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學會迂迴
2024-10-07 12:37:44
作者: 餘一田
硬生生撐到宿舍樓下,陳今一扶著後門的一棵樹吐了個一乾二淨。
原本這一天就沒吃什麼東西,又是罰站又是跑圈,折騰完的她此時覺得自己仿佛生了一場大病,不僅手腳發軟,連站都有些站不穩。
來的時候信誓旦旦,沒想到二十四小時都沒過,就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自己果然不適合在規規矩矩的集體中生活。
她們覺得自己是個異類,自己也覺得別人腦子都有病。
這個世界到處都在主張自由,卻把人塞在枷鎖里,就連「自由」這兩個字,都充滿著條條框框。
陳今一忽然覺得鼻子發酸,心裡沉悶地難以言喻。
「喂,女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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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著胃蹲在角落裡硬撐,陳今一忽然聽到前面有人在叫她。
一抬頭,竟然是江九星。
陳今一有些沒好氣地別過頭。
「你來幹啥。」
「切,好心當成驢肝肺,這不是聽說你被老齊罰了,怕你餓肚子,特地給你送吃的來了?我說你也是,你以為齊副隊長是我,隨你伶牙俐齒一通狡辯呢?你這個臭脾氣就不能改一改,這是在訓練營,那麼多人看著呢,咱們總不能把作弊寫在臉上吧。」
江九星喋喋不休的一通囉嗦,說完還舉起手裡的餐盒顯擺了一下。
「怎麼一個人坐地上?」
他忽然注意到陳今一格外虛弱的臉色,這才收起戲謔伸手摸了摸她的抬頭。
「不舒服?也沒發燒啊。」
陳今一推開他放到自己額頭上的手,「去去去,你被罰站兩小時臉色能好看?」
「切,你可別小看我,我以前可是體育生,體能好著呢。」見陳今一沒什麼大礙江九星也沒留心太多,「行了,快起來,我有事情找你呢。」
陳今一眉毛一挑,「我說好好的怎麼給我送吃的,原來是有事啊。」
「什麼話。」江九星朝著陳今一伸出手,「我是這種人麼?」
「你不是,我是。」
陳今一一把握住江九星的手起身站了起來。雖然還是沒力,不過比起剛剛是好了很多,抓起飯盒裡的小饅頭嚼了幾口,胃裡的燒灼感總算是消退了下去。
「說吧,找我什麼事?」
「嗯,我得帶你回一趟隊裡。」江九星低頭看了看表,「放心,下午的假我已經給你請了,飛鷹的任務要緊,先和我回去吧。」
*
在路上,江九星陸陸續續和陳今一炫耀起西南拐賣案中飛鷹的功勞,又提起上面又是修新辦公樓又是增加了警員編制的一眾嘉獎,順便還嘲笑陳今一因為體能不合格而躲了他們好幾天的慫包舉動。
「我說你也是,咱們在侗娥村說的好好的,說不聯繫就不聯繫了。要不是我師父心細如髮又不和你計較,你豈不是又得回去干中介?」
陳今一聽這話頭覺得不對。
「干中介怎麼了?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干中介就比你干富二代的第一頭啊。」
「切,懶得和你計較。」
江九星說不過她,只能悶頭開車。
幾十分鐘的車程,二人就到了支隊新樓。
江九星獻寶似得帶著陳今一一層一層走到辦公室,推門時,梁嚴競正蓋著書仰頭在躺椅上走神兒。身邊還有幾個工位上也坐著幾個辦公的陌生面孔,想來也是飛鷹支隊的探員。
「師父。」江九星大搖大擺一副主人翁架勢,「人我帶來了。」
梁嚴競一仰頭,一張仨月沒見的臭臉又長長的拉在哪裡。
「嘖。」梁嚴競摸了摸耳朵,「怎麼,好久不見難得叫你過來就這麼不情不願的。」
陳今一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不情願不還是來了麼。」
「喲,這語氣倒像是心裡有怨氣。」梁嚴競笑著起身,「聽說你和齊光對上了?在侗娥村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著,水土不服倆犟驢開杆了。」
「您老人家還是積點口德吧。」
陳今一一屁股坐在了梁嚴競身旁的沙發上,隨後順手抓了個桌上的蘋果啃了起來。見她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梁嚴競也只是笑笑。
「訓練的怎麼樣?還習慣麼。」
「目前還算抗造。」提到齊光,陳今一的臉又拉了下來,「我知道你把我這個差等生塞進去不容易,放心吧,既然我下定決心要來,就不會中途打退堂鼓。齊教官想教育我,那便隨他去,左右耳朵在我自己腦袋上,聽不聽進去還是我自己做主。」
