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療養院

  纏上除菌紗布後，方偉明鬆了口氣。

  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獨立完成手術，所以成就感帶來的心下暢快也是再所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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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急診室的角落，將手清理消毒之後，拿紙擦了擦，然後對一旁那兩眼亮閃閃的看著自己的小護士說道：「把人送到住院部去吧，單子轉給外科，觀察三天，沒什麼事情就可以出院回家療養了。」

  小護士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正打算動作，孫少華卻是突然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呵呵，小方啊。」孫少華砸吧了下嘴，攔住小護士道：「門診那邊可還沒收費呢。」

  「病歷單都在你手上，你還怕人家家屬過來不給？」方偉明斜了他一眼，對他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有些不滿。

  「這位小友說的是，錢自然不會少你們醫院的。」老人倒是沒有被刁難惹得不樂，仍舊帶著笑意說道。

  「那可不行。」孫少華卻仿佛是逮到了藉口，死咬著不鬆口：「方偉明，醫院可是有規定的，這病人要是住了院交不出錢，錢到時候就得從你的工資里扣出來！」

  孫少華見這老頭衣衫襤褸，臉上也是泥灰遮面，還以為他是從哪個市郊的農村里來的，自然是對他能按時付錢沒幾分信任。

  但方偉明卻是知道，哪怕這人穿得跟流浪漢一樣，人家的身份地位也做不出來賴帳的事情，於是冷笑一聲：「我就納悶你這種人都能當醫生，當初那醫師證的面試官估計是瞎了眼。」

  「人是我治的，要真跑了，你讓醫院扣我的工資。」

  「住院費可不便宜，你這實習生的兩千來塊錢，還不夠這趟手術費的花銷。」孫少華擠兌了他一句，心裡卻是暗喜，他巴不得這人真就賴帳跑了，到時候好看方偉明吃個啞巴虧。

  因此見方偉明答應負責，他也就不再說話，揮手示意小護士安排病房去了。

  方偉明因為沒什麼事情，加上懶得跟這伙看戲的人扯淡，也就跟著去了病房。

  把這老頭安頓好後，方偉明也不管他一個勁打量自己，扯過一張看護椅，坐在病房裡面就開始整理起自己那紫顫木盒子裡的銀針來。

  這副東西幾乎花光了他全身的家當，因此每日好生護理一次算是他給自己定的要求。

  否則要是哪天生鏽失靈了，可就真不知道到哪兒哭去了。

  「小伙子，王護士剛才跟老頭子說，你還是個實習醫師？」老頭見他一直不說話，倒是對方偉明定氣的功夫高看了眼，不禁主動開口問道。

  「王護士？哪個王護士？」方偉明瞟了他一眼，問道。

  「就是之前那給你擦汗的女娃子。」老頭一楞，接著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我看她那副見著你就西子捧心的模樣，還以為你倆關係匪淺呢，看來倒是老頭子我多想了。」

  「您老還是安心養傷吧。」方偉明撇了撇嘴：「這麼大歲數了還可勁折騰自己，今天要不是我，估計你這腿是懸了。」

  「呵呵，小伙子說的是。」老頭倒也不惱，很是坦蕩的認可了方偉明的說道：「你的醫術我是親眼所見，這橫濱市估計是找不出來能和你比肩的了。」

  他說著，有意無意的瞟了眼方偉明指間的銀針，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看樣子你還會中醫？」

  方偉明有些搞不懂這老頭話里話外故意捧吹自己的路數，狐疑的瞟了眼他沒有說話。

  不過這話倒是被推門進來的小護士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放下端著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頗有些追星族架勢的悄悄瞅了眼翹著二郎腿的方偉明，一臉仰慕的說道：「老爺爺你不知道，方醫師的針灸可厲害了。」

  「哦？」老頭點頭一笑：「怎麼個厲害法子？」

  「方醫師三針下去，就把我們醫院婦產科李主任的腰椎間盤突出給治好了。」小護士興致勃勃的比了三根手指，仿佛自己就是方偉明一樣，盡心盡力的替他解釋：「還不到十分鐘呢，簡直比電視劇里的神醫還厲害。」

  方偉明聽得翻了個白眼。

  感情你覺得我是快槍手啊。

  「那是挺能耐的。」老頭笑了笑：「王護士，我有點事要跟你們方醫師商量下，你看......」

  「那你們聊。」小護士吐了吐舌頭，回頭瞟了眼方偉明，見他有些痞性的朝自己挑了挑眉毛，一下子就小臉一紅，連點滴都忘了掛，手忙腳亂的就出了門。

  看著小護士出了門，躺在病床的老頭回頭對方偉明笑了笑，意有所指的問道：「方醫師，不知道你對現在的工作環境滿不滿意？」

  方偉明看了他一眼，回道：「沒什麼滿不滿意的，我就當是來拜師學藝，除了工資不高，其他倒也能湊合。」

  「哦？我看你們那主任可不像是個能容人的主。」老人挑了挑眉：「就他那脾性，要不是你天資高，估計一輩子都是遞手術刀的命。」

  「您也甭在這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了，有啥事您直說罷。」方偉明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他說道。

