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用石頭充當軍餉
2024-10-12 20:04:10
作者: 少尹
「于田使者進大晉時,拉了五十車戈壁上撿來的爛石頭。」李妍道,「陽關外正好也有我們的商隊,有人親眼目睹。」
「石頭是以『西域聖石』的名義報關,從陽關至敦煌,經武威,然後入大晉。」她看向林建安,「在使團使臣死後,林大人應該去找過使團,是不是根本沒有見到那五十馬車的石頭?」
別說五十馬車,林建安找到人的時候,幾個人聚在一起,輕裝上陣,連行囊都少得可憐。
「什麼都沒有,他們離開青州上京租的馬車,還是府衙墊的銀子。」陳縣丞插口道,「在下陳銘,青州縣丞,主要負責府衙帳房與戶房,久仰李莊主大名。」
李妍頷首致意,繼續道:「不可能見到那五十車石頭的,因為過了陽關之後,那五十車石頭就被傾倒掉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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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驚。
陳銘「嘶」了一聲:「我明白了。」
他接話:「于田國報給大晉五十車石頭,回去的時候,就得拉價值這五十車石頭的銀子回去啊!破爛玩意過個關,搖身一變成了聖石,價格炒得越高,他們帶回去的銀子越多。」
「沒錯。」李妍點頭,「西域聖石被炒的價格越高,是一來一回的差價就越高。大量銀子就會從陽關流出大晉。」
「等等。」林建安打斷她的話,「如果說使臣將石頭都倒乾淨了,那這段時間在青州市面的石頭是哪裡來的?」
「就地取材啊。」李妍道,「就青州女宅,那個坍塌的所謂金庫中,全是這種東西。我估計兩者之間應該有所勾連。比如石頭賣出多少價格,抽成給女宅的幕後人丁高。他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銀兩。」
這個流程淺顯易懂,林建安點了下頭,似乎有所頓悟。
「也就是說,女宅勾連于田使者,幫助于田國賺大晉所有百姓的銀子?」他蹙眉,「那也不對啊,于田使者死在女宅里,按理說對方應該對女宅恨之入骨,怎麼還會合作上?」
「如果女宅並不知道于田使者中了帳中沒,根本不知道他會死呢?」李妍微微一笑,「這就是女王高明之處,她知道女宅會大宴使臣,所以送了個在未來,如果自己的計劃失敗,也能不被追究的藉口。」
剎那,林建安頓悟了。
他眉眼登時犀利,手指刮著下顎,瞭然點頭:「我明白了。使臣死在青州黑市,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事情,怎麼死的,又如何死的,對雙方而言,不追究是最好的選擇。如果追究,一來我們不能指認于田女王是真兇,二來使臣死在大晉的土地上是不爭的事實……她以此為絕對的籌碼,來拉走那些騙來的銀子。」
「沒錯,于田女王的侍妾,在中了只有西域才有的帳中沒之後,死在大晉青州。原本在我們眼裡,這頂多算是一個女人對自己的男人下了令其不能沾花惹草的毒,而這個男人違背了忠誠的原則,所以死在了青樓女的床榻上。」她環視眾人,「這件事原本到此就可以結束。」
「但對方是于田女王。」李妍輕笑,「是齊郡王的女兒,是聖人的侄女。她不會因為愛情給自己的侍妾下藥,她本就是為了權力,那一定會最大化利用這個籌碼。」
于田國地處西域,從大晉到于田,先到武隆,經過敦煌,出陽關,乘騎駱駝兩個月才能抵達。
林建安將大晉全境圖推了出來,按照李妍說的路徑,以手指從圖上還原起來。
「我們在南方,大魏居北,相安無事已經幾十年。」李妍指著圖上青州二字,「而青州,北可抵大魏南洲,南可抵兩廣一帶,左臨川渝蜀地,右可走水路,順風時,七日之內就能抵達京城。」
李妍站在圖前,緩慢道:「如果想要短時間內將整個大晉的財富捲走八成,諸位,沒有比青州更好的地方了。」
林建安看著圖,冷笑一聲:「什麼玩意!打我青州的主意!」