「行行行,陳女俠連審訊室都當自己家呆,還能怕一個齊光麼。」梁嚴競打量了她兩眼,像是感慨又像是隨便聊天,「不過啊,這世界上像我這樣的老好人和江九星這樣愣頭青並不多,一味硬碰硬,只怕還是要吃虧。英雄貴在能屈能伸,何必逞一時之快。」
「您巴巴把我找來不會就是來說這個的吧。」
「嘖。」
梁嚴競越發覺得陳今一不好糊弄。
他從凌亂無序地桌上翻出一本看著頗有厚度的資料放進陳今一手裡。
「早晚得進來幹活,提前預習一下。」
陳今一有些嫌棄地擋住資料上的油漬,翻開第一頁,是一個企業的介紹,而後面,則是很多人的個人簡歷。
「這啥?」
「你的實習作業。」
「付錢麼?」
「沒有。」
「那不干。」
「入職後可以拿項目提成。」
」我可以考慮。」
……
半晌後,陳今一大概看過了一遍手裡的資料。
「尚城集團高管名單?」
「還有裴氏。」
梁嚴競事宜她坐過來,翻出電腦上的冊子推到她面前,「咱們的好兄弟驚獅最近查到了尚城集團。對面都是老狐狸,想正兒八經的查恐怕有些困難,所以他們想讓我們在暗中給冊子上這些人使些絆子讓他們亂亂陣腳好渾水摸魚。」
陳今一聽懂了。
「用別的由頭立案調查,曲線救國?」
「喲,挺聰明。」梁嚴競讚許地點點頭,「你手上這本資料呢,是我們這幾天從冷溪給的名單中整理出來的高管資料。也不瞞你,內容比較多,暫時沒有調查重點,只能先讓你都記住,在腦子裡做個備案,後續若是鎖定了重點,再找你補充。」
「合著當我移動電腦呢。」陳今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們直接建個word文檔不就行了。」
「word文檔可不能再走訪的時候即刻匹配所有人員資料。」梁嚴競笑道,「不然你以為我費那麼大功夫把你弄進來是為了什麼?」
陳今一走馬觀花似的把資料翻的啪啦作響。
忽然,她在其中一頁停住,臉上露出思索。
「怎麼了?」
梁嚴競一抬頭,看到陳今一停住的那頁上寫著裴律行的名字。
「這個人,也是我們的調查目標?」
梁嚴競表情有些微妙。
「這個人,算調查重點。」
陳今一臉上的複雜一閃而過。
「長得還挺帥的。」
「……」
感受到梁嚴競眼裡的嫌棄,陳今一乾咳一聲緩解了一些尷尬的氣氛。
「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麼?」
「不然呢?」梁嚴競無語,「儘快熟悉飛鷹的工作節奏,訓練期間也要兼顧組內任務,有什麼事情就找九星。」
「知道了。」
陳今一難得的乖巧讓梁嚴競覺得有些奇怪。
「對了,卓瑛給你準備了一些培訓的物資,你去找她拿一下吧。」
「好。」
陳今一抱著資料出門,江九星也跟著一起要走出去,然而梁嚴競卻叫住了他。
「你等會,我有事找你。」
「行吧。」江九星衝著陳今一一攤手,「政治任務,不能陪你了。」
「沒事。」
陳今一沒有多想,和梁嚴競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出去。
盯著她的背影,梁嚴競笑眯眯地表情漸漸消失,他扭頭便問江九星。
「除了和齊光起了衝突,她進訓練營後是不是還發生了別的事?」
江九星被問得一愣。
「沒有啊,一切都正常。」
忽然他想起了昨天給陳今一搬行李時潑水的事情。
「不過你要這麼說,我確實想起一件事。」
梁嚴競皺眉,「講。」
「她第一天進宿舍的時候我替她搬行李上去,推門的時候被淋了一盆水,我想他們宿舍的人一開始是想捉弄她,卻不小心撞上了我。不過我已經罰了她們每個人去跑圈了,應該沒啥問題。」
江九星說完梁嚴競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
「沒啥問題?」
梁嚴競無語,「江九星,怎麼這大腦一點不開竅呢。你也是經歷過新警訓練的,團體裡最忌諱什麼?空降兵。陳今一剛進團體本就引人注目,你在這麼大張旗鼓替她出頭,那不是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你以為那群學生是吃素的?」
「我才是不為了陳……」江九星一愣,「哎是哦。」
見傻徒弟還是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樣子,梁嚴競只能嘆氣。
「我說剛剛我去找她的時候怎麼一個人坐在宿舍樓底下。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齊光罰了她她不高興,可仔細想想她也不是這麼不懂事的人。」江九星皺眉,「師父,難道陳今一早上遲到真的是有人把她鞋子藏了?這可不行,新晉警員霸凌同僚,這可不能就這樣揭過去,必須嚴懲!」
