雷劍，懸於碧落的盡頭。

  祂的劍柄向著兩旁突出，與劍身等長，驚鴻一瞥，恰似十字奔雷架，最適合罪孽纏身者用來服刑。

  鏡神仰望，微微呆滯。

  鏡面中剛剛浮現雷劍的身形，忽見雷劍疾旋，泱泱烏雲併入劍柄，構建天象神圖；

  燦爛閃電沒入劍尖，凝練電漿紋路；

  傾盆大雨化作絲線，縈繞劍體之外，經久不散；

  然後——蒼穹中出現數以萬計的劍影，均是燦金中帶著一點神秘的紫色。

  祂們好像在狂歡，也好像在發怒，以螺旋階梯的方式往下遞增，最終橫跨天與地，散發無盡殺機。

  ——雷·劍仙！

  此乃御劍雷神的上神技，輔以元神奧義「雷電至尊」，如懸河注火，攻無不克！

  「撕拉！！」

  萬劍浮沉，劍尖同時對準鏡神。

  自詡靈活多變、技法詭譎難測的邪系封神，仿佛被驚嚇的汗液浸濕全身，忽而拔起鏡子的底座，向著惡神扎堆的地方逃竄。

  「嘻嘻，你要去哪呀？」

  一隻手掌大小的小白蛙，笑眯眯的擋住祂的去路。

  鏡神的面色又是一抖，強烈的不安感籠罩靈魂。

  祂顧不上仔細思考，居然選擇暫避鋒芒，想要繞過小白蛙，強行突圍。

  「哼哼，本瓜可是邪神殺手，同一境界，豈會怕你？」

  瓜瓜揚了揚下巴，霎那變回本體。

  祂以蒼天蛙祖的形態，拍出一掌，漫天符咒交織，如泉噴涌。

  「淨……該死的淨！」

  血脈相生相剋，鏡神瞬息之間明悟瓜瓜的背景。

  祂暴跳如雷，可是回頭仰望著追蹤過來的萬千雷劍，前後夾擊，沉重的壓力浮在心頭。

  「磁力巫神！改變技能的方向！」

  危急關頭，鏡神想起，墮落神祇中還有一尊「工具神」。

  這尊巫之體系的封神，擅長磁力秘術，擾亂天地磁場、掩蓋命輪天理、布置詭異陷阱……無所不能。

  如果讓祂不惜代價出手，雷劍就會偏離航道，鏡神便有自信付出較小的代價，擺脫淨神，逃脫這突如其來的殺劫。

  「砰！！！」

  一尊燃燒著黑色焰芒，仿佛藏匿著塵世間所有絕望之力的神祇，現身側面，舉起的臂膀對準迎面撲來的磁力巫神，毫不留情地轟出。

  這一拳……樸實無華！

  喪失心智的磁力巫神，沒有情緒表露。

  視其為求生浮木的鏡神，驚恐地看著，本該萬無一失的磁力牽引，如同觸碰一團透明物質。

  最終，絕望神祇的拳頭，完完整整砸到磁力巫神的臉上！

  一擊而已，磁力巫神僵在原地，顱腔內活躍的墮落靈魂，猶如被狂風暴雨又吹又淋，瞬間湮滅。

  「哧……」

  磁力秘術瓦解，雷劍擊中鏡神的反面，劇烈的撞擊力混合暴虐的雷霆，鏡神千瘡百孔，氣息飛速下滑。

  「不……」

  瓜瓜的「神聖蒸發」，銜接命中。

  這是超越「超淨化」和「超癒合」的終極術式，範圍性施法，強制驅散邪惡性質的法則因子。

  鏡神還未發出震怒之吼或者絕望哀嚎，整面鏡子炸了開來。

  碎片亂飛，又在墜落大地前汽化，最終歸於虛無，再無痕跡遺留天地。

  「一個照面……抹殺邪神？！」

  月神心驚肉跳。

  前一秒以為己方陣營即將遭受重創，有可能因此一蹶不振。

  後一秒，非但安然無恙，額外取得奇襲大勝，這般過山車的心境變化，即便是神祇也不能立馬適應。

  「鏡神必然是墮落陣營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祂自身的戰鬥力或許一般，可祂能偷竊力量，變著花招削弱我們……」

