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原來如此
2024-10-12 20:01:58
作者: 少尹
「諸位都是江湖人,江湖紛爭我林某人也處理過不少,想必大家也都很清楚。」林建安哈哈一笑,「這次雖然是藤州的案件,但我林建安不會差別對待的,定然公正處理,不會令大家失望。」
歐陽文將藤州通判肖名傑的屍體大老遠送到青州來,這一步棋走得非常聰明。
大多數府衙都怕得罪江湖人,引發動盪,所以和門派相關的案件基本都不插手,遵從一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路子,讓江湖人自己解決。
但林建安不一樣,他說他要插手這件事,在座的兩桌人,沒有一個人敢說不。
這就是他不同尋常之處。
整個大晉,能在黑白兩道通吃的知州不多,能如林建安這樣讓土匪和江湖正派都給面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說要管,那就相當於給了歐陽懷一條生路。
當即,歐陽文起身就要拜謝。
林建安趕忙補了一句:「先說案件,不說其他。」
歐陽文這才惺惺地又坐下來,目光忐忑:「我先說。」
「半個月前,家父送天下有識之士請帖,招各方豪傑來歐陽家賞花。」他頓了下,望向林建安,「哦,林大人可能不知道,歐陽家在藤州有百畝花田,圍著山莊四周種植的,成梯田模樣。我們在府宅旁興建了一棟望花樓,每年四月末從樓上看過去,陽光破雲而落,群山環繞,百花盛放,場面十分壯觀。」
他邊說邊從懷中拿出一張宅邸圖來,攤平鋪在桌上。
林建安略略瞧了一眼,兩手按著邊緣,調整了一下角度。
那圖便正對著沈寒舟了。
如歐陽文所言,圖上,歐陽家的宅院就坐落在東側山腰上,正面是個盆地,上面畫著梯田模樣。
「一如圖上所繪,望花樓在這,正對一片花海,我們宅子在這裡,出事的院子在這。」
歐陽文的手指在圖上指點著。
出事的院子正好在府宅西面,和望花樓之間最多五十米距離,和花海梯田一牆之隔。
沈寒舟看著圖,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他們都說人是歐陽懷殺的。
回憶曹切做的小暴雨梨花,在黑市喬七命的醫館裡,那東西能在十米距離左右,只按下一個小機關,嗖一下飛出去,以一個鐵疙瘩的力度一擊將藥童擊暈。
那麼如果是機關門本家的歐陽家,從望花樓上設計個機關,確實能很輕易地將肖名傑的胸口打成篩子。
「這裡有窗麼?」沈寒舟手指著院牆,轉過頭,望著身旁歪著腦袋盯著圖無比專心的歐陽理。
「啊?」歐陽文趕忙接話,「有、有窗,圓窗,上面嵌著雕花圖樣,透光透影的。」
沈寒舟緩緩回頭,仰著腦袋看著歐陽文:「你弟弟看得這麼認真,我還以為他不知道。」
一句話,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歐陽理臉上。
他這才察覺,一臉迷茫地回望過去,兩手舉在身前連連擺動。
「那你說說,出事時,你人在哪裡?」沈寒舟微笑,話音明明和煦,說出來的內容卻令一眾人捉摸不透。
歐陽理望著他,撓了撓頭,抬手指著府宅一處廂房,手指點了兩下。
「你哥呢?」沈寒舟追問。
歐陽理望著他,目光里有幾分厭煩,卻還是老老實實將手指挪到迴廊上,也點了兩下。
「一個在屋裡,一個在迴廊……你怎麼知道你哥在迴廊?」他顯然沒打算放過這個不說話的傢伙。
歐陽理眯著眼睛看著沈寒舟,他伸手將沈寒舟面前的茶盞扯回來,直接放在另一旁,雙手抱胸坐下來,別開視線不回答了。
歐陽文趕忙插口解釋:「我們家裡沒有院牆,都是花草分割的,前後兩院和東西廂房都是通透的,瞧得見。」
他說完還回過頭,望著另一桌人:「諸位大俠也都去了,看過的。」
「確實如此。」陸十二點頭道,「宅院只有外圍有院牆,內里都是通透的。院子做得很巧,每個角度都是一幅山水畫。」
可就算到了這地步,沈寒舟依然不依不饒。
他看向陸十二:「你在院子裡瞧見歐陽理了麼?」
「這……」陸十二搖搖頭,「江湖都知歐陽家二少爺有失語之症,並不怎麼與人往來。」他望向歐陽理,「若非今次歐陽前輩落下殺害通判大人的罪名,二少爺恐怕也不會到青州來。」
沈寒舟淡笑,嘴角微微上揚,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他拱手對歐陽理道:「沈寒舟查案心切,刨根問底,也是為了排除歐陽小兄弟的嫌疑,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說完,沈俊「哎呀」一聲,尬笑道:「你這人,破案心切,但是也不能這樣無禮啊。」
「若太有禮,我們怕是到明日日出也出不去。」沈寒舟將面前地圖合起來,繼續問歐陽文,「你在花園長廊,正對出事的院子,事情發生時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歐陽文面露難色。
他坐下來,嘆口氣:「我當時方向正對我爹,肖通判背對著我,和我之間十米開外。我站在迴廊上正在感嘆今日天氣非常不錯,是個賞花的好日子,眼前陸十二和唐婉琳以前以後路過。」
他「哎」一聲:「正好是他們倆擋了視線的一瞬,我聽到『噔』的一聲。那聲音很怪,我正找來源,就瞧見面前唐婉琳驚叫出聲,陸十二著急往我爹的方向去。等我看到的時候,就直看到肖通判在我爹面前倒了下去。」
沈寒舟蹙眉:「你說『噔』的一聲?」
「對,『噔』一聲,很大一聲響。」歐陽文點頭。
「沒錯,那聲音確實很清楚,我們都是被那怪異的響聲吸引的。」半天沒吭聲的金不應,此時嘴裡塞著點心,嗚嗚囔囔地說,「噔一聲響,很乾脆,不拖拉,像是有人在彈劍一樣。」
「那時我與白兄剛剛穿過廳堂,前腳還沒落地,就正好瞧見肖名傑倒在了地上。」他「啊」一聲,仰著頭回憶,「那時候歐陽懷手裡拿個盒子,一臉震驚,還是我和白兄弟七手八腳幫著忙,將暈過去的肖名傑給抬到廂房去的。」
「也就是說,他那時沒死?」沈寒舟追問。
「對,沒死,歐陽懷說是肖名傑遞給他個盒子,他剛拿到手裡盒子就磅一聲響,接著肖名傑就倒了。」金不應痴笑道,「我是沒看清那盒子是誰給誰的,但是我看清了,那盒子衝著肖名傑的方向上十幾個小圓孔,定然是從裡面射出十幾個錐子箭,把肖名傑戳成篩子了。」
他抬手指著歐陽文:「這種事在歐陽家一點都不奇怪!」
「你!」歐陽文怒目圓睜,想要反駁,可一想起這屋子裡還有兩個官家在,所有的話都卡在脖子裡,硬生生咽下去。
桌邊,沈寒舟沒說話。
他思量片刻,目光緩緩向右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歐陽文悄無聲息地將那張宅邸圖拉走了,此時正無比認真的端詳著。
沈寒舟給歐陽理添了半盞茶,忽然開口:「原來如此。」
歐陽理沒看他,下意識點頭。
這模樣在其他人眼裡十分古怪,就好像沈寒舟和歐陽理,都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