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家宴

  隨著實驗正式開始，蘇朗本以為谷青言會立馬忙起來。

  可讓他意外的是，谷青言非但沒有忙起來，反而是每天按時下班回家，比之前感覺還要輕鬆不少。

  終於有一天，在下午五點半，谷青言就已經開始讀書看報，準備用餐的時候，蘇朗忍不住了。

  蘇朗：「我聽說天野山澗那邊經常徹夜工作。」

  谷青言：「哎，天野先生還是那麼熱愛工作啊，這樣下去，過勞死也不知道KEY集團能賠多少。」

  蘇朗：「我說認真的，你們應該是存在競爭關係吧？」

  谷青言：「工作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我跟他雖然不存在友誼，但也懶得比賽。」

  

  蘇朗：「如果這次實驗天野山澗領導小隊的成績比你好，是不是會影響你的仕途？」

  谷青言：「人生在世，有所得，有所失，都很正常。他喜歡我現在擁有的，給他就是了，大氣點！」

  蘇朗終於忍不住了，谷青言這完全不像是工作的態度。

  蘇朗：「你不在乎權利、地位、財富，跟著你的那些人呢？他們也不在乎嗎？」

  谷青言：「他們選擇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們選擇失敗了。這一點，我想他們比你更清楚。」

  蘇朗：「什麼意思？」

  谷青言：「他們選擇失敗，他們選擇良心。」

  蘇朗感覺谷青言似乎話裡有話，但這段時間谷青言的心情好也是真的，他想繼續問什麼，谷青言索性直接鑽進廚房去了。

  「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盧娜，你去歇著，今晚我給你們秀一個。」

  「你跟蘇朗說一聲，讓他把鄭遠那小子也叫來。」

  「咱們四個人吃，我做六個菜，一個湯，應該夠了吧？」

  聽著廚房裡谷青言的吆喝聲，蘇朗只感覺太陽穴跳著疼。

  這人最近怎麼回事，他心情不好，自己擔心，但他這心情太好……也不正常啊。

  盧娜從廚房裡出來，欲言又止地看向蘇朗。

  「找鄭遠是吧？」蘇朗起身穿外套，換鞋，準備往外走，「他聲音那麼大，不用傳話了。」

  盧娜笑了笑：「今天很榮幸，能嘗到谷先生的手藝。」

  「別急著榮幸，先吃了再說。」蘇朗頭腦非常清醒，「萬一到時候給咱們都吃進醫院去，這地方醫療條件可不比之前，咱們四個估計能分到同一個病房，躺一溜，那才叫壯觀。」

  蘇朗走出門外，他知道鄭遠住在哪裡。

  鄭遠跟谷青言是一個小隊的，谷青言天天按時下班，他估計也十分清閒。

  果不其然，蘇朗去敲鄭遠的房門，不到十秒鐘，鄭遠就過來開門了。

  鄭遠：「蘇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啊？」

  蘇朗：「你師兄想你的風。」

  鄭遠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地側開身子：「我怎麼沒聽懂？先進來，進來說。」

  蘇朗這會兒也不想回家，索性抬腳進了鄭遠的房間。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我們偉大的科學工作者鄭遠同學，利用業餘時間，正在兢兢業業地看動畫片。

  「不是，你們就這麼閒嗎？」蘇朗不理解了。

  他來這邊，一直是抱著艱苦奮鬥的心，

  之前谷青言跟他說帶他出差的時候，他甚至幻想過每天跟著谷青言吃糠咽菜，泡在實驗室里，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研究，谷青言熬紅了眼睛，也熬壞了身子，他在關鍵時刻把谷青言送去醫院……

  不管怎麼說，主打的就是一個吃苦耐勞。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每天吃好的，喝好的，谷青言上班的時間還沒睡覺的時間多，手下的小弟更是閒到天還沒黑就開始看動畫片。

  「我們的情況，比較複雜。」鄭遠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

  但他臉上的笑容倒是十分燦爛，跟谷青言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你們工作氛圍這麼愉快嗎？」蘇朗更加不解了，「對比之前那種苦大仇深的樣子，我怎麼感覺你們最近心情都非常好？」

