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痕跡

  過了許久趙乾才開口問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的其實是倖存者，對嗎？」

  其實蘇朗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他們，和實驗台上的那些人比起來，他們的確是倖存者，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沒有了合法的身份，所以根本不可能進入地下避難所。

  進入地下避難所的名額有限，有合法身份的活人都搶不過來，更何況是這些沒有合法身份的名義上的死人。

  

  斟酌片刻，蘇朗才開口回答道：「如果他們能活到現在，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倖存者。」

  聽到這裡趙坤調出地圖指給蘇朗和趙乾看：「其實我倒真覺得他們有可能活下來，這地方著實夠偏的，四面環山，植被又多，屬於是進去難出來也難的地界，但好處就是與世隔絕。」

  輻射災難具有特殊性，需要考慮到輻射強度和輻射範圍，雖然輻射瀰漫，地面上幾乎沒有淨土，但他們躲在這樣的地方，受到的影響肯定是要比其他地方小的，只是……隨著人們從地面撤離，他們的生活一定會受到影響，至於影響的程度，恐怕只有見面才能確定了。

  蘇朗、趙乾和趙坤三個人小聲說著話，高冰則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本書開始讀。

  看著這一操作，被震驚的不止蘇朗，還有趙乾和趙坤。

  趙乾：「我滴個乖乖，她出門都帶了些啥？」

  蘇朗：「你這都什麼口音？」

  不怪趙乾和趙坤驚訝，主要是誰能想到出門帶本書？

  蘇朗出任務的次數也不算少了，路上基本不是睡覺就是侃大山、看風景，在這樣的環境裡，真的很難沉下心看書。

  之前蘇朗坐在車裡，只是看了個說明書，不超過一千字的東西，硬是把蘇朗給看暈車了，可算一算，高冰居然已經看了接近半個小時了。

  這是什麼樣的毅力？這是什麼樣的精神？

  蘇朗不好意思打趣人家姑娘，又怕這倆傻小子冒犯人家，只能拍了拍趙乾的肩膀：「別光說人家，你出門帶了些啥？」

  「帶了好多吃的喝的啊，我把這些年的存貨都拿出來了。」趙乾理所當然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度假的呢。

  算起來，出了這麼多次任務，唯有這一次是最輕鬆的。

  這倆活寶估計也是聽陳牧歌說危險程度不大，所以才會這麼輕鬆。

  至於高冰……蘇朗看了一眼，她看的居然還是解剖方面的專業書籍，合著這是當成學習之旅了？

  這氛圍，是真的好！

  好在，三人小分隊和高冰互不干擾，蘇朗他們不理解高冰，但不會去打擾，高冰估計也不理解蘇朗他們，同樣不會去打擾。

  一種詭異的平衡在小隊中形成，也是難得。

  或許是因為開車的緣故，兩天的路程還算平靜，沒有突然衝出來的變異生物，也沒有出現什麼其他意外。

  趙乾和趙坤倆兄弟是真的帶了很多吃的出來，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蘇朗甚至覺得他們都胖了。

  當然，這一定是錯覺。

  什麼人能兩天吃胖？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頭天早上出發，第二天凌晨五點抵達。因為換班的緣故，大家休息得還不錯。

