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想跟奶奶一起死

  秦玲的手放下了，沒有再扼住奶奶，奶奶用眼神示意我，讓我過去。

  我看著她熟悉的面容。

  因為修習玄術，奶奶的魂魄比普通人要清楚很多。

  普通人的魂魄離體時間越久越模糊，五官都是看不清的，但奶奶的魂魄卻跟生者的模樣沒有什麼兩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現在是半虛半實的，我也根本觸碰不到她。

  我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走到奶奶面前。

  裴天辰這時候也吸收完畢了怪老鼠的力量，一臉焦急地要把我拉回去。

  「她必須得自己面對。」

  

  奶奶沉痛地說。

  裴天辰欲言又止，最後收回了手。

  奶奶將額頭貼在我的額頭上。

  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大量的凌亂的畫面衝破我的腦海。

  我閉上眼，慢慢地，這些畫面漸漸在我腦海中變成一幅幅連貫的場景。

  我看到了那個來給奶奶送錢的黑色西裝的男人。

  當時，我說是筆大生意，奶奶看到那筆錢卻臉色很差。

  我當時沒有聽到西裝男跟奶奶說什麼。

  實際上西裝男只對奶奶說了一句話：「一切按計劃行事。」

  這個西裝男是文淵，準確的說，是已經占用了文淵身體的周澤。

  兩年前，我十六歲，我問奶奶，我為什麼不能上大學，奶奶說，因為沒有錢供我讀書，雖然周澤送來了一大筆錢，但奶奶並沒有動用分毫，而是將它暫時鎖了起來。隨後，奶奶消失了一段時間，我也沒過問奶奶去了哪裡，因為奶奶有時候去比較遠的地方看事，也會消失好幾天。

  在奶奶的回憶里，我終於知道奶奶去了哪——

  燕京大學。

  李雨婷從圖書館出來，碰到文淵。

  文淵的襯衫扣子只扣了一顆，隱約露出鎖骨。

  白襯衫，西裝褲，三七分的比例將他修長的身姿展露無疑。

  尚算清俊的顏值，配上他身邊騷包的跑車，更別提敞開的跑車座位上，明晃晃的放著一款今年剛出的限量版的奢侈品包包，就算在燕京大學這等一流的學府，也是一道絕對引人注目的風景線。

  文淵攔住李雨婷，露出一個痞帥的笑容：「李學霸，有沒有興趣指導一下我的畢業論文？」

  李雨婷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禮貌地拒絕道：「抱歉，你我專業不同。」然後揚長而去。

  她身後，文淵的小弟嘲笑道：「文哥，被拒幾次了，我看這種高冷美女學霸，你還是別挑戰了吧，被嫂子知道，又該鬧了。」

  文淵不屑道：「那種女人嘛，隨便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哄就好了。」

  「文哥，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學霸美女沒追到，嫂子也丟了！」

  「怎麼可能，你嫂子對我死心塌地，就算我趕她走，她也不會走啊！」

  李雨婷越走越快，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嘴裡輕輕罵了一句：「斯文敗類。」

  李雨婷轉眼走出了學校大門。

  「姑娘。」路邊一個頭髮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叫住了她。

  出於教養，李雨婷走過去，禮貌地問道：「……您叫我有什麼事嗎？」

  「姑娘，你眼肚青虛，顴耳泛赤，奸門生筋，魚尾發暗，近期恐怕桃花劫纏身啊。」

  李雨婷微微一驚，不由站定了步子，但很快，她乾脆道：「這位奶奶，我不太相信這些東西，而且我是個窮學生，恐怕也沒辦法為這些事付錢。」

  老太太微微一笑：「我知道姑娘不會信我，我也不要錢，這樣吧，我再免費贈姑娘一卦如何，姑娘想算什麼？」

  李雨婷踟躕一會：「真不要錢？」

  老太太笑道：「姑娘，我先算，你不想給錢就不必給，難不成我有言在先，還能當街強搶不成？」

  李雨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本來還是準備抬腳就走，但最終還是轉回道：「我確實有一事……我想知道，今年我報名的全國數學競賽，我能否拿到好的名次，這個可以算嗎？」

  老太太笑道：「當然可以。」

  「天機一開，劫數在身，百命難逃，一手看天下……」老太太嘴裡念念有詞片刻後，說道：「姑娘，恭喜你，今年你必定高中。不過……為防有小人作祟，老身免費送姑娘一個小玩意吧。只要別碰水，別掛在廁所就好。」