  泰坦巨神捏了捏拳頭，查看腳底。

  曾被鏡神盜走的影子又回來了，體內外終於沒有奇奇怪怪的虛弱感。

  相仿的一幕還出現在百鍊凰後、人參元帥、香辣妖皇這些神祇的身上。

  眾神鏖戰之中，祂們無數次想要逮住鏡神。

  奈何鏡神感知敏銳、身段靈活，想要捉住祂都很困難，更別說重創、擊殺。

  這突然冒出來的援軍……好強！

  祂們不僅是個體強悍，配合也十分默契，仿佛事先洞察鏡神的行徑，最終取得勝利，秋風掃落葉一般輕鬆自在。

  「是你！」

  十八翼神典天使，平復喘息，瞳孔暴縮：

  「很久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我甚至在懷疑，你是不是早就死在惡神的手中……」

  「我在閉關，邁出最後一步。」

  夜寒君直視十八翼神典天使。

  時至今日，祂不會懼怕任何一尊神祇的真身，神不可直視的規則，永遠不可能對祂構成威脅。

  「冥之旱魃、元之雷尊、淨之蛙祖……」

  十八翼神典天使，掃了一眼，如同吃下定心丸，眸光中的疲憊快速清空：

  「有你在，諸天萬族還有希望，翻盤的希望！」

  「痴心妄想！」

  名為「腐爛之腿」的邪神，陰惻惻道：

  「鏡子比較蠢，話又多，真以為祂是這裡說一不二的邪神首領嗎？」

  「你瞧瞧我們這些兄弟，誰會真的服祂？祂也只能號令號令墮落者，你們把祂殺了，吾等耳根還能清靜清靜。」

  「嘿嘿嘿嘿……」

  一截紮根廢墟、形似樹根的災神，名為「禍根」。

  祂與另一個形似胎盤、內部疑似孕育邪惡生命體的「禍胎」，呆在一塊，冷眼旁觀：

  「人族的冠位？前不久我們吃了一個喚作『搏命相師』的，味道不怎麼好。」

  「你看上去比祂還瘦，不過神權波動強上不少，把你吃掉，我們興許可以更進一步。」

  「報上你的名來！」

  瘋狂跳蚤之神發聲，聲音兇狠，透著戾氣：

  「一冠三神，人族之中定然不是無名之輩！」

  「大王叫我們注意人族冠位，可我們尋到現在也沒有值得多看一眼的，都是不入流的垃圾貨色！」

  「你，有點看不透！」

  「但這般大張旗鼓的趕過來送死，我們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

  「不如就從你身邊的契約神靈開始，當著你的面一口一口吃掉，介時你的絕望和痛苦，應該會很美味吧……」

  瘋狂跳蚤之神——舔著口器，滿臉貪婪！

  夜寒君眼神清冷，聲音尤為冷酷：

  「冥燈夜氏，夜寒君。」

  「今日我就站在這裡，試試你們的成色，看看你們是否如言語中這般自信。」

  「……」

  此言一出，如有一石擲入湖面，漣漪涌動，心弦震顫。

  百鍊凰後、月神、綠蘿仙、香辣妖皇……表情漸漸怪異。

  冥燈夜氏？夜氏還有冠位？

  祂們方才鎮守長夜迴廊，封印解除，姑且能判斷深淵中藏匿真神，並非手無縛雞之力。

  然而祂們也有十足的把握，剛才至多有幾個技能來不及格擋，不小心砸進冥燈深淵。

  除此以外，無論是冥燈內部還是外部，都沒有生靈闖關通行。

  這個冠位……一直以來呆在諸天萬界？

  冥燈夜氏的命這麼硬嗎？出了個一冠雙神的修羅王也就算了，殘喘之年，還能誕生一冠三神，強行續命？

  「夜……寒……君……」

  彼時，無日城一片死寂。

  血巫神王一邊防禦襲殺，一邊映照外界的影像，儘可能讓所有人洞悉命運的走向。

  諸神大亂鬥時，墮落陣營占據上風，這讓冥燈的棲息者看得格外揪心。

  忽然，強援紛至沓來，又是空間之神，又是徽神，人心稍稍振奮。

  然後，淨、冥、元，三神降臨，於混戰中強殺邪之鏡神，人們預感到己方的天平又一次增加籌碼，自然爆發震天的歡呼聲。

  再然後，這些契約神靈的主人，這個一人身、兩異象的人族至高領袖，突然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冥燈夜氏？