  第一次作為小隊長，蘇朗給了大家兩個選擇：

  1.現在就開始爬山，預計四個小時能翻過這座山。

  2.先整體休息兩個小時，用以調整狀態，然後再爬山，相應的進度也會被拖兩個小時。

  趙乾：「我贊成立馬出發，我現在特別精神。」

  趙坤：「我也是，我也是！我已經開始期待爬山了！」

  蘇朗無奈扶額，他們是在真的一句都不問高冰啊，多好的一個表現機會，他們硬是滿腦子爬山。

  爬山和美女，他們還是選擇了爬山。

  最後沒辦法，只能蘇朗開口問高冰：「你覺得呢？如果身體不舒服，我們就再休息一會兒。」

  高冰微微蹙眉，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沒問題，我也建議立馬出發。」

  蘇朗後退一步，看著他們三個人，面色嚴肅地說道：「現在不是逞能或者衝動的時候，一定要確定你們的狀態都可以，然後再給我答案。」

  只要開始爬山，越往後越沒有回頭路。

  如果在爬山的過程中出現什麼意外，前進後退都不是，到時候就難處理了。

  這也是為什麼蘇朗願意給他們時間休息的原因——不能因小失大。

  趙乾和趙坤對視一眼，這回兄弟倆終於長了回心眼，沒有先說話，而是同時望向高冰。

  「我申請先休息半個小時。」高冰開口說道。

  緊接著，還不等蘇朗說什麼，趙乾和趙坤也開口了。

  趙乾：「我也申請先休息半個小時。」

  趙坤：「俺也一樣！」

  蘇朗被他們逗笑了，連帶著高冰的臉上也出現了柔和的神色。

  「謝謝。」高冰對著趙乾和趙坤說道。

  趙乾和趙坤對視一眼，撓了撓頭，嘿嘿傻笑。

  「行，那就先原地修整半個小時，如果後續還有不適，也有及時跟我溝通，可以延長休息時間。」蘇朗下令。

  四個人在車上休息，高冰躺在床上小憩，趙乾和趙坤倆人在下五子棋，只有蘇朗百無聊賴地拿起高冰的書看。

  看文字，他不行，但這本書上有不少圖片。

  一本解刨書，硬是被蘇朗看成了連環畫。

  不得不說，知識類的書籍就是催眠，蘇朗本來還精神抖擻的，看了幾分鐘後，蘇朗居然有了困意，不到十分鐘，蘇朗已經抱著書安然入眠了。

  趙乾和趙坤對視一眼，趙乾對趙坤伸出手：「三分貢獻值。」

  趙坤撇了撇嘴：「行，算你贏！但隊長也太遜了吧，十分鐘都堅持不到……」

  「我就說了，咱們隊長不是知識分子，沒那文化素養。」趙乾大大咧咧地說道。

  不得不說，趙乾看人真准。

  半個小時到了，鬧鈴響起的時候，叫醒的不止有高冰，還有蘇朗。

  蘇朗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擦口水。

  還好，或許是因為知識的薰陶，他這次睡覺居然沒流口水。

  「我感覺好多了，不用再休息了，早點出發吧。」高冰對著蘇朗說道。

  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再加上換防護服的準備時間，估計他們出去的時候，就完全可以視物，不受影響了。

  「行！換防護服，出發！」蘇朗利落下令，然後也開始穿防護服。

  從車裡出來，蘇朗先看了一眼輻射監測儀上的數字。

  628毫西弗，不適宜人們生活，但卻不會立馬致命的數字。

  爬山對於這群生活在地下的人來說，絕對是體力活。

  前半個小時，三個人有說有笑。

  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蘇朗不說話了。

  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說，趙乾和趙坤說話的頻率減少了。

  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鄭鳳和趙坤也不說話了。

  兩個小時到兩個半小時，三個人喘氣的頻率明顯高了，喘氣聲也變粗了。

  第三個小時，三人同時決定，應該要休息一下了。

  在這個過程中，反倒是高冰一聲不吭，狀態最好。

  蘇朗背靠在樹上，沖高冰豎起了大拇指：「真人不露相！實在是強！」

  「我只要睡好了，狀態就比較好。」高冰的聲音不大，吐字卻十分清晰，「我每天一定要睡夠六個小時，昨天本來可以睡夠的，但前半個小時沒有入睡，所以才向您申請，補了半個小時的覺。」

  蘇朗和趙乾、趙坤對視一眼，三人再次震驚。

  人的睡眠和狀態……可以這麼精準的嗎？

  如果不是因為確定樊玥不會給自己的隊伍里放個機器人，蘇朗甚至要懷疑高冰的構造了。

  休息了十五分鐘之後，小隊再次出發。

  越往後越累，的確是這個理。

  其實他們現在已經處於下坡的階段了，蘇朗本以為這個階段會輕鬆一點，但實際情況跟他預料的完全相反。

  這裡是完完全全的山路，不是什麼開發過的景區，要走哪條路，要怎麼走，全都是靠他們摸索。

  上山的時候的確有壓力，但下山的時候更是恐怖。

  本來幾人的腿就因為上山感覺有些疼痛了，下山的時候還要格外注意，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滾下去。