李妍笑了,打心底里佩服道:「說真的,于田女王可能真的是個奇才,這種招數,別說拿出來用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
她掄起手臂,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圓:「使臣的死,能在朝野雙方談判時換來通商的優惠條件,從而順利把百姓手裡的銀子帶出陽關。而那些追漲買石頭的人、傾家蕩產孤注一擲做發財夢的人,眨眼之間就將會一無所有,徹底破產。」
她回望眾人:「等到那時……舉國上下都沒剩下什麼銀兩,就算朝廷要發兵討伐于田這個小國,估計也只能用石頭充當軍餉。」
林建安點了下頭。
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可能性。
幾十年前,他父親曾是齊郡王的門客,可以說他是看著齊郡王奪嫡失敗,一步步被流放。
當年他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他的女兒青出於藍,也一點不奇怪。
想到這,林建安問:「李莊主方才說要行騙,是要將那些即將出關的銀子以非常手段留在大晉?」
李妍點頭:「正是。」
她端起茶盞,潤了口嗓子,望著林建安微微一笑:「林大人敢不敢和我一起『並肩戰鬥』?」
李妍從府衙回來時,沈寒舟正在二樓書案後,奮筆疾書。
他俯身站著,一手捏著袖口,桌角上紫銅香爐里,星洲水沉的味道在房間中緩緩散開。
正寫到最後幾個字,身旁窗戶打開一條縫,王金道:「主子,李莊主上來了。」
沈寒舟手上一滯。
他放下筆,將私章蓋好,邊走邊把信裝進信封,從窗口遞出去:「交到秦辰手裡。」
王金點頭。
恰在此時,李妍叩響門扉:「沈寒舟,我買了小糍粑。」
屋內,沈寒舟將窗戶關好,順手從一旁拿起本帳冊,卷在手裡做做樣子。
他沒往前去:「門沒關。」
門吱呀一聲響了。
李妍笑眯眯邁進來,懷裡抱著兩包小糍粑,放在他屋內圓桌上。
她換了衣裳,半臂與襦裙疊穿著,頭上挽著素髻。
沈寒舟沉默片刻,將手裡的冊子放下:「你在哪裡換的衣裳?」
李妍不解,歪頭看他,之後像是想明白什麼一樣,「啊」了一聲,嘿嘿笑了下:「被你發現了?」
沈寒舟長出一口氣。
他撫了撫金絲水袖,兩手一振,略提衣擺,施施然落座。
拎著小茶壺,他溫聲道:「晌午,彭興州來過了。」
「哦……」李妍也坐下,支著下顎瞧著他,「那你都知道了?」
沈寒舟沒吭聲,只望著她的雙眸,許久又嘆一口氣:「石頭的事情你要管?」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李妍有些驚訝。
她遲疑片刻才點頭:「得管。」
沈寒舟蹙眉,原本端起的茶盞,又被他放下來。
「對方都已經在騙子祖宗的墳頭前大開騙局了,我要是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告訴她我們不是好騙的,估計百年之後,九泉之下見了爹娘,怕是要被打回來詐個屍的。」
沈寒舟太了解她了。
這一番回答,一點都不出乎意料。
「你想怎麼辦?」他溫聲問。
「怎麼辦?她騙我們,我當然是騙回去啊,難不成還要和她做生意啊,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沈寒舟緩緩撥開手裡的扇子:「……兩國之間,你這麼做,太危險。」
確實危險。
她想以非常手段拿回百姓的銀子,勢必就要惹怒于田。
如果裴應春趁機把她推出去任由于田發落,那就必死無疑。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退縮。
「我已經想好了。」李妍笑道,「我若身在于田,那確實十分危險,但我在大晉啊!」
「此番壯舉,日後在史書里只會是一句話。」她大手一揮,一本正經地胡謅,「大晉危急,有心懷大義之商賈,不留姓名,救江山社稷於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