  誰曾想，鄭遠還真點了點頭：「是挺好的，小隊裡的同事很好，我們做的事情，也還算是對得起自己。」

  蘇朗還想再說什麼，鄭遠直接截住了他的話：「啊呀，師兄都說了，下班之後不要談工作，你要真好奇，就讓師兄帶你去實驗室看看，反正一兩句話也說不清。」

  說完，鄭遠索性操作頁面，返回選擇菜單，屏幕上羅列出一排動畫名。

  「蘇哥，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我給你推薦這個《天地令》，真的好看。」

  「別看是動畫，實際上特別燃！那打戲，絕了！」

  「家國大義，恩怨情仇，真的是跌宕起伏，我這幾天反覆刷。」

  聽著鄭遠興奮地給自己推薦動畫片，蘇朗徹底迷惑了。

  他本來是想從鄭遠這裡問出點什麼的，看樣子，也不用指望了。

  「你師兄今天下廚，說是要給咱們整個六菜一湯，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吃飯吧。」

  蘇朗說這話的時候有氣無力，完全沒有半分興奮感。

  鄭遠：「什麼？師兄做飯？我的天，我還有這口福？」

  看著鄭遠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模樣，蘇朗感覺更加無力了。

  先是盧娜，然後是鄭遠，他們一個二個，要不要這麼捧場？

  谷青言是救過他們的命嗎？還是怎麼回事？

  蘇朗：「趕緊收拾收拾，我帶你過去。」

  這地方蘇朗是一分鐘也不想待了，再待下去，鄭遠百分之百會拉著他看什麼動畫片。

  這不，就連看哪部鄭遠都給他選好了——就看《天地令》。

  或許因為是谷青言做飯，鄭遠收拾起來也格外仔細。

  蘇朗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去吃飯之前洗個澡的。

  他真的很想問一句：是不是還要焚香、沐浴、齋戒啊？

  但他不敢說，因為他怕鄭遠真的這麼做！

  半個小時後，鄭遠帶著一陣香氣出來了，那模樣收拾得叫一個瀟灑帥氣。

  「你是去吃飯，不是去走時裝周。」蘇朗忍不住提醒道。

  鄭遠一臉嚴肅：「這不是普通的飯，是師兄做的飯，六菜一湯！並且特別邀請了我。」

  蘇朗看著鄭遠欲言又止，直到臨出門前才說出那句：「有空去看看腦子吧。」

  兩個房間的距離並不算遠，路程自然也沒多少。

  這一路，鄭遠幾乎可以說是蹦著過去的，蘇朗很多次想拉住他，但最後都忍住了。

  算了，讓孩子高興高興吧。

  能這樣天真的日子，可不多。

  每次看到鄭遠的時候，蘇朗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電梯艙里那具孤零零的屍體。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鄭遠從這樣一個富有朝氣的青年，變得那麼淒涼無助。

  「蘇哥，你看我髮型亂了沒？」站在房間門口，鄭遠突然回頭，對著蘇朗開始擺弄自己的頭髮。

  「沒亂沒亂，帥得過分，能直接拉你去參加美男子大賽，然後相親108個美女。」蘇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敷衍得那叫一個真情實意。

  偏偏鄭遠還聽進去了，連聲說道：「那就行，那就行。」

  推開門，一股飯菜的香氣立馬飄了過來。

  不僅是鄭遠，就連蘇朗也愣住了。

  這谷青言……還真有兩把刷子？

  蘇朗聯想到谷青言給自己做的早飯，心中竟然對谷青言的廚藝抱有了一絲絲期待。

  畢竟是六菜一湯，肯定要花一些時間。

  又過了二十分鐘，隨著谷青言的一句「開飯嘍」，一個接一個的餐盤被端出。

  「哇，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明明還一口沒嘗，鄭遠這邊就已經夸上了。

  蘇朗看著鄭遠，無奈道：「小伙子，你要不要吃一口再說？」

  「不用，我對我師兄有信心。」鄭遠一臉驕傲，「我師兄這樣的人，幹什麼都能幹好！」

  還不等蘇朗說什麼，谷青言就走出來衝著鄭遠豎起了大拇指：「年紀輕輕，就這麼有眼光，不容易啊！」

  蘇朗實在是不想跟這兩個人坐在一起。

  丟人，太丟人了。

  蘇朗從來沒想過，谷青言還能這麼轉著圈地誇他自己。

  「嘗嘗？」谷青言把筷子遞給蘇朗。

  蘇朗接過筷子，夾了面前的一塊糖醋排骨，放入口中。

  不得不說，這糖醋排骨的味道是真不錯。

  沒有任何的么蛾子，就是一道賣相好，味道佳的菜。

  這一次，蘇朗也是真心實意的沖谷青言誇獎道：「好吃！特別正宗。」

  「我就說吧，大神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谷青言立馬飄了起來，然後又推了另外一道菜在蘇朗面前，「再嘗嘗這個，這個是特色菜，叫掃雷！」

