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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把這銀子全端了

2024-10-12 19:58:07 作者: 少尹

  李妍渾身血都在往頭上走。

  身下詭異的沉默和眼前所見,讓她後背發涼,一時間所有的常識都斷了線。

  

  整個人愣在樑上。

  不多時,身下曲樓眾人像是迷糊過來一般,發出一陣陣掌聲與喝彩。

  這震耳欲聾的回饋之聲,強行將李妍的神智拉了回來。

  她這才悄無聲息地退到黑暗的角落去。

  窗外傍晚,夕陽餘暉流金溢彩。

  她指尖輕輕支著下顎,神情嚴肅。

  很肯定沒有看走眼。

  瓦片之上居然不是天空,而且漆黑一片,帶著一股腐朽的糟氣,從她打開的一片瓦中悶出來。

  倒是怪了。

  她閉上眼,回憶著整個曲樓的造型。

  這裡就在海西酒樓正對面,從外側看,主樓一共三層,一層的大廳吟詩作畫,爭辯之聲,喧鬧之聲不停。

  二樓雅室全部以珠簾做隔斷,沒有門,多是文人墨客在圍爐煮茶,會客的居多。

  三樓則是不對外開放,只有身份尊貴,亦或者實力雄厚的世家子弟才有資格上去。

  就這三層,沒了。

  可李妍方才所見,瓦片背後分明不是天空的模樣。

  「夾層?」她狐疑道。

  下一瞬,她解釋不了的碎片線索,忽然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串在一起,變得合情合理。

  「對啊,夾層!」

  有夾層在,所以血液就算從瓦片上滲入縫隙,室內的人也不會察覺到。

  而案發之後若有人上屋頂換瓦片,也更是不會引起注意。

  有點意思,兇手在上面拋屍的時候,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有夾層,不管怎麼折騰也不會引人注意,所以膽大妄為?

  亦或者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

  李妍這般想著,望著屋內人群焦點的沈寒舟,又往後退了半步。

  沒辦法,雖然瞧著他臉上笑容僵硬,一看就是反感這樣的應酬場合,可李妍想要的線索還沒找到,只能委屈他繼續「賣藝」了。

  她踮起腳尖,揚著胳膊打個手勢,告訴沈寒舟她還得再離開一陣。

  果然,人群中央那個因為琴技卓絕而正被人敬酒的沈帳房,那一瞬間眼神都冷了。

  李妍故作看不見,趕忙轉身。

  她沿著三樓轉了一整圈,在小戲台後面找到一扇開著的窗,一個翻身鑽出去。

  還沒站穩,被一聲「大小姐」給嚇得滑一腳,差點掉下去。

  「於北!你故意的吧!」李妍一手抓著他胳膊,調整下身法,這才站穩。

  「你怎麼在這?」她問。

  「曹大掌柜讓我給你帶話,說驛站里那兩個京官,也在這樓里。」

  李妍愣了下。

  「不過我剛才看林建安把人帶走,坐上馬車往府衙去了,就沒進去。」於北指著道路北邊,「倒是大小姐您怎麼從這齣來了?」

  屋檐上的風呼呼吹動李妍的衣擺,她長嘆一口氣,將在房樑上所見同於北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如此這般,就算真是換了瓦片,也一點都不奇怪。」於北點頭,「但他們為什麼換瓦片啊?」

  「誰知道啊。」李妍一邊抱怨,一邊往最初發現血跡的位置走,「這個案子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瘋子在跳舞,我是那個被瘋子牽著走的笨蛋。」

  她蹲下,指尖輕輕敲了兩下瓦片。

  這回她肆無忌憚的多掀起來幾片,想看看這瓦片下面到底蓋著什麼東西。

  不多時,屋頂就被撥開一片。

  李妍從小腿處抽出小刀,三兩下撬開木條,一個只有半人高的夾層出現在她面前。

  於北先一步跳下去,李妍跟在後面。

  這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李妍從懷中拿出火摺子,吹一口,接著跳動的火光仔細看著下面這一層。

  果不其然,血水透過瓦片,浸透木條,而後低落在這一層。

  她將瓦片揭下,一道光打在臉上。

  夾層之下,沈寒舟與一群紈絝子弟侃侃而談,推杯換盞,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土匪。

  夾層之中,李妍手上瓦片的血痕已經發黑,都是滴落狀的模樣。

  確實有人換了瓦。

  可不對啊,隔壁胭脂鋪的屋頂上,瓦片齊全,也是一片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

  「大小姐。」忽然,於北喚她,「你快來看這。」

  李妍將瓦片揣進懷中,勾著腦袋蹲著挪到於北身旁。

  火摺子照著眼前三個木箱,當中一隻沒鎖。

  於北將箱蓋打開,內里滿滿當當,裝的都是銀元寶。

  這一幕屬實始料未及。

  李妍伸手將當中一枚拿起來,翻到底面看看:「也沒有落官印……」

  她眼眸微眯,頓了頓,對於北道:「你晚上帶人,把這幾箱子全端了。」

  於北雖然詫異,卻還是點了下頭。

  「沈帳房那怎麼說?」他問。

  「還用和他解釋?」

  「沈帳房做事認真得很,自他管理山莊之後,出銀子不容易,進銀子也得有名目。」

  李妍無語,她將手中的銀元寶扔回箱子裡:「跟他實話實說,就說是我們從這打劫的,他自己會巧立名目。」

  她輕笑:「我要看看這銀子丟了,最著急的人是誰。這樣才能知道,換這一屋頂瓦片的最大嫌疑人是誰,也好看看他要掩蓋的到底是什麼事。」

  雙層瓦片,別說青州,放眼整個大晉都未必能找出幾家。

  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為什麼銀子會藏在這裡,為什麼出了人命案子,第一想法不是洗清干係,而是換掉瓦片。

  是不是這曲樓背後之人,和真正的殺人兇手之間,有著不能割裂的利益關係?

  在替他掩蓋罪行?

  晚上,月如勾,散場後李妍攙扶著搖搖晃晃的沈寒舟,將他手臂攬在自己肩頭上,話里不少埋汰:「不勝酒力就別喝這麼多,後面我回來了你還在一個勁地喝,身子弱,還喝喝喝,遲早出問題。」

  沈寒舟乖巧地「嗯」一聲,頭往李妍耳邊湊得更近了些。

  他飲酒太多,整個人像是吞了火球,每一寸皮膚都燙手。

  李妍攬著他的腰,扶著肩頭的胳膊,小心翼翼走在安靜的街上。

  夜市已經清冷,頭頂高掛的大片紅燈籠也被風吹滅不少。

  沈寒舟掙扎著抽回手臂,踉蹌站穩,將自己身上那件外衫解了下來。

  他眼裡柔情萬種,將外衫盪過李妍頭頂,強硬的,懶散的,裹在她身上。

  外衫上仍有餘溫,李妍站在燈籠下,紅色的光映照在她錯愕的面龐上。

  沈寒舟似乎連聚焦都已經吃力,眯著眼將外衫系好,這才一手搭在她肩頭,搖搖晃晃往前。

  他眼神里充滿愧疚,踟躕著道歉:「是我的錯。」說完,抬頭看著星辰萬里,「山莊眾人都很能喝,讓我以為自幼身在其中,多少也能得到些薰陶。」

  他苦澀一笑,腳步一晃,差點摔倒。

  李妍忙抓著他,將他手臂又架在自己肩頭,安慰他:「你從來不勝酒力。」

  她不敢再多說,也不敢再多看沈寒舟的面頰一眼。

  她怕從他眼睛裡,看到那個謊話連篇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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