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十年前的真相

  她朝於澤伸出手，然後拉著對方躲到沒雨的地方，姜南給於澤拿了干毛巾還有熱好的牛奶。

  兩人坐在面對窗戶的位置，並排坐著。

  姜南說：「怎麼那麼傻，下雨了也不知道撐傘？」

  於澤捧著牛奶暖手，他回答：「怕你找不到我。」

  姜南的表情慾言又止，良久後才開口問：「你...不是買票上來的吧？」

  於澤慌了片刻隨即點頭，姜南沒有再多問只是笑笑。

  於澤：「你...你怎麼知道？」

  姜南：「因為你和這上面的人都不一樣，你看起來很落魄，好像在躲人，還有...你沒換衣服。」

  

  看到對方面露難色，姜南急忙說道：「你放心，我只是好奇所以才問的，我沒有想要去揭發你的想法。」

  於澤：「我知道。」

  他喝了大半杯牛奶繼續說道：「你也和這上面的人很不像，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姜南點頭：「嗯，我來找人。」

  於澤：「那找到了嗎？」

  姜南搖頭：「準確的來說是我在等人來找我，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我還沒等到她。」

  於澤：「那你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他不來找你的話你也可以去找他。」

  姜南兩手放在桌面上，她撥弄著指甲回答：「我找不到她的，怎麼說呢...」

  姜南：「就好像我在明處她在暗處，我不知道她在哪，她卻知道我在哪。」

  於澤：「你沒見過對方嗎？」

  姜南搖搖頭：「沒有，我們只在網上聊過，是她約我來這地說想見見我，我來了後就再也聯繫不上她了。」

  於澤：「那你不怕嗎？」

  姜南再次搖搖頭：「不怕，她可能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那天兩人聊了很多，大多都是姜南在說，於澤只是安靜地聽著，他聽得很認真，現在回想起當年的事依舊清楚地記得，記得姜南當時的表情、語氣、還有小動作。

  聊天接近尾聲的時候姜南問於澤：「你呢？你一定也有很多想說的吧？」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想聽他的事情，他握著早已見底的牛奶杯，看了又看最後才決定開口。

  他說：「從來沒人願意聽我說什麼，也沒人問過。」

  姜南：「好啦，現在有人願意聽你說啦，你說吧。」

  於澤沖對方笑，這還是這兩天姜南第一次看對方笑。

  於澤：「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我媽...我媽她腦子不好，智商大概只有兩三歲，我爸...他對我不好，我從來就沒感受過他的愛，他打我罵我把我關起來，心情好的話給我飯吃，心情不好的話餓我幾天也是家常便飯的事。」

  於澤：「長此以往我變得很怕他，不僅怕他還開始恨這個世界，我開始對身邊的人惡語相向，開始打架鬥毆欺負同學，他們都以為我是被寵壞了。」

  於澤：「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宣洩，就像個彈簧被他一直壓著壓著，然後觸底反彈。」

  於澤：「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落在杯壁的手死死掐著，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於澤的眸子裡有害怕也有憤怒。

  他說：「他每虐待我一次，我就會變得更瘋狂，我只要看到同學們笑，我就覺得他在笑我，然後就控制不住地攻擊對方。」

  於澤：「慢慢地我才發現，我心理有問題，周圍的人只要有一點點我看不下去的動作、行為、甚至是表情...都會讓我暴躁。」

  他扭頭充滿恐懼地對姜南說：「我不想這樣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變得越來越瘋狂，醫生也說我有病，沒人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

  他激動地說：「他就站在我身旁，我不敢說，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他虐待我的事，要是被他知道我就完了，我太害怕他了...太害怕了...」

  姜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抬手拍了拍對方的後背，於澤的情緒一點點平復下來。

  許久後姜南開口：「沒事了，都過去了。」

  於澤看向他問：「真的可以過去嗎？」

  姜南十分肯定地回答：「真的。」

  她說：「人一旦開始害怕什麼，就會覺得他不可以戰勝，只要你敢於反抗，你就會發現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澤：「可是我不敢。」