  「掃雷？」蘇朗看著面前那盤醬油土豆絲十分不解。

  一道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取這麼個名字，合適嗎？

  炒土豆絲而已，跟「雷」有什麼關係？

  面對谷青言期盼的眼神，蘇朗將吃剩的骨頭放到骨碟里，然後又夾了一筷子「掃雷」。

  這一口咬下去，蘇朗立馬察覺到了不對。

  這味道……

  看著蘇朗臉色變了，谷青言立馬邀功似的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這是我發明的特色菜，也是創意菜，土豆絲炒薑絲，別名——掃雷。」

  蘇朗這回算是大徹大悟了。

  土豆絲和薑絲，這兩樣東西切細了基本一個樣，更不用說再上一遍醬油了。

  合著「掃雷」就是賭唄。

  賭這一筷子下去，夾到的到底是土豆絲還是薑絲。

  蘇朗剛才那一筷子，二八開。

  土豆絲占2，薑絲占8。

  給他吃的那叫一個痛苦。

  礙於餐桌禮儀，他硬是給咽下去了。

  蘇朗端起水杯就想喝水，不管怎麼說，先把這嘴裡的味給衝下去。

  可「咕咚咕咚」兩大口，蘇朗又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這水……怎麼那麼苦？

  看著蘇朗逐漸僵硬的表情，盧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那個是苦瓜汁，谷先生說，他看您最近有點上火，喝點苦瓜汁，可以內調一下。」

  「我謝謝你啊。」蘇朗生無可戀地看著谷青言，他真的非常好奇，這人的小腦袋瓜里都裝的是什麼。

  還內調……

  呵呵，他不確定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上火，可他能夠保證，自己現在非常上火！

  這份上火，有苦瓜汁的功勞在。

  又是創意菜，又是內調水，現在蘇朗是一點兒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對著一桌子菜能用「輕舉妄動」這個詞，可谷青言做到了。

  要不怎麼說是青年才俊呢？

  還真是有兩把刷子。

  嗯，但也只有兩把。

  多一把刷子他都沒有。

  蘇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放下筷子，轉頭望向谷青言。

  「你跟我老實說，這裡還有多少創意菜？」

  「或者說，還有多少你的小驚喜？」

  谷青言指著面前的盤子開始細數。

  「這道炒牛蛙是正常的炒，也是正常的牛蛙。」

  「這個西瓜燉百合，是個創意菜。」

  「還有這個湯，表面上看是西紅柿雞蛋湯，普普通通，實際上我鋪了一層蘆薈底，加入植物元素，更具營養。」

  「對了，香蕉茄盒你一定得嘗嘗！這味道，真的絕了！」

  ……

  看著谷青言對自己手藝讚不絕口的模樣，蘇朗是真的無語凝噎。

  這份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像他一樣自信？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誇得毫不心虛。

  他不懂這個世界，也不懂谷青言。

  當然，最讓他不懂，還要數鄭遠。

  這孩子現在正在狂吃那道「掃雷」，並且時時匯報戰況。

  「師兄，我剛才吃到土豆絲了，好好吃！」

  「師兄，我那一筷子夾的都是薑絲，好辣！好有趣！」

  蘇朗很好奇，鄭遠吃的到底是飯，還是人情世故？

  這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全是情商吧？

  可他仔細看過去，鄭遠好像又真的很享受，玩得不亦樂乎。

  「對了，你不是想知道實驗的事情嗎？我明天帶你去實驗室吧。」谷青言突然開口說道，「很多東西我說不清，還是你自己去看比較容易明白。」

  蘇朗雖然不懂為什麼谷青言和鄭遠都對自己說這種話，可他還是點了點頭。

  「好，明天我跟你去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