  李雨婷好笑道：「老太太，你為什麼這麼好心？罷了，就當我借你吉言了，我這裡有10塊錢，不知道買你這個符包夠不夠。」

  老太太無奈地接過了10塊錢，苦笑道：「姑娘若想買個心安，老身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我認出來了，那符根本不是什麼解煞擋煞的符，而是引煞集陰的符。

  李雨婷收下了符咒，原先只是放在書包里沒當回事，競賽拿到名次後，覺得這個符咒放著占地方，就拿它沖了水，扔下水道里去了。

  尋常的符咒自然不能碰水，放在髒污的地方。

  可引煞類的符咒恰好相反。

  越放在髒污的地方，威力越強。

  奶奶早就知道她會把符咒丟掉。

  一步一步全是算好的。

  我看得明明白白，奶奶確實是在有意算計她，而且用的是極陰損的法子。

  後面李雨婷忽然性格大變，不但總是在恍惚中應和文淵的調戲，最後還在明知文淵沒分手的情況下跟文淵搞在了一起。

  李雨婷清醒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當時會那麼做。

  她陷在了迷茫惶恐之中。

  但她最終還是決定和文淵斷掉，文淵也沒有什麼不舍。

  但洪娟已經忍無可忍，毀掉了李雨婷進入名企的實習機會，還讓她做小三的名聲傳遍全校。

  李雨婷原本也不打算傷害洪娟，只是想找她把事情說清楚，但兩個人爭吵起來後，李雨婷心裡的邪火越燒越旺，慢慢地燒沒了理智，她搬起天台上本來根本不應該存在的一桶啤酒，全部砸在了洪娟臉上，身上，洪娟驚恐的驚叫刺激的她越發發狂，等她恢復理智的時候，洪娟在她眼前已經成為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李雨婷癱坐在地上。

  周澤和奶奶在暗處目睹了這一切。

  奶奶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我答應幫你們辦的事已經完成了，可以放過我孫女了嗎？」

  周澤笑道：「你孫女那一身極好的天賦和魂魄，何必讓她流落在外，暴殄天物呢？」

  奶奶沉下臉色：「不要得寸進尺！否則我寧願魚死網破！」

  周澤不屑道：「如今你已經身陷囹圄，罪孽加深，命不多時，你還能做什麼，大不了等你死了，我們再向你孫女下手也不遲。也正好這幾年的時間，就當是你做這件事的報酬了。」

  奶奶不可置信道：「你們——你們過河拆橋？！無恥……簡直無恥至極！」

  周澤笑道：「老太婆，你現在都是跟我們一條船上的人了，還說什麼無恥不無恥的呢，你就不無恥嗎，李雨婷原本大好的人生就這麼活生生沒了，這都是拜於你手啊。沒有你們家祖傳的天機訣，就這樣強行扭轉一個人的命運，還真是誰也做不好這件事呢！」

  奶奶臉色煞白，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周澤哈哈大笑，上前要強行取走李雨婷的魂魄，奶奶阻攔他，但是並不是他的對手，反而被他打傷。

  李雨婷看到奶奶，目眥欲裂：「是你！！是你！！！」

  周澤恰好將一把尖刀，捅穿了她的聲帶。

  她並沒有死，痛苦不堪，周澤足足捅了她十幾刀，讓她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

  李雨婷剛死不久，魂魄就化為了厲鬼。

  周澤想將她封印，奶奶趁機出手打碎了他的罐子，最後無奈之下，周澤只好帶走了力量弱了很多的洪娟的魂魄，和李雨婷的屍體。

  而李雨婷的魂魄，根本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我看完這一切，神魂巨盪，說不出話。

  奶奶充滿愧疚地看著我。

  「都看清楚了？」「秦玲」，現在應該是李雨婷，冷冰冰地問。

  李雨婷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也不搭理我，問我奶奶道：「這麼多年了，我潛伏在秦玲的身體裡，和你女兒做著最好的朋友，一直想弄清楚當年的真相，但是時到今日，我都不明白，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才能救你孫女的命。」

  奶奶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我孫女的命格極其古怪，魂魄也很古怪，但是我看不出來古怪在何處，那個組織的人告訴我，我孫女的魂魄對他們有大用，逼我強行交出我孫女，我自然不肯，但是我根本鬥不過他們……」奶奶眼神出現了罕見的濃濃的恐懼。

