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就那麼相信她?
2024-10-12 19:59:17
作者: 少尹
陽光穿越雲朵,在整個院子裡撒一層金。
彭興州聽完那些話,面無表情。
他知道自己做的這個局漏洞百出,在李妍面前根本拿不上檯面。
但他從沒想過會先折在沈寒舟手裡。
他側目回頭,沈寒舟半身沐浴在陽光中。
彭興州捻著手指問:「沈寒舟,你這麼盡心盡力的輔佐她,你就那麼相信李妍?」
屋檐上滴水落下,打破蛛網。
他輕聲嗤笑,不疾不徐將腿上蓋毯重新抖了下:「你失去記憶,過往曾經全靠李妍一張嘴,到底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都還不一定呢。你就沒想過你所見一切,會不會都是假的……你會不會就是被李妍利用的一枚棋子?」
他的手抓著輪轂,調轉方向,面無表情望向沈寒舟,眸中一片死寂。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手足兄弟面對利益也會刀劍相向,更何況你和李妍連這點兄弟情分也沒有。」他冷笑,「你這麼聰明,會心甘情願居於人後?你敢說你自己就沒想過取而代之?」
滿院寂靜。
見他不語,彭興州眸色更加深沉:「現在有個機會,我彭家寨就缺你這樣的謀士,你要不要來我麾下,你我共創一翻事業?」
他邊說,手掌邊搓著紫銅暖手爐。
沈寒舟站在屋檐下,抬頭望著天際。他伸出手,兩滴冰涼的雨水落在掌心。
彭興州猜不透他想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卻見沈寒舟笑著轉過頭,問道:「若我甘心做她一顆棋子,是不是很傻?」
彭興州愣了下。
「過往曾經是真是假,別人怎麼看我和她,都無所謂。」沈寒舟望著掌心水痕,「人各有志向,我身子羸弱又沒什麼武功本事,取而代之就是自掘墳墓,屈居她後反倒是安穩無憂。」
他望過來,雪白的衣衫鍍上金色,背手站在彭興州眼前,微微頷首:「我與她確實沒有兄弟情分,但世間最親密的情誼,可不止那一種。」
彭興州半張著嘴。
他接不上話。
估計是那錯愕的表情把沈寒舟逗笑了,他哈哈指著彭興州的毯子下面:「如果彭大當家問這些話的時候,手裡沒藏著那幾根銀針,而那針又沒對著沈某心臟的話……那我說不定真信了呢。」
他那般泰然自若,居高臨下,讓手裡始終搓著針的彭興州後背竄上一股寒氣。
他看得出來。
沈寒舟雖然笑的那般輕鬆愜意,但實際上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那股莫名的威壓讓他此刻十足威嚴,就連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過的彭興州,心頭都感到懼怕。
那眼神犀利的仿佛穿透皮囊直擊靈魂,不是在看一個人,倒像是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獵物。
能看穿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意圖,看得他渾身冒出冷汗。
怎麼沒發現這人還有這麼陰暗的一面?
彭興州心裡打鼓。
他知道李妍是為什麼將他留在飛龍山莊,但沒想過一個失憶的人還能有這般能耐。
不愧是京城的正三品官爺,骨子裡都泡出那股威嚴來了。
彭興州艱難將自己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他不想再試探沈寒舟了。
這是他是試探過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人。
他將在暖手爐中燙紅的針抽了出來,有些心虛的當著沈寒舟的面,全都放回輪椅的機關盒裡。
小木盒咔噠一聲扣好,彭興州這才吸一口氣,疑惑問:「你不是號稱手無縛雞之力,一點拳腳功夫都沒有麼?你怎麼看出來的。」
沈寒舟抬眉,手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這裡比較好使,用不上拳腳功夫。」
這陰戳戳的罵人方式,像是給了彭興州兩拳。
他尬笑一聲,認輸了。
「沒想到活了四五十年,能有被小輩嘲諷腦子不好使的一天。」彭興州豎起大拇指,發自肺腑,「可以,你小子很囂張,很不錯。」
「那現在,彭大當家可以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了麼?」沈寒舟問,「你分明不想坑李妍,為何還要弄這麼一齣戲?」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坑她?」彭興州往前挪了挪,「萬一我就是故意坑她呢!」
陽光中,沈寒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他俯身彎腰,伸手壓在放針的機關盒上,輕敲兩下。
「我戳穿你時都沒想過殺我,反倒是扯什麼人心隔肚皮的時候,分明在根據我的回答決定要不要下殺手。」
彭興州看著他那張看透一切的面頰,啞然。
他是真服了。
世上竟還有這種打心眼裡不懼怕,真就敢和土匪叫板的讀書人,是個好苗子,可惜被李妍撿走了,虧了。
沈寒舟不催他,只自顧自轉身,從一旁角落裡端出來把木凳子,咣當一下放在他身旁。
「三個臭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說出來,我幫你。」他坐下,毫不客氣,「我一個人能頂倆,加上你正好勉強湊出三個。」
「哎喲,好勉強哦!」彭興州歪嘴埋汰,「你這人是真欠揍。」
話雖這麼說,但他是真的信。
這話但凡換個人,說服力都沒那麼強。
他把輪椅往沈寒舟身邊湊了湊,直言:「寧小花的屍體,確實是我讓人將從曲樓樓上扔下去的,但她人不是我殺的。我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死透了,頭到現在我都沒找到。」
沈寒舟蹙眉:「你們得到消息?誰的消息?」
「張家公子,張子川。」彭興州頓了頓,「就跪在這院子裡嚇得尿褲子那老頭的孝順兒子。他在青州書院讀書,將寧小花藏在他租的賃房裡,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偏偏生出這等意外,那天他讀書下學,推門進去就見滿地狼藉,寧小花也不見蹤影,他情急之下就找到我這來了。」
沈寒舟眉頭更緊了:「他找你幹什麼?你們認識?」
「有段淵源。」彭興州扯了下蓋毯,「說來話長,全是因為張家要把寧小花賣掉做妾,才引出來的屁事!」
「他爹娘想把寧小花賣陳家做妾這事兒,張子川從頭到尾都知道。你想想,那陳家少爺為人浮誇囂張,還是個大嘴巴子,得了這柳河第一美人,人沒到手,脖子就已經仰天上了。張子川平日在縣上的學堂跟先生學習,自然也聽得到傳言。」
彭興州嘆息:「他那年可不是沒考上解試,而是根本沒去考。他都料到他爹娘會在他趕考的時候動手,就背著趕考的盤纏和一些存銀,滿山頭找土匪,逢人就問對方能不能幹劫貨生意的,蠢慘了。」
他說的十分嫌棄,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