「別這麼草木皆兵。」梁嚴競覺得江九星這個腦子只能按摩不能糾正,「事情沒有查清楚,不要隨便給人蓋棺定論。陳今一看著沒心沒肺,實際上心思縝密細膩,她忽然答應加入飛鷹,或許背後還有另有目的,只不過我看她並沒有對我們敞開心扉所以才沒有追問。這次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好,冤枉了人不說,反而會徹底讓他對我們產生戒備。」
「不會吧。」江九星伸手撓了撓頭,「師父,陳今一不會的。」
梁嚴競翻了個白眼。
「之前不是不喜歡陳今一麼?現在不僅幫她說話,還特地找冷溪換你新警訓練當教官,怎麼著,喜歡人家?」
「胡,胡說!」江九星忽然紅了臉,「我只是看她可憐……畢竟她腦子確實好使,咱們飛鷹不就是需要這樣的人麼!」
梁嚴競懶得和他計較。
「就你這樣,別說別的,只怕訓練沒結束,陳今一就打道回府了。」
「啊,那怎麼辦啊?」
梁嚴競瞥見他手腕上那隻價值三十萬的昂貴手錶。
「我有個辦法,不過得讓少爺破點財。」
江九星順著梁嚴競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裡的表。他急忙捂住,「這,這不行啊,這是老頭子給我的成人禮物,限量款呢。」
「誰要你的破表。」
梁嚴競難掩眼中的無奈,沖他招招手,附上耳朵囑咐了幾句。很快,江九星臉色就由陰轉晴。
*
回去的路上,陳今一的心情好了不少。
卓瑛很貼心,不僅給陳今一準備了適合穿在作訓服裡面的內衣,還準備了兩套純棉睡衣。陳今一手上能用的錢並不多,一般在這種東西上都是能省則省。
快下車的時候,江九星忽然神神秘秘地從後備箱拎出來一大包的炸雞和奶茶。
「諾,帶回去給你們宿舍的人一起吃。」
陳今一一愣。
「規定不是說不能吃嗎?」
「今晚教官開會,不查寢,你們今晚吃完就行。」江九星輕車熟路,「垃圾不要留在宿舍,天亮前放到食堂後面的垃圾車裡。」
陳今一有些遲疑。
「江教官,你不會想釣魚執法吧。」
「什麼話,我是這種人嗎?」
江九星脖子一梗。
陳今一見他直腸子的模樣,想想也不會,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著活潑開朗,想起方才來找她是一個人窩在角落裡的模樣,江九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兩天是不是和宿舍的人處的不好?」
陳今一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你聽誰說的?」
「我慧眼如炬,什麼事能瞞得過我?」
陳今一眼神充滿了懷疑。
江九星尷尬一笑。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只是有幾句話想要告訴你。」
陳今一若有所思,「說說。」
「集體難免眾口難調,矛盾衝突都是常有的。」江九星看著她,「你們被歸類在一個圈子,大家自然默認相互之間的條件背景雷同,若是有人天賦異稟格外突出,自然容易遭人妒忌排擠。這是人之常情,只能說明你的優秀還不足以讓他們服氣。」
「我可沒這麼大本事。」陳今一不屑的笑笑,「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老不正經一樣左右逢源,我若是會,東壁村那次也不會被你拷了。」
「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江九星有些鬱悶,「我只是想告訴你,有時候身在汪洋,很難做到不和眾人融為一體,適當迂迴並非壞事。你帶著這些吃的,把今晚不會查寢的事情告訴他們,你和他們有了利益共享,能給他們帶來好處,他們自然會消除敵意。今一,之後我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知道你不喜歡討好別人,所以方法我直接交給你,當然,做與不做全都在你。」
陳今一沉默了半晌。
「這些話,是梁嚴競教你說的?」
江九星一愣,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
「就你這腦子,下輩子都不一定說得出這話。」
不等江九星反應過來,陳今一接過他手裡的袋子,頭也不回的往宿舍里走去。
「哎!死丫頭你說我什麼呢。」
聽見背後江九星氣急敗壞地呼喊,陳今一嘴角微揚,壓在心頭許久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
也許,能去學著適應條條框框,也是另一種方式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