  「咕嘟！」

  無日城內，就連聖人也在咽口水。

  那些踏入修行不久的少王，更是瞠目結舌，儀態盡失。

  「夜寒君？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誒？祖祀堂里排在兩位夜祖之下的，那位赫赫有名的弒神修羅，不就是喚作這個名字嗎？」

  交頭接耳、議論二三，人群從鴉雀無聲，再到沸沸揚揚，轉變的幅度無比兇猛。

  「寒君老祖？！」

  夜溟瞪眼，一介聖人，還是封皇者，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手指：

  「這……長得也不像啊……」

  「旱魃族的封神、執掌雷霆的元神，這兩個摸不著頭腦……」

  「但我記得，寒君老祖的確契約著一隻蛙，特級機密中也確實寫著『疑似淨獸』這四個字……」

  一旁的夜朵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口發堵，聲線和平日裡完全不同：

  「不會吧……」

  「寒君老祖不是……不是駕鶴西去了嗎？」

  「他肯定下了地獄，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然小丑皇得多難過啊？」

  「嗯！寒君老祖隕落，可是釋天老祖親自判定的，照理來說不可能有缺漏！」

  夜桂扇一臉堅定，語氣卻又軟了七分：

  「這位人族至強者，有沒有可能假借夜氏冠位這個名頭，代我們征戰？」

  「這也沒道理啊，面對惡神、墮落之神，哪裡需要理由，祂這般做，目的又是什麼？」

  五位皇者參與激烈的討論，另一邊夜氏聖人扎堆的地方，更是吵得一塌糊塗。

  「弒神修羅？我見過他，絕非這般奇貌！」

  「笑話！萬載歲月一晃，是人是鬼都在變，單單是容貌的不同，如何能作為推斷的參數？」

  夜天鳴吹鬍子瞪眼，格外強勢道：

  「雖然老夫知道，當下的信息量過於龐大，我族面臨的情況也過於離譜。」

  「但那小子本來就挺離譜的，第6位階弄死封神，這是人幹的事情？」

  「你們捫心自問，諸天萬界，從遠古宙第一紀元再到新生宙第二紀元，可有人達成相同的戰績？」

  「既然沒有，他就是獨一無二的！」

  「他不能用常理看待，死一回又怎麼了？歷史上不乏有些怪胎死了還能活，那邊的百鍊凰後不就是最佳的詮釋嗎？祂有涅槃重生的能力，每一次復活都會變得更強，興許寒君那小子也有類似的機緣，然後蹭蹭蹭一路衝到天花板戰力……」

  「……」

  這一次，夜舒、夜千墨、夜薔薇……依舊用看待傻子的眼神看待夜天鳴。

  不過這樣的眼神也只維持了一兩秒，聽聞耳畔層出不窮的驚呼聲，眾聖往頭頂一看，天靈蓋仿若被雷電擊中！

  就在血河映照的畫面中，那個自稱『冥燈夜氏』的人族冠位，點亮兩道契約，身畔又多了兩尊神靈。

  其一是古琴，雷珠懸浮，金身惡魔騰空，神異景象不斷。

  其二是一頭大鵝，體壯如山，氣血如淵，只是翅翼一展，隱隱就有著和泰坦巨神正面格鬥的本領。

  「雷琴！大鐵鵝！」

  「這都三個關鍵特徵了，不是寒君老祖還能是誰？！」

  夜溟興奮地直跺腳，身畔的四人位階不如他，頓時覺得天搖地晃，不是飛出數百米，就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一冠五神！絕無僅有的一冠五神！」

  「寒君老祖重生歸來，萬載歲月證得至尊道，繼始祖·夜修羅，二祖·夜釋天，我族擁有第三尊夜祖，家族有救了，冥燈不用懼怕任何敵人！」

  類似的呼喝聲，從無到有，從輕微到響亮，最終綿延如絲，席捲無日城，跟著席捲血巫祖地、三咒鬼僧祖地，直至大大小小智慧生靈的巢穴，也都有相仿的回音。

  新生宙第三紀元，第1年。

  冥燈深淵，徹底沸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