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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假殼子

2024-10-12 20:00:49 作者: 少尹

  沈府是飛龍山莊的假殼子。

  是取自李妍娘親姓氏,憑空造的宅院。

  裡面「沈員外」「沈夫人」以及「沈老太太」,全是山莊裡上了年紀,功成身退的老人扮演的。

  實際的管理人是沈俊。

  這裡是為那些有天資又肯努力,卻因缺一個乾淨身份而與功名無緣的千門人,開一條科舉之路的起點。

  

  從這齣去的人,都姓沈。

  沈寒舟這一問,著實問到痛處了。

  沈俊半張著嘴,「啊」了半天,眼神一個勁往李妍臉上瞟。

  他做帳用銀子向來問心無愧,每一筆都記帳,一個銅板都不會亂用。

  他還真沒想到這清晰的帳本,有朝一日會成為沈寒舟起疑的地方。

  沈俊心裡清楚,沈寒舟是天上掉下來的人物,是李妍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把人忽悠成青梅竹馬的,他根本沒有曾經在青州生活過的痕跡,當然不會有記錄。

  正在他發愁不知如何解釋的時候,李妍一臉無語的咂嘴。

  「你想什麼呢。」她說,「你不是從沈府出去的,你本來就姓沈。」

  言辭鑿鑿,沈俊都愣了。

  「你姓沈,一直在山莊,走的山莊帳目。」李妍嫌棄撇嘴,「我這人不太在意銀子,你以前做帳我也不管,所以山莊帳目那個樣子,是吧,你找不到痕跡也不奇怪,那亂七八糟的帳本裡面可都有你一份功勞。」

  沈俊倒抽一口涼氣。

  他眨巴眨巴眼,搖扇子的手都忘了要繼續搖下去。

  畢竟跟在李妍身邊十年,李妍這套先發制人他是見識過的。

  但沈帳房人多縝密啊,哪裡是三言兩語就能被忽悠住的?

  他小心翼翼看向沈寒舟,生怕自己心虛的樣子被他察覺出異常。

  可當他看到沈寒舟表情的時候,心頭的震驚更上一層樓。

  「原來如此。」沈寒舟蹙眉,「帳目做成那般混亂的樣子……」

  他忽然抬手遮住半張面頰,別開視線。

  那瞬間,沈俊瞧見他臉色不太好,像是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李妍也愣了,一臉迷茫,她屏住呼吸,似乎琢磨著什麼,眨眼又一副開悟的樣子,勸解道:「哎呀,不就是銀子麼。你昧了就昧了,不要緊的,我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

  沈寒舟合上帳本,愧疚道:「一想到我曾那般忘恩負義,就覺愧疚難當,還大言不慚應下令尊保護山莊的遺願,實是慚愧。」

  馬車裡寂靜無聲。

  沈俊驚了,表情精彩紛呈,腦袋差點跟不上趟。

  再看李妍,竟一本正經點頭,寬慰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現在這樣不是挺好。」

  沈寒舟輕聲笑起,他轉臉看著沈俊,目光一下就凜冽了:「沈府的帳本雖然細緻,但條目繁多,我還得核查。你若是有什麼隱瞞,趁早坦白。」

  「我……」沈俊無言,連連點頭,忙不迭說了一串「是」。

  林府在青州內城東邊,是個六進的四合院。

  受制於內城人多地少,整個宅子蓋的非常緊湊,和寬敞到抱山頭一般的飛龍山莊沒得比。

  李妍從馬車裡下來,掃一眼金字匾額,再看看四周同來道賀的人,一眼望到被輪椅推著的彭興州,還有正同彭興州打招呼的柳青青。

  她怔了片刻,一時恍然。

  「說是道賀,倒有點像下八門的掌門會了。」沈俊扇子擋著半張面頰。

  他身後,沈寒舟剛從馬車上下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眾人就簇擁過來,嘴裡「沈公子琴技絕貫古今」,時不時還穿插著「沈公子可否作詩題詞」的聲音。

  就一個回眸的功夫,他人已經被圍了三圈。

  李妍和沈俊都不想惹人注目,趕忙提著賀禮離那烏泱泱一群遠了些。

  沈俊環顧四周,小聲說:「千門盜門、連蘭花門掌門都來了,要是再見到機關門歐陽家,那算是八門湊了四,足以載入史冊。」

  「見不到。」李妍搖頭,「歐陽儀在洛邑,離青州遠得很。」

  沈俊驚訝:「他早幾年不是還在青州麼?跑洛邑幹什麼?」

  「那邊墓多。」

  「墓多?」沈俊不明所以。

  李妍一邊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一邊解釋:「往前兩百年,機關門出名的工匠最後都跑到皇家造陵寢去了,後人想學,只能也往墓里跑。他那個機關痴人,當年專門找我爹要了修復陵寢的活,帶著全門都去了,算一算有五六年了。」

  這些事,沈俊不知,今日聽聞頓覺有趣。

  「要去打招呼麼?」沈俊問。

  李妍站在原地沒動,她思量片刻,搖頭轉身:「彭員外剛剛定居柳河,咱們和他沒什麼交集,貿然打招呼,不好。」

  林夫人的生辰宴辦的紅紅火火,沈寒舟成了上座賓客,李妍和世家夫人小姐們坐在同一桌,身旁有個空位,許久不見人來。

  她放眼望去,整張桌上愣是沒有一張熟人臉,根本搭不上話。

  幸好這一桌人也把她當成空氣,只自顧自的聊她們感興趣的話題,從互相吹捧開始,聊到用的哪家的胭脂水粉,再八卦一下誰家姑娘對誰家公子暗送秋波之類,聽得李妍昏昏欲睡。

  「哎,你們聽說蜀州寧家的事了麼?」忽然有人提了一嘴。

  李妍耳朵微微一動。

  她斜對面坐著的姑娘,手裡捏著帕子,蹙眉道:「蜀州寧家,寧老爺和夫人被殺了。」

  「聽說了,是有個人提著個腦袋,要寧老爺履行諾言,支付千兩銀子。之後忽然天降歹人,將寧家所有人老爺和夫人當場殺死,還殺了那個提著頭要賞銀的男人。」另一人接話,「我聽在蜀州的親戚說,好像是寧老爺這八年之間為了找小女兒,被人敲詐了幾百兩銀子,之後一氣之下便說,若往後再想要銀子就把腦袋割下來見他。」

  姑娘「啊」一聲:「那意思豈不是說,那個腦袋就是他的小女兒?」

  「怎麼可能。」另一人咯咯笑起,「肯定是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假貨,人都丟了八年了,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說的對,那歹人呢?歹人抓到了麼?」姑娘追問。

  「聽親戚信里講,那個歹人看起來像是個書生,連殺三人之後,他居然抱著那顆頭,又哭又笑,最後舉劍自刎,也死了。」

  李妍一滯,加菜的手頓在空中。

  她抬起頭,目光望向另一桌坐著的彭興州。

  輪椅上的背影一如往昔。

  「李莊主今日這般安靜?」一身女裝扮相的柳青青笑盈盈走來,她坐在李妍身旁,熟稔的同滿桌貴女們寒暄幾句,最後一雙鳳眼落在李妍身上。

  「你要查的,我查完了。」他小聲說,從袖口裡拿出一隻黑色的信封,拉起李妍的手腕,輕輕放在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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