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喝了迷魂藥
2024-10-12 20:03:22
作者: 少尹
李妍一個人走在回海西樓的路上。
盛夏白日很長,橘色的夕陽斜斜照耀在她身上,縷金的紗衣仿佛染了鎏金的光。
街頭熙熙攘攘,賣湯圓餃子灌湯包的攤子前,不少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談論女宅的案子。
這樣平靜的日子是近十幾年才有的。
曾經大晉積貧積弱,連年敗仗,打得江山滿目瘡痍,人人怨聲載道,不少家庭只剩下老弱病殘。
「若是于田國以此為藉口,說不定又要開戰。」
「開戰就得有人上前線,想當年,我爹供了福腳,我們家才有了我們兄弟三個。」
「誰不是呢,以前青州家裡能剩下個男丁的,都是缺手缺腳……哎,要是沒有李丞相,哪有現在啊。」
「現在曲樓那還有人叫囂著要開戰呢,都是太年輕,閒得慌。」
李妍將銅板遞出,接過包好的一兜烤糍粑,用竹籤子扎了一個放進嘴裡。
大晉有三十幾年,連年戰火。
最初文治武官的結果,就是讓不懂打仗的人指揮戰局,能贏的也輸,不能贏的慘敗。
戰不勝,不勝就要報仇,報仇就要再戰。像是個詛咒,滾雪球一般,將國力消耗殆盡。
最後背鍋的還是武將。
李清風當年保住秦家,就是因為朝堂剩下懂打仗的武將不多了,其餘的都背鍋死了滿門。
越是如此,李妍越是覺得張錚的話確實有道理。
沈寒舟確實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渾身沒有一塊骨頭練過。
身子又羸弱,給他一把長劍,揮兩下鐵定就會大口喘氣,累得不行。
這樣的人,年紀輕輕,不出二十五就坐上正三品的位置,就算他天賦異稟,乃是百年難遇的朝野奇才,那也離譜。
朝堂有黑手腕的又不僅僅只是一個裴應春。
裴家幾代官高位重,勢力絕非一年兩年造就的,京城權貴與裴家大多沾親帶故,牽一髮動全身。
這種情況下,連個沈府都沒有沈寒舟,是怎麼從裴應春眼皮底下平步青雲,變成三品官員的。
李妍越想越覺水深。
自己這莫不是弄了個裴應春的親戚放在身邊了吧?
這念頭一閃而過,手裡的糍粑都不甜了。
也就閃了這一瞬,她很快搖了搖頭。
不對,秦家是絕對不會和裴應春的爪牙交好的。
這麼一琢磨,嗯,糍粑還是香的。
她轉身又走回那個攤位,放下八個銅板:「掌柜,再來兩包,當中一包多放點糖。」
沈寒舟喜歡甜的,若是他醒了,肯定會嘴饞。
她等在攤位前,抬頭望著緋紅的天幕。
「要到大暑時節了啊。」
大暑積炎夏,夜裡也不見涼。
李妍抱著兩包糍粑回來時,正瞧著曹切站在海西樓門口張望著:「您可回來了,林大人來了,著急找您呢。」
她點頭,將手裡一包糍粑遞出去:「沈寒舟怎麼樣了?退燒了麼?醒了麼?吃東西了麼?」
「退了,醒了,吃了點點心喝了些水,人看著精神點了。」
李妍「哦」一聲。
「林大人在後院等了有一刻鐘了。」
她點頭,又收了腳步問道:「承東和劉水怎麼樣了?」
「好得很,喬神醫名不虛傳。」曹切「哎呀」一聲,催促道,「您快去瞧瞧吧,使團也在後面,您可不能穿這身衣裳去見他們。」
李妍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于田國的使團都來了?」
「是啊!」曹切心焦,眉頭不展,「打從海西樓開業至今,這還是頭回聚了這麼些惹不起的人,樓里上上下下都不踏實。」
她環顧四下,灶房也好,店小二也罷,都躲在角落裡探著頭,不敢出來。
確實,土匪轉行,遇到一群官員,是有點難受。
「備點茶點,我去看看。」
她換了件極為正式的大袖橫帔,把壓箱底的鑲珍珠金耳環都戴上。
畢竟是使團,要以最高的規格面對,而李妍並非命婦,且尚未婚配,這個程度已經是頂格衣裝。
後院正堂,沈寒舟居於上座,身旁是于田使者,兩人不知在聊些什麼。
李妍走近了才聽清,他竟然一口流利的西域語言,兩人相談甚歡,看起來沒有任何阻礙。
見李妍詫異進屋,沈寒舟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驚訝,恍然了一息,才淡笑起身,以主人身份做了介紹。
那姿態端得,比李妍還板正。
可她又不好開口找回場子,畢竟她聽不懂。
林建安悄悄扯了下李妍的袖子,示意她往自己這站站。
他低著頭,手掌擋著嘴角:「李莊主哪裡弄來的帳房啊,這……本官都插不上嘴。」
李妍歪頭撇嘴:「別說大人了,小女子也才知道我家帳房才高八斗,一個月只給他一兩銀子是不是太虧待他了?」
「啊?」林建安詫異望著她,「才一兩啊?」
李妍沒接話,小聲問:「他們倆說什麼呢?這么半天了大人有沒有頭緒?」
「本官要是能聽明白,早就去發表高見了,還能被晾在這?」
這話中肯,很有道理。
一同被晾在角落的兩人,面面相覷。
李妍站了片刻,隱隱覺得沈寒舟的目光時不時往自己身上飛。
那神情與往常說不清楚是哪一點不一樣。
更加犀利,更加沉穩,似乎也帶著點遺憾的味道。
「林大人有沒有覺得沈帳房今日有些不同?」她下意識開口。
卻見林建安打量半天,搖搖頭:「沒看出來啊,沈帳房驚才艷艷,他哪天替代女媧娘娘去補天了,本官都不覺得驚訝。」
這是喝迷魂藥了吧?
李妍目光撇著林建安,表情十分玩味。
「李妍。」忽然,沈寒舟開口喚她。
李妍一滯。
她極少從這張嘴裡聽到這個稱呼,有些驚訝。
可在使團面前,她很快調整過來,微笑上前,頷首致意。
沈寒舟望著她,若有所思道:「使團說,死的是新上任的使臣,叫尉遲升。此人精通中原語言,對魏晉兩國都很熟悉。」
他頓了頓,繼續道:「尉遲升好色,從于田國到青州路途兩月有餘,途經皆為小城小鎮,他也就被迫一直收斂,直到抵達青州。」
沈寒舟望一眼使者,蹙眉道:「他們勸過他,但他不聽,執意要去喝酒聽曲,還帶走旌節。使團在原地等了他五天,不見歸來。」他頓了下,「直到熟悉的飛龍山莊商隊領隊找到他們,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