  「後來他們突然放過我，派了周澤來跟我商量，周澤說我不想交出我孫女也行，可以換一個人替代，這個人選他們已經定好了，就是你。你並不是他們選中的唯一一個人選，他們當時是要選命格富貴之人，然後將他們的命運強行扭轉，比如說你本身可以成為金融界的一員，身價千萬，但是將你的命運扭轉後，你就會家破人亡，不得善終。」

  李雨婷冷靜道：「為什麼要扭轉我們這些人的命運？」

  奶奶苦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們似乎掌握了借命這樣的邪術，說實話，借命這種事，我也只是聽過……從來都沒有見過……要知道天道自有因果，你做下的每件事天道都記錄在案，看似天衣無縫，實際上最後都會償還，更不要提借命這樣違背天道的事了。」

  頓了頓，奶奶解釋道：「借命……就像一個人本來一輩子只能賺到10萬，但是他卻借了1000萬的債，給他十輩子他都還不起……除非他這輩子不死不滅一直躲避因果的懲罰，不然投胎轉世，生生世世他都背負著這筆債，償還完了還會魂飛魄散。」

  這時候，裴天辰突然問：「你是什麼時候吞噬完秦玲的魂魄的？」

  李雨婷看了我一眼：「最近，就是秦玲昏倒的那次，之前我們一直是一體雙魂。一開始我比較弱，大部分都是秦玲本身，後面我慢慢變強了，秦玲就越來越弱。」

  李雨婷道：「秦玲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你，如果她不是你唯一的朋友，我根本不會找到她。」

  裴天辰冷冷道：「雲裳，站起來，殺了她。」

  見我沒反應，裴天辰有些著急道：「難道你不想為秦玲和你奶奶報仇嗎？！」

  李雨婷笑道：「報仇，她有什麼資格報仇？是因為她欠我的，所以今天才會發生這些事！」

  我終於站了起來，不知不覺，聲音已經沙啞：「是我欠了你的，你可以殺了我，沒有必要，把秦玲卷進來，她是完全無辜的……」

  李雨婷道：「誰不無辜？我不無辜？為什麼是我被選中？為什麼是我遭受這無妄之災？當初我死後我父母一夜白頭，我母親抑鬱而死，父親隨後而去，誰問過我無不無辜？！我父母無不無辜？！」

  我道：「放了我奶奶……我死……」

  裴天辰怒吼道：「你休想！」

  我這時候才想起來我跟裴天辰同命相連這個事。

  我無力道：「奶奶……告訴我解除婚約的方法，我跟你一起死……」

  奶奶痛心道：「雲裳！」

  我喃喃道：「媽媽死了，秦玲死了，奶奶你也快要死了，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奶奶，讓我跟你一塊贖罪吧……」

  奶奶不停地搖頭，就是不肯說出來。

  我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她爬去：「奶奶……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死？！」李雨婷忽然嘲諷地笑了笑：「讓你們祖孫倆死在一塊，不是太便宜你們了？」

  裴天辰忍無可忍：「雲裳，你給我起來！不論是你奶奶，李雨婷，還是秦玲，這些人之所以聯繫在一起，都有背後的一隻手在推動，你就算想死，也應該為他們報仇再死啊！勇敢一點！」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頭痛欲裂。

  「呵。」這時候，一聲輕笑傳來。

  我聽出來了，是周澤的聲音。

  我猛然抬起頭。

  是他……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真精彩啊。」周澤頂著文淵的那張臉，笑的十分痞氣。

  現在看到他，我渾身發起抖。

  我從心底深處感到恐懼。

  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他居然可以花這麼長的時間，犧牲這麼多無辜的人，布下這樣的局……

  周澤對李雨婷笑道：「老同學，我們又見面了啊……」

  李雨婷二話沒說，直接向他攻去。

  兩人你來我往，出招都非常犀利迅捷。

  而且他們都是用人類的身體出招，明顯都是練過的。

  過了幾招後，李雨婷率先停手，冷笑道：「沒看出來啊……當年跟在洪娟背後的舔狗，居然有這個本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我們闊別許久了呢，我依稀還記得，當初你是我們大學的風雲人物，在台上高高在上的樣子，沒想到一晃眼，大家都變了啊。」

  周澤笑道：「不枉我費心布下這個局，終於等到你們兩敗俱傷，可以把你們一網打盡了。」