  姜南：「那就遠離他，所以你這次逃出來是想好要幹嘛了嗎？」

  於澤很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太害怕了，因為害怕才逃出來的。

  於澤：「我不知道。」

  姜南：「找一個對你好的人，讓他保護你吧。」

  於澤想起了他外公，外公在他不記事時就出國了，他從來沒見過對方，但對方時常會給於澤打電話，給於澤寄些好吃好玩的。

  在那些冷漠可怕的人里，好像只有外公對他好。

  和於澤告別後，兩人互相告訴對方自己的姓名，然後約定第二天見面。

  第二天，

  於澤依舊是早早的到達，那天沒有下雨，於澤的心情似乎也因為天氣好明朗了不少。

  他在那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姜南，他開始四處張望，然後就看到不遠處的姜南站在輪渡護欄旁。

  姜南背對著她，於澤正打算上去和對方打招呼，接著就看到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走向姜南，還沒等於澤反應，那人上去對姜南說了一句話，然後一把將對方推了下去。

  於澤毫不猶豫地從身旁的護欄上翻下，他拼命的游，好久才找到了姜南。

  海水伴隨著駛過的遊輪形成巨大的波動，他緊緊地抱著對方，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朝他撲來。

  後來，於澤也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被救的，只知道醒來時就在另一艘船上，一問才知道是外公派來的，就這樣於澤帶著姜南回去又出國，姜南一直沒有醒。

  幾個月後他也曾回國打聽過遊輪上的事，那個推姜南下海的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

  沒找到兇手卻看到了江北野，江北野在遊輪公司里大鬧特鬧，工作人員好像都認識他，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鬧了。

  於澤突然想起姜南說的，她說：「我有個很喜歡的人，這次回去我們就會在一起。」

  於澤開始明白，姜南口中的那個人就是江北野，要是讓江北野知道對方在他那，那江北野肯定會瘋了似的把姜南搶回來。

  於澤不允許，所以他選擇了隱瞞，因為他的病情，外公也只好替他瞞了下來，可外公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姜南和江北野的關係。

  樓上，

  姜南安靜的聽對方說完，於澤睜開眼睛，有些不適的伸手擋了擋陽光，然後側頭看向身旁的姜南，姜南正在看他。

  於澤：「這就是十年前的真相。」

  姜南的內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記不起以前的事，所以自然沒辦法切身體會，只能帶入自己想像當時自己的感受。

  這種情緒很複雜，對於澤經歷的事姜南是同情的，可這不是於澤把她藏起來的藉口和理由，但如果不是於澤她可能真的就死在海里了。

  很久後，姜南才開口說：「很高興你健健康康地回來了。」

  於澤以為對方會斥責她的行為，沒想到姜南什麼都沒說，只是慶祝他的病情得到控制。

  於澤：「但現在的我又開始犯病了，外公走了，再也沒人帶著我治療，沒人看著我了。」

  於澤說完眼眶紅紅的，也只有在提起外公時他才像個孩子。

  姜南：「你要是願意我可以陪著你，就像當年你外公那樣。」

  對方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姜南：「不管是多久，我都願意陪你的。」

  於澤語氣冷冷的說：「小騙子，我是不會被你騙的，你只是想讓我放你出去，然後你就逃走找人抓我。」

  姜南：「你信我，我不會。」

  於澤：「好，就算我信你不會，江北野也不可能放過我，現在的江北野估計已經瘋了，他怎麼可能放過我？」

  姜南沉默了。

  於澤：「你看，你連自己都騙不了，卻想要騙我。」

  姜南：「可他們總會找到我們的，到時你還是得接受懲罰，現在放我走的話我一定拼盡全力保護你。」

  姜南抬手做了個發誓的動作說：「我保證。」

  於澤的目光是死一般的沉寂，姜南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遲疑片刻問：「你...是奔著死來的，你並沒有想過躲，你在等他們找到你，然後你再...」

  她語氣哽咽：「你再了結自己...」

  於澤笑得坦然，就好像看破一切。

  他雲淡風輕的回答：「是，從打電話騙你見面時我就沒想過活著，外公走了你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待在我身邊，我活著也是折磨，倒不如大膽做自己想做的，然後再告別世界。」

  姜南：「不對，你這樣想不對，你還那麼年輕，你還有很多事沒去做，外公要是知道你這樣他怎麼能走得安詳啊！」

  姜南：「於澤，你不要這麼極端，事情不應該這樣，你可以過得很好的，相信我。」

  於澤：「你說這話是真的關心我...還是想讓我心軟然後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