  「倒是個直爽性子。」老頭笑著搖了搖頭：「橫濱市立項了一所療養院，我手裡還剩一個護理醫師的外招名額，有沒有興趣來試試？」

  方偉明聞言打量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說笑，想了想，還是婉言拒絕道：「我是不行了，您另請高明吧。」

  這療養院他之前聽醫院的人談起過，說是省衛生局批下來專門安頓退休老幹部的，對於之前在家族沒少見那些權錢交易勾當的方偉明而言，實在是對伺候那群人沒什麼想法。

  「小伙子，你可要考慮好了，這可不是個一般差事。」老頭對他的拒絕明顯有些詫異，不死心的勸道：「要不是見你醫德尚可，手上也有真功夫，我是絕對不會提這事兒的。」

  「你只需要掛個名，工資按正處走，而且是兼職，也不耽誤你在這上班。」

  「您想岔了。我只是不願意伺候那些勞什子退休幹部。」方偉明擺擺手：「在職浪費社會資源，退休了還浪費醫療資源，我這心裡想著不通透。」

  「哈哈，原來是這麼個事。」

  老頭聞言哈哈一笑，見方偉明一臉摸不著頭腦的看向自己，直接解釋道：「你這才是想岔了，我們這療養院只接待退伍老兵和退休的武警戰士，這是國家的要求，那些退休幹部可沒人願意伺候他們。」

  他聽著方偉明的解釋，不禁對他更是高看一眼，這一激動，甚至連自己不小心吐露了身份都沒注意到。

  「嗨，您老早說啊。」方偉明翻了個白眼：「既然是這樣，我肯定不會跟錢過不去不是。」

  ......

  跟老頭商量好大致事宜的方偉明當天就回去準備了番，畢竟人家那是正規的國家項目，好歹也得穿得正式一點。

  第二天一早，收拾妥當的方偉明就照著老頭的要求，來了醫院等療養院的聘書。

  他只當老頭會親自將聘書交道自己手裡，因此進了醫院就走向了病房。

  不過到了地方後，那王護士卻告訴他人家一大早就出院了，還是一伙人推著輪椅，大張旗鼓的給接走的。

  這麼一來，方偉明倒是對這老頭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有些摸不著頭腦。

  跟專成等在病房告訴自己這事情的王護士到了謝，左右無事，方偉明索性打算去實習生科室收拾下自己的東西，不過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了那何顯忠高八度的大嗓門。

  「哈哈，你們不知道，這療養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了的。」何顯忠的聲音帶著故意顯擺的得意：「橫濱市整個市區就給了唯一一個名額，人家也是看我手上本事了得，才給了這機會的。」

  啥，療養院？

  那老頭不是說就我一個嗎？

  方偉明推門進去，看了眼趾高氣揚的何顯忠，想到之後要和這人共事，一時也是有些膩歪。

  那何顯忠自然也看到了門口的方偉明，見他神色有異，還當是對自己嫉妒，不禁更加得意，沒事找事的朝著方偉明嗤笑一聲，嘲弄道：「喲，這不是我們醫院的頭牌方大醫師嗎，怎麼，你這是打算來跟我道喜？」

  方偉明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推開他走到自己位置，正打算坐下，門口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是實習生辦公室吧？你們這有快遞，省衛生局寄過來的。」快遞小哥扶了扶帽子，揮著手中的牛皮紙信封說道：「沾了水名字有些看不清了，你們簽收一下。」

  「哈哈，我的聘書來了。」何顯忠被方偉明推得險些撞到桌子上，本來還一肚子窩火，這時候頓時臉色一喜，大笑著說道：「馬明，把信拆了。」

  平日裡一直當著何顯忠狗腿子的另一個實習生醫師頓時應了聲，一把把信封接了過來，然後拿過一把裁紙刀，就將封口拆了開來。

  裡面倒還真是一封紅裱紙抱著的聘書。

  「好，好！」何顯忠暢快一笑：「念出來聽聽！」

  他說著，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仿佛接聖旨般，就差沒人唱喏了。

  那馬明獻媚一笑，忙不迭撕開裱紙將聘書展開了來，可只看了一眼，卻是跟見了鬼一般，直接呆立當場。

  「瞧你那膽子，這就被駭住了？」何顯忠故作姿態的假意訓斥了句馬明，臉上一副淡然模樣：「念！大聲念！」

  馬明吞了口唾沫，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方偉明，躊躇了半天，才一咬牙念了出來。

  「茲有橫濱市醫院醫師方......方偉明，醫術精湛，通博多聞，現經研究決定，特聘你為我院客座專家。」

  「落款人：橫濱市第一療養院院長。」

  「張耀國。」

  方偉明聽得再也憋不住，嗤笑一聲，大馬金刀的走過去拿過那聘書，推門而去。

  「回見。」

  他的聲音從門後傳來，留下一堆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跟猴子屁股般臉色通紅的何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