  一旦發生這樣的意外，荒山野嶺的，找人都沒幫手。

  更何況，這樣的林子裡，誰知道有什麼。

  也是因此，蘇朗讓他們一定要注意腳下的路，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好在，幾個人都比較能堅持，也足夠仔細。

  最後一個小時，你扶著我，我拉著你，硬是走了下來。

  「隊長，你看，是不是那裡！」趙乾指著不遠處對蘇朗說道。

  趙坤也跟著興奮起來：「木屋！有人！真的有人！」

  蘇朗順著趙乾的手指望去，的確在雲霧中隱隱約約看到了木屋的存在。

  至於趙坤說的有人，純粹是根據木屋產生的猜測，至少蘇朗從頭至尾沒有看到一個人的身影，也沒有看到半分炊煙。

  這是一個小型盆地，那幾個木屋就蓋在群山中間。

  再往前走，路就平坦許多了。

  蘇朗對著三個人問道：「先休息十分鐘再出發，還是一鼓作氣？」

  這一回，三個人的意見無比統一。

  「一鼓作氣！」

  蘇朗點點頭：「行！我們早點過去，等到了房子裡再休息。」

  四個人繼續往前趕路，或許是因為希望就在眼前的緣故，他們身上的疲憊都跟著消散了不少，尤其是趙乾和趙坤，那速度，都快趕上小跑了，還是蘇朗擔心他們耗費太多體力，多次提醒他們要注意減速。

  也不怪蘇朗多心，只是他的確沒辦法做到像趙乾和趙坤那麼天真單純。

  如果那裡真的有人，蘇朗也不確定他們現在是什麼狀態，是否會對外來者存在敵意，所以保留體力是十分必要的，方便應對突發狀況。

  趙乾和趙坤不理解蘇朗的意思，高冰倒是個心思剔透的，一下就明白了蘇朗所想。

  她走到蘇朗身邊，開口說道：「我雖然身手不算特別好，但也學過基本的防身術，而且我跑得快，如果發生什麼，不會成為你們的拖累。」

  高冰這話說得直白，但恰好蘇朗就需要這樣直白的交流。

  因為剛才沒有使用一對一線路，趙乾和趙坤也聽到了高冰的話。

  走在最前面的趙乾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高冰：「跑？有什麼需要跑的？聽你的意思，還要打架？」

  「你確定那裡的人不會攻擊我們嗎？」高冰反問道，「他們又不在地下城生活，也不受地下城的法律和道德約束。他們不了解我們，我們也不了解他們，在沒有打交道之前，我覺得應該多幾分戒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是高冰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她隨著性格冷，但是此刻給趙乾和趙坤解釋卻格外有耐心。

  趙乾和趙坤對視一眼，同步放慢了速度。

  顯然，他們也意識到了保存體力的重要性。

  蘇朗鬆了一口氣，他剛才好還在琢磨怎麼提醒趙乾和趙坤呢。現在好了，高冰已經把他想說的話說完了，這倆也聽懂了。

  隨著越來越靠近那個小村落，蘇朗的心中也越來越緊張。

  那些人，有他見過的嗎？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又變成了什麼樣？

  「有腳印。」趙乾已經進入狀態，此刻也格外謹慎，他壓低聲音提醒其他幾人，「這不是防護鞋留下的印記，看上去……看上去……」

  「看上去像是草鞋。」蘇朗開口接道。

  趙乾和趙坤從有記憶起就是生活在地下避難所，接觸到的生活物資也都是制式的，他們認不出來這印記完全正常。

  蘇朗蹲下身子，仔細地辨別著那個腳印。

  他不是什麼痕跡學專家，但也能勉強看出來，那是人類的腳印，穿著草鞋，留下的時間應該不算特別久。

  即便蘇朗無法確定具體時間，可眼下的信息對於蘇朗來說就已經夠了。

  這裡有人！

  這裡有活人！

  蘇朗把這個消息告訴隊伍里的其他人，這回趙乾和趙坤沒有像之前那樣興奮了，反而是一臉戒備地端起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